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清揚回頭一看，原來喊他的正是奉天市市長楊益國。兩人的手握在一起，張清揚笑道：「楊市長，剛才在會上……您可別介意１

楊益國故作嚴肅地說：「誰說我不介意，你啊……總是挑我們奉天的毛病！」

張清揚笑了笑，知道他在指去年奉天汽車集團的案子。當初張清揚在發改委東北司時，曾經去奉天查過案件，兩人有過一面之緣。奉天汽車集團的案件不但令奉天多位幹部受到影響，就連省委一、二把手也雙雙離職。曾經在全國引起了很大的振動。

兩人延著小路向前走，張清揚問道：「楊市長，最近杜副市長還好吧？」

「她現在負責我們的工業建設，你礙…剛才的批評我一定轉達，呵呵……」

張清揚點點頭，他問的是杜平，自從奉天爆出大案以後，杜平便得到機會調到了奉天出任副市長。在此他問到杜平，也是想和楊益國套套近乎。當然，張清揚也清楚楊益國是親近賀靜遠的幹部，因此談話才顯得隨意一些。

「楊市長，奉天真的想競選展覽會的舉辦地？」張清揚停下腳步認真地問道。

「有什麼不可以嗎？」

「不是不可以，我只是想問，你們準備好了嗎？」張清揚盯著楊益國的眼睛。

楊益國回望著張清揚，暗暗琢磨著他的話，好像明白了什麼。

張清揚接著說：「恕我直言，我感覺奉天市的機會不多，而你們準備得略有些倉促，因此……」

「謝謝你的好意，我明白你的意思。」楊益國明白張清揚是在勸他別在這個展覽會上浪費時間了。

兩人站在同一陣營中張清揚才會講出這話，如果對其它人，自然不會這麼說。其實張清揚也知道，楊益國很被賀靜遠看好，幾乎把他當成了在遼東的接班人。而楊益國與張清揚一樣，都屬於是劉系的第三代幹部，未來更有可能與其它人競爭在派系中的領導地位。

別看張清揚是劉家的第三代子孫，屬於根本苗紅的嫡系，但要想成為整個派系的領導者，那就需要第三代所有幹部的認同。如果說派系內有人比他還有能力，那麼便會取代他第三代接班人的地位，將來會代表整個派系走上最高一層。

在京城開會的這段時間，張清揚結交了不少派系內的其它幹部，對他們都有了大至的了解。他明白，現在大家還沒有真正認可自己這個接班人的地位，也許等到自己有一天真正進入高層委員辦公會，他們才會把自己看成是整個派系的接班人。而在派系中，楊益國就是能與張清揚產生競爭關係的人選之一。因此，在與他談話時，張清揚就特別注意。剛才在會議上，他對楊益國的反駁也是想進行試探。現在從結果來看，楊益國對自己還算尊重。

兩人握手分別，張清揚特意囑咐道：「楊市長，希望奉天市的領導們多多幫助雙嬌汽車有限公司。」

楊益國點點頭，早就聽說這個雙嬌汽車有限公司與劉家有些關係，現在來看傳言不虛。

送走楊益國以後，張清揚才上了自己的車。自從那天在高速公路上發生的意外之後，他便沒有讓陳雅來接自己。有時候和陳雅在一起，他真擔心出現事故。開車的是江洲市駐京辦主任高菊，過去是副主任。韓秀鵑走後，立薦她接任，張清揚也就尊重了韓秀鵑的意見。

「市長，我們回哪兒？」高菊小心地問道。

「老宅，去看看爺爺。」張清揚淡淡地說，腦子裡卻在盤算著江洲市接下來如何迎接上面的考察。

高菊見市長在思考，也就沒敢說話，輕輕地發動起車子。走出新華門，她還戀戀不捨地回頭望了一眼。今生能有幸來到這裡，高菊覺得一切都值了！前幾天她曾經載著張清揚去過劉老的四合院，在門外，當她看到荷槍實彈、威風凜凜的武警衛士向張清揚敬禮，那種莊嚴肅穆令她心驚肉跳。而在她的心裡，張清揚這幾天能讓她接送，也就是沒把她當作外人，這輩子她都從來沒有過這麼強烈的幸福感。

手機的歌聲吵醒了張清揚，他拿出手機一掃，見是劉遠山，嘴角輕輕一笑，他已經明白了父親為何打來電話。

「爸……」

「哼，你小子行啊，聽說你在唐先生面前挺風光是不是？」劉遠山語氣不善地說道。

「爸，我不是想……」

「我不想聽你的解釋，只是想提醒你，別忘記了自己的半斤八兩，以後能不說話就不說話！」

「我知道了，」張清揚並沒有生氣，反而有一種被關懷后的溫暖。站在父親的角度來想問題，也許自己在紅牆內的發言的確有些過於直接了。「爸，您在哪呢？」

「在家，爺爺這裡。」

「我馬上就回去了。」

「那就這樣。」劉遠山掛了電話。

張清揚笑著收好手機。這麼多年過去了，他早就原諒了劉遠山，在那個特定的年代背景下，他離開母親也是無奈之舉。更何況他曾經還回來找過母親。所有的錯早就化解了，他在張清揚的心中便是一座大山。特別是當年妞妞的出生令張清揚想到了自己的身世，因此他也就理解了年輕的父親所犯下的過錯。

張清揚抬頭髮現高菊不時地望向自己，好像有話要說，卻又不敢說似的。張清揚好笑地問道：「高主任，你怎麼了？」

「我……那個……」高菊紅了臉，不好意思地說：「市長，您……都說您的父親是組織部的……劉部長，這……這是真的嗎？」

張清揚到沒想到她問到了這些，便點點頭，補充道：「我隨的母姓。」

「哦……」得到張清揚的確切答覆，高菊榮光恍發，激動得小臉通紅，心臟都砰砰地跳動起來。她可沒想到市長能夠耐心地解答自己的疑問。

張清揚自然明白她心裡在想什麼，也只是假裝沒看見。

「高主任，你回去吧。」在京城北街衚衕口，張清揚下了車。高菊答應一聲，望了一眼不遠處森嚴的大鐵門下的衛兵，不寒而慄。

張清揚來到爺爺的小院，發現客廳內坐了不少家人，父親劉遠山與爺爺坐地東南角的沙發上，隨意地談著什麼。這邊坐著的是母親張麗、陳雅，涵涵，還有劉文、劉武兩人的妻子和他們的兒子東東、北北。涵涵與兩位弟弟玩得很開心，見爸爸回來都沒有理。

見那邊是女人的陣營，張清揚只好站在了爸爸的旁邊。

「你坐！」劉老揮了揮手。

張清揚這才敢坐下，偷偷地掃了一眼劉遠山，發現他沒什麼變化。

「會開完了？」劉老問道。

「開完了。」張清揚老實回答。

劉遠山瞪了兒子一眼，什麼也沒有說。

「在江洲，感覺怎麼樣？」劉老的眼睛稍微抬了抬。

張清揚低聲道：「暫時沒有太大的進展。」

劉老點點頭，說：「無論怎麼樣，我給你兩年的時間，兩年……你能辦到吧？」

張清揚知道爺爺在說兩年的時間讓他成為江洲的一號人物，成為省委常委。他正色道：「我能辦到。」

「嗯，其它的我就不管了，只看結果。」劉老起身，消失在客廳的門口。

張清揚望了眼父親，淡淡地笑道：「爸，我剛才在會後與楊益國談了談。」

「談談也好，清揚啊，你也該認識一些同等地位的朋友了。」

「我明白，開大會期間，我接觸了不少人。」

「早點回江洲吧，那裡需要你。」

「我明天就帶小雅回去。」

「清揚啊，」劉遠山的語氣突然緩和下來，不再那麼嚴肅了，擺出一幅與兒子談心的模樣：「子婷的事情我聽說了，你以後好好對小雅吧。」

張清揚臉紅如豬肝，除了點頭，不敢吱聲，靜悄悄地偷望著陳雅。

張清揚回到江洲處理的第一件事竟然是一封舉報信。

舉報信舉報的還是公安局常務副局長崔向前，內容與上次不同，這次說的是崔向前通過關係幫助百利集團取得了江洲市繞城高速公路修改擴建、江洲四環快速路新建工程，總共八十公里長路段的工程。崔向前從中得到了百分之十的空股。另外，舉報信中還詳細地講解了這幾年崔向前聯合百利所參與的各種市政公程建設，他從中分得了不少紅利。

信中言辭鑿鑿，十分的詳細。把崔向前的所有劣跡一條條羅列，總共分成了二十多條，看得張清揚觸目驚心。隨同舉報信的還有一張小字條，這張小字條更加令張清揚吃驚不已。

上面用鋼筆寫著一手漂亮的楷體字：「尊敬的張清揚市長，我知道您是一位為民辦實事的好乾部，作為崔向前多年的朋友，我實在無法忍受他的所作所為。我也知道您想把他拿掉，所以就想幫幫你。希望我所寫的這些材料對您有用，很樂於幫助您！」

張清揚眉毛緊鎖，拿著茶杯喝了一口，感覺滿嘴的苦味。這封略顯稚嫩的舉報信疑點太多，不得不令他深思。到底是什麼人知道得這麼詳細，又是什麼人明白自己要拿下崔向前呢？這會不會是一個圈套，或者說有人想利用自己的手除掉崔向前呢？

如果有人真的想幫助自己，他的真實目的又是什麼呢？張清揚把紙條收進抽鎖，拿起信封喊道：「蓬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