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洛水盯著那個女人好一會兒，雙目變得一片朦朧。

「靈姝……」

她喚了一聲名字，似有很多話想說，但卻一句都說不出來。

看著這個女子，黎洛水依稀飄回到神域初征的年代……

那時候靈姝還是一個天真無憂的小丫頭，她甚至不太關心為什麼會造神域，為什麼黎族要離開。

在這個嶄新的世界中，她對一切都是那麼驚奇。

那個時候的時間海，尚且還是一個小湖，她喜歡時間湖的瑰麗，還曾命人在湖邊修建一個聽水小築。

當年黎洛水知道黎族危在旦夕，滿心惆悵，也只有靈姝天真無邪的笑容，才能緩解她的憂慮。

「姐姐！你怎麼變成這樣子了……」

靈姝飄飛而來，滿臉都是心疼之色。

她想到抱著黎洛水，可黎洛水只剩下一個頭顱，根本無從下手。

聽到那個女人的稱呼，羅征也有些發矇。

這個女人是娘親的妹妹？

那就是自己的小姨？

不過仔細想想，這恐怕也不算奇怪。

畢竟這女人一直說自己是黎族之人，而黎族都流淌著同一種血脈。

黎洛水盯著靈姝打量，好一會才開口說道：「你……並沒有活著，對嗎？」

雖說靈姝外表與一般人無異，但從氣息上就能感覺出來，她並沒有人的那股生命氣息，而是散發出一股濃郁的信仰之力。

神域的人一般也稱之為凶物的氣息。

靈姝抿著嘴點了點頭，但又堅決的搖搖頭，「我也從來沒有真正的死去，終究有一天會殺回神域，重建我們黎族！」

黎洛水感受到了靈姝的怨念，眼中有些不解之色，目光投向了一旁的羅征。

「娘親，這裡是深淵魔域，」羅征提醒道。

聽到羅征的話，黎洛水才恍然大悟。

她繼續說道：「難道是因為我黎族滅絕之際，靈姝你的怨念太過深重，才會化為深淵魔域中的一尊凶物？」

黎洛水還是有些不明白。

禁地是所有神民們的信仰所化，正面的，負面的，崇拜的，敬重的，都有可能誕生在禁地之中，他們都是被「想」出來的凶物。

但就憑黎洛水一個人的怨念，就能化為深淵魔域中的凶物？

這不太可能。

「不是，」靈姝搖搖頭，平靜的說道：「是整個黎族的怨念太過深重，才會化為黑水域，整個黑水域中積累的都是我黎族的怨念，他們臨死之前都感受到了劇烈的恐懼……也是這些恐懼，匯聚在了黑水域！」

「他們？」黎洛水眉毛微微一揚，「我黎族之人都在深淵魔域？」

靈姝再次搖搖頭，「他們已經消失了，為了讓我的記憶形成烙印，他們犧牲了自己……」

當初軒轅衛追殺到神域，動用了裂血之法，將神域中所有的黎族之人都化為了一團血沫，死狀奇慘無比。

黎族無數族人死前，也遭受了痛苦無比的折磨，產生了巨大的恐懼。

所有黎族人的恐懼才匯聚在了黑水域中，成為了整個神域的恐懼源頭……

一開始黑水域並沒有那麼龐大，深不可測，只是後來神域中的萬千生靈們對恐懼的想象，一絲一絲的累積，如匯入大海的水滴一般，才讓黑水域形成了現在的規模。

而恐懼雖然也屬於某種信仰之力，但天生都有自身的記憶烙印，例如某人畏懼某個東西，這種恐懼是特定於某一個人的。

所以最初黑水域中的原始恐懼之力是一個個的個體，一個個黎族人的恐懼，這種恐懼天生就帶著靈魂。

黑水域中帶著記憶的黎族人，很快就明白了自己的處境，用不了多久，這意思靈魂就會消失，他們產生的這種恐懼之力會留在黑水域。

而後黑水域才會慢慢演化出各種奇奇怪怪的凶物，例如「惡孽」這樣的凶物。

黎族中有人意識到了這一點后，迅速做出了決斷，他們要選擇一個人「活」下來，最終靈姝就是被選中的那個人……

那一絲絲靈魂之力，集合了整個黎族的怨念，匯聚在了靈姝身上，才讓她成為了黑水域的主宰。

後來無數個神紀元內，她都在悄悄的經營著黑水域，她不允許黑水域中的「惡孽」誕生自我意識，只受她一個人驅使。

同時試圖掌控惡魔一族，甚至掌控整個深淵魔域。

經歷了數次失敗后，她的目光落在了真魔之軀上。

聽完靈姝的一番話，黎洛水的目光也極為複雜，感嘆道：「真是苦了你了，沒想到我黎族人在最後的時刻，竟然還有這樣一番掙扎……」

靈姝上前來，捧起黎洛水的頭顱，兩人的額頭輕輕相抵，也哽咽說道：「姐姐受的苦，也不比我少，現在竟淪落到這個樣子……」

時隔這麼多年，兩姐妹竟是以這種形態，這種方式再見，也是感慨萬分……

「可這裡又是哪裡？我是被東方純鈞所束縛，他人呢？」黎洛水打量了周圍一番，目光又落在了身後那一尊紅色透明雕像身上。

這虛空中靜悄悄的，不知是何地。

「這裡是深淵魔域的最底層，」羅征回答道，「東方純鈞……應該已經死了。」

「死了？」黎洛水的目光一閃，臉上露出驚愕之色。

「對，他在最後一刻，想要將我們所有人煉化，但布下的大陣被我和華天命所破，」羅征說道。

以黎洛水的見識，並不覺得東方純鈞是無敵的存在。

可是依靠眼前這幾個人，擊敗東方純鈞宛若天方夜譚，但看著兒子認真的臉龐，她又不由得不信。

「那這雕像又是何物？」黎洛水問。

這雕像彷彿為她量身打造一般，只有一副女子的身軀，唯獨缺少了頭部。

「這座雕像……」羅征露出些異色，他也沒想到，東方純鈞竟會為娘親留下這一尊寶體。

聽東方純鈞的意思，他是想要利用寰宇不滅，自身不死的能力，為自己煉化一尊身軀，失敗後知道自己逃不了一死，在最後時刻良心發現，才會為娘親留下這寶體。

「娘親你可以自己讀取他最後一段記憶，」說罷羅征輕輕翻手，手中已多了一個小小的金字塔，金字塔中銘刻著一個小小的眼睛。

他將這金字塔的眼睛對準黎洛水的頭部，讓黎洛水的神識注入金字塔中。

黎洛水看了一眼這小小的金字塔，雖然有些困惑，但還是將一道神識打入了金字塔中。

好一會兒……

黎洛水將神識收回，才幽幽的嘆了一口氣，不知道想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