方小姐在顧璐離開后，並沒有如同預想的一般歡喜。

「小姐……」

「你們都出去，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方小姐把丫鬟都打發出門，狠狠把多寶閣上汪氏送過來的琺琅花瓶扔到地上。

誰要汪氏送的物什？

明明她對顧璐很好的，現在卻是……最讓她難以接受是父親方展對顧璐的喜愛。

「這點事，你就受不了。」方小姐眸色陰沉，「若是我狠心一點，你同我父親？」

她著實還是忍不了方展同顧璐有了牽扯，哪怕可以報復汪氏和顧璐這對欺騙了自己的賤人！

「到底是我不夠狠心，不夠卑鄙。」

方小姐抽出抽屜，在一尺見方的盒子底下壓著一串手鏈，本是一對的，其中一隻是顧璐，一隻屬於她。

當日她們宛若姐妹一般，發誓交好一輩子的。

可惜顧璐做出讓她永遠無法原諒的事！

方小姐合上抽屜，抹去眼角的潮濕，她也該為自己著想了。

*****

顧璐一路哭著奔跑，穿過迴廊，捂著臉龐並沒看清楚道路。

對方家的建築，她並不熟悉。

她沒見到台階，又被垂地的長裙絆了個踉蹌，在即將倒地時，有人拽了她一把，兩人身體轉了大半圈。

「璐姐兒，你沒事吧。」

溫潤好聽的聲音似有安撫人心的力量，顧璐抬起紅紅的眸子，隔著淚水看清楚面前的人。

她被他握在手中的手臂彷彿被燙到了一般。

顧璐死命掙脫開，連著後退好幾步，迅速拉開同他的距離。

方展眸子微暗，「璐姐兒不要怕，沒人能再傷到你。我知曉你是……你是聽信顧瑤的話語，她不懂畫作，更看不懂畫作蘊含的藝術。」

顧璐倒不是沒有想到顧瑤當眾燒畫作時說過的話，她只是想到了母親懸樑自盡時，一雙腿在空中搖晃的情景。

她越是躲閃不安，方展不由得越是靠近顧璐，安慰她，開解她。

顧璐的後背靠在柱子上，沒有再後退的餘地，「方世伯，我沒事，只是沙子進了眼睛而已。」

「你說謊！」方展身形消瘦，顧璐如同可憐的小動物一般，惹得他很是心疼。

顧璐身上有種複雜的脆弱又很堅強的特質，很容易刺激男子對她的保護。

顧璐搖頭，淚水再次湧出，沙啞說道：「我沒有說謊，一會兒我讓丫頭幫我看看就好，您還是先去看望我娘吧。」

「你把我看做什麼人？」

方展和緩的面色驟然冷硬起來，「我把你看做女兒，你卻……在你眼裡，我就是個好色之徒？」

眼見方展拂袖而去，顧璐下意識說道：「不是的。」

她伸出手拽住方展的衣袖，隨後意識到不妥，又趕忙鬆開，苦澀般哽咽：「我自是知曉您是正人君子，目下無塵的才子，可是我同您太過親近，會惹人側目，被人誤會的。」

「我已經承受了太多非議和責難，若是娘親也誤會了，我……我還不如……」

顧璐捂臉失聲痛哭，還不如不再重生。

方展憐愛般輕輕拍了拍顧璐的肩膀，柔聲道：「你娘竟是也誤會你？一會兒我同師妹說道說道，她是不相信我的為人，還是不信你？璐姐兒在我心裡純粹乾淨，有一副水晶般剔透的心腸。」

「你又是心軟，又是善良，還很能幹，管家打理庶務樣樣出色。」

方展幽深的眸子閃過不容錯變的欣賞之色，語氣堅定贊道：「你是最讓父親覺得驕傲的女兒，是個很完美，很美好的女孩兒，值得所有人喜愛。」

這幾句話如同春露一般滋潤顧璐裂開的心田，揚起頭孺慕般望著方展。

顧璐哽咽道：「我有那麼好？可是哥哥走了，他雖然沒有怨我，不過我知道他是不開心的。」

「顧瑞去了何處？」方展錯愕一瞬，輕聲說道：「科舉的事也怪不得你，你也是為他好，顧瑞的心眼兒也太小了一些，也是我不爭氣，不如顧湛有權有勢，反而讓你和師妹跟著我被人奚落。」

「倘若我還是泰安伯，顧瑞對你和師妹就不會這麼冷漠了，師妹更不會沒個應酬的人，讓你們出門總是被欺辱。」

方展有幾許落寞，顧璐本就有心讓他再次揚名立萬，「方世伯若想重獲爵位也不是毫無希望的。」

「我倒也不是非要爵位不可，權勢於我不過是身外物，只是我不想讓師妹，讓你還有我的兒女在外被人欺辱，抬不起頭來。」

「嗯。」

顧璐點頭表示相信方展的高潔品行，雖然她看出方世伯同自己前世所認知有一定的差距，然而她依然相信他。

前世她看到得是方展身上更多的優點，現在她看到了他的缺點，可是方展依然溫柔慈愛，對母親專情。

方展也更似一個尋常人，有著喜怒哀樂和七情六慾。

顧璐為方展找了很多的借口，就沖他上輩子對她的疼愛，她就應該報答他的。

方世伯面對錦衣衛嚴刑拷打也沒吐露她半個字。

他一直在維護保護她，即便這份保護很有限。

總比顧四爺好，明明有實力讓她過得更舒心，他偏偏把她拋在腦後，對她不聞不問。

「去書房吧。」方展眸子炯炯有神，「我給你再畫一幅畫作。」

只有面對顧璐，他才能拿得起毛筆。

顧璐咬著嘴唇，「您還是同娘親一起去書房吧，我……我有點事需要處置。」

「璐姐兒還是不肯相信我啊。」

「不是的。」

「那就同我一起去書房，我不會再給顧瑤胡攪蠻纏的機會，這次我不畫美人圖。世人多齷齪，看不懂我的意境，顧瑤心機太深，所以才會說出那些話，她心裡有鬼，看誰都是壞人。「

方展再次邀請顧璐去書房，顧璐盛情難卻只能點頭答應下來，她也希望看到振作起來的方世伯。

她特意偷偷打發人去給汪氏送個口信，本想著汪氏很快也會去書房，到時候顧璐就可以功成身退，讓母親和方世伯好好相處。

可是顧璐沒想到汪氏被方老太太叫去立規矩了，等到汪氏疲倦回到屋中，聽說方展同顧璐相處整整大半天後，汪氏再次哭成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