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回到病房的時候，歐遠瀾心里頗不寧靜。倒不是因為素雪的緣故，而是因為那個女人的話。

    真是可笑，她竟然拿曾經的事來威脅自己。歐遠瀾在林清清床邊坐下，目光再次恢復寧靜。

    雖然還不知道這次素雪找他所為何事，但有一點他基本可以確定，無非就是希望他能給歐盛淮的企業注入資金，保證這個季度的穩定運營。

    不過憑借他和歐家現在的關系，那些人又憑什么認為自己會幫歐盛淮？難道就憑自己和素雪的曾經？

    當年如果不是她，自己也不會錯過和母親的最后一面，更加不會在那段時間跌入到黑暗的深淵里。時隔幾年，她又憑什么認為自己還愛著她？

    一時之間，他覺得那些人真是可笑。不是所有人都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痛苦是一時的，傷疤卻是一輩子的。

    輕輕拿起了林清清垂落在床邊的小手，歐遠瀾握著這手放到了自己的臉邊。“清清，我有點累了。”他幽幽的說道。

    病房里只來著一盞暖黃色的小燈，瑩瑩的燈光落在兩個人的身上，仿佛為他們披上了一件外衣。

    若是在平日，歐遠瀾怎么會開口對林清清說自己累了這種話。他恨不能自己有通天本事，能為她擋去所有傷害。

    然而現在，她躺在這里一動不動，卻叫自己看了心疼難過。那些淺淺細細的感覺和疲憊就像是尖尖的針一般刺在他身上，在這一刻竟也清晰起來。

    半伏在床邊，從來都以凌厲示人的歐遠瀾難得有了這么喪的時刻。他什么問題都能解決，可唯獨就是沒辦法讓林清清醒過來，這種感覺可真不好受。

    病房里安靜的就像是靜止的畫面一般，好像此時一根針掉落下來也能聽的一清二楚。

    然而就在一切都安靜祥和的時候，歐遠瀾卻突然驚坐了起來。他盯著眼前的林清清，眼底的深潭開始漾起漣漪。

    就是剛剛，他握著林清清的手的時候，無比清晰的感覺到這個女人的手動了一下。就那么輕輕的動了一下，仿佛恢復了知覺一般。

    三秒鐘過去了，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就在歐遠瀾以為是自己產生幻覺的時候，一直穩定的顯示著林清清生命體征心電監護儀卻突然響了起來。

    不由分說的瘋狂摁著呼叫器，值班室里的醫生護士聽見VIP病房里的響鈴，都紛紛一躍而起，匆匆往病房里趕了過來。

    這是第二次了，歐遠瀾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記得，這是他第二次面對昏迷不醒的林清清卻又無能為力。看著醫生們在床邊忙活檢查，他獨自站在人群外暗暗的想。

    第一次是林清清想要放棄自己的時候，她兀自跳進冰冷的江水里，企圖抹去她在這個世界上的一切。

    那次的歐遠瀾是憤怒，但也是從那個時候起，他才知道原來自己竟然這么愛這個女人。就算是她醒不過來，身體殘障，他竟也可以接受。

    如果再多有幾次這樣的時刻，他不保證自己會不會訂做一個籠子將這女人隨身帶著。好像只有在自己身邊她才不會出事，其他任何地方都充滿了讓歐遠瀾不安心的因素。

    一番檢查完畢，醫生終于摘下了口罩。“歐總，您太太的腦電波已經開始恢復，這是蘇醒的前兆。”他一臉輕松的說道。

    這是整整一周以來，歐遠瀾聽見的最好的消息。“其他方面有異常嗎？”雖說是一個好消息，他卻仍舊不放心的多問了一句。

    然而這個問題，卻正是醫生接下來要說的事情。“因為您太太的顱腦外傷過重，且昏迷的時間也較長，所以對神經的損傷是我們無法估計的。蘇醒是能蘇醒過來，但蘇醒之后……”后面的話，醫生怎么也說不下去了。

    他幾乎能感覺到歐遠瀾那種X射線一樣的目光在自己身上來回掃動，就像是要穿透他一般。

    “繼續說。”雖然語氣中充滿了不耐到這三個字卻是極具有震懾力。

    艱難的咽了咽口水，醫生繼續回答：“您太太蘇醒后，依舊有可能癡呆，失憶或者變成腦癱。”他羅列了幾種最可能發生的情況。

    總而言之，也就是說就算是林清清醒了過來，卻依舊不是之前的她了。目光再次扭轉到病床上躺著的那個人的臉上，歐遠瀾灼灼的目光像是要把她吞噬一般。

    這個事實，歐遠瀾終究還是接受了。不管是癡呆，失憶或者是腦癱，這女人終究是能醒過來陪在自己身邊了。

    一大群穿著白大褂的醫生護士離開病房后，病房驀然就冷清了下來。這段時間歐遠瀾一直守在病房寸步不離，甚至連工作都是在病房處理。此時林清清突然好轉，那種疲乏感再次侵襲了過來。

    斜靠在林清清床邊的沙發上，歐遠瀾用一只手撐著腦袋，打算小憩一下。昨夜一夜未眠，此時卻覺得大腦有些昏沉。

    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歐遠瀾是被一陣觸碰驚醒了。他向來不喜歡別人碰他，所以便敏感的很。

    然而睜眼抬頭時，卻與半坐在床邊的林清清目光相接。她一臉驚奇的看著自己，一雙水靈靈的眸子就像小鹿一樣清澈。

    除了頭上還戴著醫用網紗之外，林清清看上去和之前并沒有什么不同，不過這只是容貌上的。

    “清清，你醒了？”歐遠瀾聲音略微有些沙啞，帶著一絲磁性，頗有男人味。

    出神的盯著歐遠瀾，林清清什么話都沒說。她大眼睛里的探究依舊十分明顯，就像是兩個尚不熟識的陌生人一樣。

    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歐遠瀾皺起了眉頭。“清清，你……”他的話還沒說完，林清清卻已經開了口。

    “我們認識嗎？”熟悉的嗓音問出來的問題卻教人無從回答。

    一瞬間，歐遠瀾體會到了什么叫做如鯁在喉。我們認識嗎？我們怎么可能不認識。一年來的相處，歷經辛苦才能修成正果，還有兩人的孩子辰辰，這些難道都不算認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