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船離岸邊還有一段距離，歐遠瀾和素雪兩人并排站在甲板上。他們一句話都沒說，各自懷揣著心事。

    眼看著岸邊越來越近，素雪才嘆了口氣，扭頭輕輕吐出了三個字。“對不起。”她語氣里的歉疚不像是假裝。

    這么多年以來，這聲對不起終于說出口了。素雪覺得心里忽而就輕松了起來，好像是一塊大石頭終于放下了一般。

    這些年來，在外人眼里她嫁給了一個頂有錢的男人，應該是吃喝不愁，是公主嫁給王子的童話故事。但卻從來沒有人問過她，快不快樂，幸福不幸福。

    每天晚上默默流淚的時候，素雪都會想起少年時候那段純白的時光。她何嘗不后悔，何嘗不想念歐遠瀾？

    然而很多時候，她的處境并不允許她做出別的選擇。當年的素雪尚且不懂事，玩弄著歐遠瀾的感情，不知道后來這些東西都是需要償還的。

    經歷滄桑之后，她才知道原來這么多年以來，真的也只有歐遠瀾才是待她最好的那個人。不過這一切都結束了，她也結束了。

    “不重要了。”歐遠瀾的語氣淡淡的，他既沒有說原諒，也沒有說記恨。

    其實對于那些年來的傷害來說，最折磨人的回答，就是說不記得不重要了。說對不起的人妄圖用這三個字來減輕自己心里背負的壓力，然而這簡簡單單的三個字沒有分量，又怎么能化解這么多年以來的郁結？

    果然，素雪的一張小臉僵住了。她沒有再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江面沒再說話。

    離岸邊越來越近，隱隱約約的，似乎有光亮從岸邊傳了過來。歐遠瀾的眼中閃現出了這一絲光芒，他知道此刻那邊的人已經部署好了，就等這船靠岸了。

    汽船上轟隆隆的聲響越來越小，發動機漸漸停止了轉動。即將要靠岸了，歐遠瀾的目光也變得深邃了起來。

    “走吧，我帶你去見林清清。”素雪臉上帶著一種悲壯的表情，她幾乎可以預想到幾分鐘以后歐遠瀾臉上崩潰的表情。

    那種表情多年之前她也見過，那個時候的歐遠瀾還沒能練就一張波瀾不驚的臉，她能明顯的真切的看見他眸子里折射出來的絕望。

    那個時候素雪只覺得好玩，尚且不能對這個男人的絕望感同身受，甚至連愧疚同情都沒有。不過現在，她大概會心疼吧。

    從汽船上走下來的時候，歐遠瀾刻意同素雪保持了幾步的距離。他的目光落在那個女人纖細的背影上，這大概是最后一次目送她離開了吧。

    剛走了沒幾步，突然從黑暗中涌出了一堆人。“別動，警察！”那些人上來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身手敏捷的控制住了素雪等人，在他們還來不及反應的時候，就已經變成了階下囚。

    “素雪，這是你自己的選擇。”邁著沉穩的步伐走到了素雪面前，歐遠瀾冰冷的說道。

    看著自己的手腕上烤著冰涼的鐐銬，素雪好像突然之間明白了什么。“遠瀾，這一次我不欠你什么了。”說著，她便被警察推搡著帶走了。

    她確實不欠歐遠瀾什么了，在最后關頭，素雪終究是心軟了。她讓人把那艘藍色的汽船開到了一個無人港停了下來，并沒有開向暗礁區。

    本來她還想等這些事過去了，歐老爺子放松警惕了，再把林清清送回到歐遠瀾身邊。眼下看來，這些事都用不著她操心了。

    看著她黑色的身影慢慢與這黑夜融為一體，歐遠瀾心里清楚，有些事終于告一段落了。

    曾經那些牽扯著他，讓他痛苦不已的往事終于塵埃落定了。塵歸塵，土歸土，他也可以放下了。

    警察帶走了船上所有的貨物，這些東西將作為扳倒歐老爺子的把柄。歐遠瀾看著他們一點一點的搬空了這艘船，也慢慢抬腿走進了黑夜里。

    結束了港口的交易只是他計劃開始的第一步，接下來他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這夜還漫長，沒那么容易就天亮。

    坐回了自己車上，歐遠瀾撥通了白駱的電話。“你那邊的情況怎么樣？”他邊系安全帶邊問。

    “差不多結束了，在水路上截住了他們，錢還沒轉移，我讓人直接存進你的賬戶里。”白駱如實陳述了他這邊的進展。

    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歐遠瀾回答：“還有最后一件事麻煩你，去幫我把清清接回來。”他抬起頭看著眼前的路，神色終于明朗了起來。

    早在上船的時候，他就預料到了林清清在船上。于是在下船的時候，就不動聲色的把定位儀留在了那艘船上。

    已經打定主意幫到底的白駱一口答應下來。“交給我了。”他爽快的說道。“對了，那個尾巴幫你處理了。”末了，他又補充了一句。

    早在歐遠瀾從公司出來的時候，就已經注意到了那個尾巴。剛開始那個尾巴還有些用，現在處理掉了倒也方便多了。

    “謝了。”他道了謝，繼而直接掛斷了電話。

    發動了車子，下一步就是要去歐家會會那些人了。歐老爺子現在應該正在等著收貨，他現在過去，想必是能帶去些驚喜的。

    車子在歐家門口停下的時候，歐遠瀾再次瞥了一眼門口寫著歐宅的牌子。這房子存在的時間也夠久了，想來這次是真的要易主了。

    邁著沉穩的步子走了進去，歐遠瀾的神色鎮定的就像沒事人一樣。曾經他從這里走出去的時候拼了命的挺直了脊梁骨，現在走回來的時候卻已經有了抬頭挺胸的資本。

    推開歐家大門的時候，正坐在歐宅里等消息的歐老爺子和歐盛淮顯然驚了一跳。“你……你怎么會來？”歐盛淮口不擇言。他驚恐的看著突然出現在眼前的男人，那表情就像是活見鬼了一般。

    “爺爺，不知道您在等什么呢？”他像是挑釁一般的走過去，在歐老爺子對面坐了下來。

    不屑的看了他一眼，歐老爺子臉上也有隱藏不住的疑惑。“你不是應該在交易嗎？”他開口問道。

    歐遠瀾勾起嘴角。“聽說今天晚上警方破獲了一樁運毒大案。”他氣定神閑的說道，娓娓道來的語氣像是在說什么新聞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