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風了？」
「有麼？」
蘇葉推著輪椅，姚謹回頭望向秘牢來時的方向，結界和機關已經被打開，那裡只能看見一片幽暗深邃。
姚謹刻意沒有重新合上。
他在等待顧南風的到來……但，並沒有出現自己期盼的那縷風。
很是微弱的風兒從秘牢盡頭的方向傳來，姚謹的眼神有些困惑，他不明白那裡為什麼會有風。
但很快他就明白了。
這是有人跑動掀起的風，秘牢里的【重甲侍】很少走動，聽這腳步聲音十分慌張。
裡面發生了什麼？
幾秒之後，果然有一位【重甲侍】神情慌張地跑了過來，這位【重甲侍】看到蘇葉聖子之後怔了一怔。
這裡是秘牢，不是神殿。
【重甲侍】直屬上級是姚謹，而不是蘇葉。
於是他思索了一秒，把目光重新挪回姚謹的身上，這位【重甲侍】默默站定，忐忑不安地傳出了一縷神念，把秘牢裡面的情況盡數告知。
「……」
姚謹沉默地坐在輪椅之上，他聽完消息之後輕輕嘆了口氣。
此時此刻，秘牢內的氣氛靜地可怕。
「嗯？」
蘇葉注意到了這位【重甲侍】的異樣，不過他對姚謹的忽然緘默更感興趣，剛剛這兩人之間必然是進行了精神交流。
既然刻意避開了自己。
那麼便也沒什麼好問的。
裡面究竟發生了什麼，只要看看便知。
蘇葉加快腳步。
那位【重甲侍】想要阻攔，但卻被姚謹以眼神制止，這最後的一段秘牢之路漫長又短暫，蘇葉快步行走於黑暗之中，兩旁不斷燃起光火，照耀漆黑幽暗的秘路。
他的心底也湧出陣陣不安。
最終。
最後一扇秘牢的重門打開。
兩間黑銀封鎖的囚牢，彼此挨靠，其中一間牢房死死緊閉，另外一間則是敞開了門戶……
蘇葉怔怔看著解除封鎖狀態下的那間牢房。
那裡隱約可見，一道形如枯藁的衰敗身影，簸坐在地，已無了氣息。
殷紅的鮮血順延地面流出。
整個世界仿佛都被黑暗吞沒。
……
……
坐在紅湖靜修的賈唯，忽然睜開眼睛。
他今日一直在等待秘牢那邊的消息。
如今，他等到了。
但卻不是「有人入侵」，而是……二長老元泱，在黑銀秘牢之中自殺身亡。
元泱在神殿之中地位很高。
他是大長老的師弟，在光明城侍奉神座七十餘年，經歷了大半個世紀的變遷，如今年歲雖大，但卻依舊身處高位。
他死了。
整座光明城都會震動！
負責看守元泱的人是姚謹，按照最開始的計劃……元泱進入秘牢，是為了施展「苦肉計」，來獲取孟西洲的信任，儘可能套取出【聖書】的下落，即便任務失敗，也不應該會有什麼損傷。
可這才過去幾日，竟然就死了？！
元泱的死訊，傳出了秘牢，一瞬間傳到了整座光明城的四面八方。
身處神殿的每一位長老，聖裁者，都知曉了這個消息……
包括大長老。
……
……
這場洗心池試煉來到了最重要的一刻。
宋慈終於進入「光明之夢」。
大長老牽引著洗心池底的那些災厄，準備凝聚身形，在這場虛無夢境之中，試試宋慈的深淺。
但便在他心力匯聚的那一瞬。
【深海】將秘牢發生的事情，傳到了他的心湖之中。
這一刻。
大長老的心神驟然震顫。
他的精神再也無法集中，整個人從結界之中退出，望向那秘牢所在的方向。
「元泱……死了？」
另外一邊。
正站在光明金橋之上的宋慈，已經準備和黑霧中的陰影作戰……但忽然之間，一陣陰風颳過，那被霧氣籠罩的漆黑影子，瞬間消散地乾乾淨淨。
「怎麼回事，不祥……消失了？」
宋慈有些困惑。
他神情無比凝重，沒有輕舉妄動，依舊停留在這場夢境之中，防止不祥的隨時侵襲。
可等了許久，都沒有動靜。
直到確定了那不安的「災厄氣息」徹底遠去，宋慈才敢繼續前進，萬萬沒想到，這場試煉之夢無比簡單，他順著金橋一路前行，很快便抵達終點。
金橋的盡頭，什麼也沒有。
這洗心池的夢境，並不是完整的「光明之夢」。
因為此地，也並不是真正的紅湖。
這裡只是一個簡易的，人造的紅湖……所謂的「洗心池試煉」，也就是確定超凡者的心思是否純直。
「洗心池試煉」落幕，宋慈睜開雙眼，看著四周那些起身活動的超凡者。
他完成洗心池試煉的速度很慢。
抬眼之時，已經有許多人都已經離開此地。
那些通過「試煉」的人，跟著四周等待侍奉的聖裁者，一同去領取火種之夢了。
「易公子。」
宋慈伸手叫住了最近的那一位超凡者。
紅葡集團的易公子看宋慈醒來了，連忙想走，但還是晚了一步。
這種級別的人，打也打不過，得罪也得罪不起。
被喊住了，便只能乖乖應和。
易公子連忙換上笑臉，開口道：「宋兄。」
「你在夢境之中，有沒有看到什麼奇怪的東西？」宋慈皺著眉頭，看著洗心池池水，認真問道。
「奇怪的東西？」易公子一愣，搖頭道：「我看見一座金橋，走到盡頭，便算是完成試煉。」
不錯……這正是光明之夢的前奏。
宋慈繼續問道：「踏上金橋之後，你沒看到奇怪的人影？」
此言一出。
易公子臉色有些古怪：「人影？你不會是遇到大長老所說的『災厄』了吧？」
「……」
宋慈不再開口了。
他獨自一人坐在洗心池前，這場夢境一開始，他本以為這些災厄是從自己身上湧現的，但現在來看，似乎並非如此。
超凡者身上的災厄，一旦爆發，便無迴轉餘地。
按剛剛的情況來看，遭遇「黑影」，必定會有一戰才對。
可最後偏偏那災厄來了一趟，什麼都沒發生，就消散了。
「看上去，像是洗心池池裡蘊含的『災厄』。」
他回想起了大長老先前所說的，只是有一點他還是想不通，如果洗心池池水裡有災厄鎖定了自己，那麼為什麼會突然消散？
這災厄一旦鎖定，還會自行退散？
「我怎麼感覺這『災厄』像是人為控制的呢？」
宋慈眯起雙眼。
他想起了顧慎的提醒，神殿這幾年一直在找【不死者】，此次洗心池試煉，大長老很可能會對自己出手。
所以……剛剛的災厄，很可能是大長老控制的？
念及至此，宋慈開始尋找大長老的蹤跡。
四下環顧一圈未果。
他找到一位聖裁者，開門見山：「我要見神殿的大長老。」
「不好意思，宋先生，大長老已經離開了。」
那位聖裁者回復地很是冰冷，因為宋慈先前浸泡洗心池的緣故，這裡的聖裁者都不想搭理他，如今試煉結束，甚至都無人願意主動上前，帶他領取火種之夢。
不過宋慈也不在乎「火種之夢」。
他來參加西洲的火種試煉，本身就是為了看看神殿在玩什麼把戲。
「離開了，洗心池試煉這種重大儀式，不該由他全程主持麼？你們大長老有沒有點基本道德，怎麼在關鍵時刻找不到人？」
宋慈皺眉問道：「他什麼時候離開的？」
「……」
這番詢問，自然沒有得到回應。
那位聖裁者只是冷冷盯著宋慈。
二長老的死訊已經在神殿內部傳開了……
許多人都沉浸在悲痛之中，只不過這個消息暫時還不到公開的時候。
所有人都知道。
大長老和二長老關係很好，是結識了大半輩子的師兄弟，經歷了那麼多年的風雨，一同討伐冥王，北伐紅皇。
如今元泱長老死了。
大長老怎麼可能繼續主持洗心試煉？
宋慈看著聖裁者對自己投來的憤怒目光，摸不著頭腦，最後一位長老親自前來，將他帶走，去領取火種之夢，這場試煉才算結束。
……
……
風停了。
寂靜的世界反而變得嘈雜起來。
秘牢的深巷，平日裡人跡罕至。
如今，多出了許多身影。
光明城中依舊在舉行著無比熱鬧的「聖典遊行」，那些教眾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一些有心人發現，這周圍的幾片街區都被封鎖了，大量的【重甲侍】出現，至於通往秘牢入口的那條深巷，此刻更是被圍地水泄不通。
在神殿有一席之地的長老，都來到了這裡。
他們靜默地站在聖光結界之中，看著漆黑的秘牢入口，等待著最終的定論。
而在人群之外，光明無法照拂的陰暗之中。
有微弱的殘風，席捲著落葉，在地面上打轉。
顧南風默默看著這一幕。
他神情複雜地回頭，看著那隻搭在自己肩頭的手掌。
在他的身後，是更深邃的黑暗。
那裡竟然還站著一道身影。
在顧南風伸手之際，站在更後方黑暗中的那人也伸出了手，平穩有力地按在了他的肩頭。
「如果你選擇強闖秘牢，或許有機會成功見到孟西洲……但絕對無法將人帶出。」
漆黑的陰影中，緩緩浮現出一張惡鬼面容。
惡鬼的面容十分猙獰，但他的語氣卻無比柔和：「看看秘牢在這幾分鐘內迎來了多少人？」
微微停頓了一下。
惡鬼笑道：「姚謹一直在等你，只要你前踏一步……就會萬劫不復。」
「……」
顧南風只能沉默。
因為那惡鬼說得都對。
「我本以為你看出了他的意圖。」惡鬼繼續開口。
「我知道他在等我。」
顧南風輕輕說道：「但我還是想試一試……我可以挾持人質。」
「你想劫持蘇葉和姚謹？沒有用的，你挾持他們，也無法離開秘牢。」
惡鬼搖了搖頭，道：「因為他們本身就是影子，即便站在光明下，依舊改變不了這個事實。影子存在的意義，就是有朝一日，能夠為光明奉獻。」
顧南風回頭看著那張漆黑幽邃的惡鬼假面。
「你……為什麼要幫我？」
他一字一句，認真問道：「你是誰？」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