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路一旦打開，整件事情對於桓因而言就變得略微明朗了起來。

以前從來都是桓因作為一個人，設法用劍，設法按自己的意志用好劍，設法在劍中加入跟自己有關的東西。而這一次他同樣作為一個人，卻反過來設法去理解劍的精髓，理解劍的靈魂，理解劍的意志。

這當然是一個極其生澀而又艱難的過程，縱然桓因心中有了一知半解的認識，可要做起來，這還是頭一回。而且莫說他是頭一回，就算是放眼整個三界，有哪個修士會突然想到反過來理解自己手中把玩兒的法器？這麼做的人，多半還會被人看作是瘋子，是痴人。

不過桓因貴在有恆心，能堅持。而且在這種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他已經忘記了時間，也沒有什麼可以再打擾到他，所以他可以心無旁騖，通過漫長的時間一點一點的去體會，去揣摩。

桓因想了很多，也嘗試了很多。他從劍的根本想起，從最基本的劍的認知和使用做起，反過來一點一點的去琢磨一把劍。甚至在好些時候，他還如同一個瘋子一般，把自己想象成一把劍，試圖去驅使自己。

桓因有一個旁人所不能及的優勢，就是他用劍鑄劍一生，對於劍還是極為了解的。於是在過了不知道多久，但一定是一個極長的歲月以後，桓因終於得到了自己最初的收穫——

桓因能夠再次激發出如同之前他救下舍摩黎時那樣的劍氣了！

這是不是人劍合一境界的直接體現？

當然是！

只是，桓因卻萬萬還沒有達到這個境界。因為他縱然能夠體現出來，而且並不是如同第一次那樣在情急之下無意識的體現出來，而是主動操控，可是，這樣的體現卻是時靈時不靈。同時，不靈的時候佔了九成以上。

桓因能夠感覺得到，自己現在想要將這樣的劍氣展現出來，除了自身的一些變化以外，還需要運氣和某些就連他都暫時還說不清楚的靈光一現。

只是，即便是這樣，在剛剛達到這般程度的時候，桓因也著實高興了好一陣。因為他親眼看到自己又一次驅散了此地的迷霧，哪怕只是一個瞬間，那也是肉眼可見的。

而且，他能夠感覺得到自己劍道的升華，他也覺得自己一定比起其他人來都做得要快。因為他了解劍道，因為他執著。當然，這也只是他覺得而已。因為恐怕整個三界都沒有一個人跟他做著同樣的事情，也就無法比較，他不過是自娛自樂罷了。

然而既然是自娛自樂，就會有個限度。當桓因發現自己在達到這般境界以後，卻竟然不能再往前一步，他的那些自滿就漸漸全都消失了。他這也才發現，這一門道行實在是高深莫測，並沒有什麼順理成章，也沒有什麼水到渠成。最初的一些成功，距離真正的成功之間差距實在是太大太大了。

無奈之中，桓因漸漸又回歸了最原本的狀態，再次細細的去體悟，如同一個初入道門的童子。不過這這一門劍道之上，他也確實是初入道門。

能夠沉下心來，對於悟道總是有好處的。重新打起精神的桓因這一次是又經歷的了漫長歲月的揣摩和嘗試，連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這混沌世界之中是待了多少年，又還需要待多少年，他終於想到了另外一個層面——

鑄劍！

其實這個層面桓因早就想到了，他也是想到了鑄劍的至高境界是把劍煉成人，才想到了人也可以成為劍。可是，最開始這對於他來說不過是一種比擬而已，根本沒想過兩件事情可以混為一談。

但這一次他卻終於明白過來，這兩件事情似乎就是同一件事，若要分開來看，或許一樣也成不了，而若合併起來看，則一成俱成。

這樣的思路自然是對了，因為這既符合了鑄劍與用劍不能分開的道理，也真正契合了人劍合一的境界。畢竟只想一邊，是談不上「合一」的。

就這樣，桓因在這一道上的步子終於邁得大了起來。他將把劍鑄造成自己與把自己幻化成為一把劍結合起來思考，一個彷彿是由死到生的過程，而另一個彷彿又是由生入死，卻在這無意之間，生死結合之際，人與劍真正來到了同一個點上，完成了「人劍合一」。如此，生死交錯，卻是全盤皆活！

真正的去體悟人劍合一，讓桓因周身的劍氣越來越多，越來越靈驗，他也從最開始的偶爾能驅散迷霧漸漸到了一直都能夠驅散，又從只能驅散一丈，變成能夠驅散兩丈甚至更多。

而在這個過程之中，他對鑄劍之道的理解竟然也深刻了起來。他對什麼叫做把「死物煉活」理解得越來越通透，越來越明白，他竟然正在朝著器聖的境界邁步！

想魏兵身為人界最初的煉器師，也一直都沒有揣摩出成就器聖的法門，可一旦桓因理解了無量尊者「人劍合一」的至高境界，彷彿成為器聖就只是水到渠成一般！看來，當年的無量尊者不僅僅是三界的第一戰力，也恐怕是第一鑄劍大師。他本人，或許就是器聖！

時間當然還在流動，它是從來都不會停止的。這一天，已經不知道是桓因身在混沌世界之中的第幾天了，也不知道是第幾年。

桓因的體外，此刻正有三丈劍氣存在，而且桓因對其收放自如，驅使由心。如此，一旦他釋放出這三丈劍氣，他四周的迷霧則被驅散到三丈以外。而在這三丈之中，無論是肉眼還是神識，都可以觀察得一清二楚！

桓因他終於做到了徹底的驅散此地迷霧，這是當年連舍摩黎他們的十人陣法也遠遠做不到的程度！

不僅如此，桓因感覺自己如今已經可以再次修冶刑天了。他能夠感覺得到，若是自己當真行動的話，如今的刑天當更進一步，可距離真正活過來又接近一些。

而且，桓因還有一個更為直觀的感受，那就是他如今可以部分的和刑天融為一體。這一點，他以往是根本連想都沒有想過的。刑天與他再親近，也不過只能被收入儲物袋而已。可是現在不同，刑天可以與他的肉身部分結合，而且一旦結合，則人劍一體，威力無窮！

桓因能夠感覺得到，自己達到如今的境界以後，哪怕沒有獲得更多的源力，哪怕修為境界沒有提升，可自己的戰鬥力已經再次邁上一個新的台階。舍摩黎如今再與他爭鬥，恐怕已經完全不是對手。這，便是無量尊者劍道至高境界的厲害之處。這是這一種獨立的境界，自身便可成道，自身便可縱橫天地之間！

只是，越是修鍊到了這種境界，桓因就越能感覺得出來，自己在「人劍合一」這一道上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對於「人劍合一」，他尚且不能做到完全，而在「人劍合一」之後，他隱隱覺得，似乎還有更高境界。那，也才是《無量劍》第三卷《合》的全部！

「或許等我與刑天能夠完全融合之時，便是我徹底做到『人劍合一』的時候。只是這還遠遠不夠，就單看鑄劍，這一境界根本無法讓我把死物徹底煉活。還有更多，才能夠促成。祖師，後面還有什麼，是你沒有告訴我的？」桓因站在虛空之中，兀自喃喃了一句。

他已經明白了過來，無量尊者正是在用混沌世界來為他傳無文之道。無量尊者的良苦用心，他到現在終於明白了。只是在這無文之道的後面還有更多，那他又要依靠什麼去領悟和理解呢？

搖了搖頭，桓因最終將此事暫且擱下。他知道自己現在已無緣再奢求更多，他也在此地逗留了太長太長的時間。他必須要走了，所以他帶著三丈劍氣，衝破迷霧，飛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