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警察局離開的時候，頭頂的太陽明晃晃的耀眼。林清清把手舉起來放在頭頂，企圖遮擋一下幾乎閃瞎眼的陽光。

    太陽真是沒良心啊，不管這個世界上有多少人流淚，有多少人崩潰，它卻能一直孜孜不倦的把光芒投射在這片冰涼的土地上。

    “太太，還去醫院嗎？”司機探過頭來問道。

    林清清搖搖頭。“回家吧。”她實在是沒了力氣，癱倒在后座上，整個人就像是一攤爛泥一樣。

    她的生活里已經很久很久沒同時發生那么多事了，突然一下子兜頭而來，真讓她有些應接不暇。閉上眼睛，除了累，其實她更多的是感傷。

    劉曉麗終究離開了，也解脫了。那活著的人呢？活著的人還要繼續忍受活著的痛苦。

    一時之間，林清清眼前浮現出了林言的面孔。他那雙空洞的眼神，悲哀的臉龐，在原地煢煢孑立的身影，一下子就在她眼前清晰了起來。

    何苦要扯著不放，又相互折磨？這是林清清聯想到他的時候，心里唯一也是最真實的感受。

    就像新聞具有時效性一般，愛也有。一旦錯過了那個時間點，就儼然變成了一條毫無價值的談資而已。

    當她對林言懷著希冀和期待的時候他那么狠狠的利用過傷害過自己。如今她的一顆心已經完全屬于歐遠瀾了，他又何苦念念不忘執迷不悟。

    “莫妮卡約我見面了，明天，在歐氏公司樓下的舊時光咖啡。”在晚上的餐桌前，林清清還是把這件事和盤托出。

    當她看見莫妮卡掩耳盜鈴一般的短信的時候，她就了解了這個人的意圖。上面說不要告訴歐遠瀾，但地點又定在一定會被發現的地方。其原因是什么？怕是不能再明顯了。

    倘若她沒告訴歐遠瀾，自己去赴約以后又被他知道，那不就成了她的過錯嗎？她不信任歐遠瀾，她私底下約莫妮卡，到時候就算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

    對面的歐遠瀾永遠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就算是林清清一直注視著他，也沒見他有絲毫或者片刻的停頓失神。“下午產檢去了嗎？”他撇開話題。

    如果是以往，林清清或許就配合他，把這個話題跳過去。但今天，她不想再一昧的逃避了。“我明天想去。”她直愣愣的開口，絲毫不加掩飾。

    歐遠瀾終于放下了手里的筷子，他抬起頭看著對面的人，眼神依舊像一汪深潭一般，潭面沒有絲毫的波動。

    “你確定？”他看著林清清，只是淡淡的問了三個字。

    這種輕飄飄的語氣讓林清清有些不知所措，她的資歷尚淺，同歐遠瀾過起招來，不由覺得自己功力不夠。

    迎著歐遠瀾的目光，林清清點了點頭。“確定。”她幾乎是咬牙切齒的吐出這兩個字來的。

    如果有些真相遲早是要知道，那她不妨就直面慘淡的人生和淋漓的鮮血。反正就算結婚再差，也總比現在好。

    貌合神離，這種日子林清清一天都忍不下去了。所以從看見莫妮卡的那天開始，她就在等這個人主動聯系自己。

    第二天，坐在舊時光咖啡館里的人不止兩個，而是三個。除了林清清，歐遠瀾也出現了。

    “哈嘍！”莫妮卡笑容明媚。“買一送一？”她用一只手撐著頭，寬大的風衣袖子從她手肘上滑落，露出了一段白皙纖細的手腕。

    歐遠瀾拉著林清清落了座，他掃了一眼對面的人，語氣淡淡的。“拜你所賜。”簡簡單單四個字。

    對面的莫妮卡笑容更加明媚了，她遞過一張卡片，對兩人說道：“看看，喝什么？”

    還沒等林清清開口，歐遠瀾就替她回答了。“給她一杯熱牛奶，我要……”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莫妮卡搶了去。

    “你要摩卡咖啡，double 摩卡，對嗎？”莫妮卡側著頭，看著他的眼神里還有盈盈笑意，眸子里像是裝著一整個星辰大海一般。“這么多年了，你還是沒變。”她搖搖頭，自顧自說道。

    本應該落在莫妮卡身上的視線去落在了林清清身上，歐遠瀾轉過頭，去看一旁的她。她低著頭，縮在角落里，幾乎一言不發。

    其實在歐遠瀾轉身之前，林清清都像是一直蟄伏在黑暗里的野獸一般，來回打量著眼前的敵人。

    對于莫妮卡的眼神，她實在是太明白了。因為同樣的眼神，曾經也出現在她的臉上。只是今非昔比，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

    就在林清清覺得自己幾乎要難過到死去的時候，歐遠瀾的手卻悄無聲息的覆蓋在她的手背上。溫熱的手心觸碰到她冰涼的手背，讓她終于恢復了一絲知覺。

    “你今天到底要干嗎？”歐遠瀾抬頭，直接了當的問對面的人。他的眼神中并沒有多少耐心，甚至一點感情都沒有。

    莫妮卡癟癟嘴。“真絕情。”她捧著腦袋感慨道。

    美女仿佛有一張通行證一般，不管說出的話再無厘頭，做出的動作再矯揉造作，都不會讓人覺得討厭。

    差點哭出來的林清清得到了歐遠瀾的安慰，突然變得平靜起來。她注視著眼前的莫妮卡，甚至還仔細打量了她一番。

    看來她今天是特地收拾過的，Bvlgari的整套首飾，從綴著碎鉆的耳釘到脖子上那條單鉆的項鏈，全部都是精心挑選的。

    就算是再漂亮的人也總會從自己臉上找出缺點。所以莫妮卡還化了妝，嘴巴上涂的是時下最流行的牛血紅，正紅偏梅子的色調讓她的氣場看起來很足。臉上的高光眼影一個不落，讓她的臉就像是高定一般精致。

    每次一看見這張臉，林清清心里的不安感就會出來作祟。今天的她沒有特別的收拾自己，她不過換了一件大衣，頭發用一根皮筋松散的綁在腦后。

    為了肚子里寶寶的健康，她臉上未施粉黛，甚至連隔離都沒涂。嘴唇上因為沒有涂口紅，看起來蒼白沒有氣色。這段時間因為營養太好，下巴已經變成了幾層。

    林清清再次低下頭，因為她知道，男人都是視覺動物，她也知道，在這樣的莫妮卡面前，她根本就抬不起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