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是一個愛下雨的季節，卻沒有滂沱大雨。

    顧粥粥不知道自己在原地已經站了多久，細細的雨絲打在臉上，她才回過神來。

    莞爾一笑，她將身上的灰拍去，深深的望了眼梁慧蕓的墓碑，轉身向墓園外慢慢離去。

    她出了紫靈山，叫了出租車，向城里駛去。

    她的身影消失在了紫靈山的大門口很久，祁臣才微微動了動眼睛，慢慢地將目光從車外收回來，落在了方向盤上。

    這樣一直靜靜的審視著，看的那么出神。

    …………

    時間有些晚了，外面的天空漸漸由黃昏轉為暗沉，高速通道上，一盞盞路燈明亮起來。

    顧粥粥半開著車窗，依靠在車門旁，秀氣白潔的面龐，怔怔的望著窗外，有幾分出神。

    口袋里的手機，忽然震了起來。

    她下意識的收回目光，拿出手機，翻開一看，看到來電顯示，怔了一怔。

    “喂？裴潛，怎么了？”可能是因為長時間沒有說話，冷清的嗓音，聽上去有些暗啞。

    那頭先是傳來了幾聲低低的笑聲，然后那輕佻而熟悉的嗓音才響起：“粥粥，晚飯吃了嗎？”

    “還沒，打算等等回市里去吃，怎么，你也還沒吃？”顧粥粥一邊將車窗關上，一邊開口問道。

    “回市里？你又跑哪里去了？”

    “紫靈山。”

    “……哦”裴潛的聲音頓了一下，隨即才繼續：“那你晚上有沒有空，我們一起吃？”

    顧粥粥思考了一會兒，點點頭：“好。”

    “行，那飯店我就定在宏鷺大酒店了，等下訂好位置短信發你。”

    “嗯。”

    顧粥粥合了手機，給白小菲撥過去——

    “飯飯，你從紫靈山回來了？”

    電話剛一接通，白小菲歡快的聲音便傳來了。

    “嗯。”顧粥粥垂了下眼簾：“我今晚不回去吃了，你和秦妍先吃飯吧，不用等我。”

    “唉？怎么可以這樣！”白小菲哀嚎一聲：“我還等著你回來做飯呢，好久沒吃到你做的菜了。”

    “明天吧。”顧粥粥莞爾一笑。

    “是誰約你了吧？”白小菲不甘心的問道。

    “裴潛。”

    “我就猜著是他！”白小菲驚呼一聲，立刻像是忘記了剛剛的不開心一樣，用促狹的語氣問道：“你們兩個是不是要去吃燭光晚餐？然后……重新培養那個感情？”

    “胡鬧。”顧粥粥聽出了白小菲的取笑，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隨后低低笑出聲：“你和秦妍還沒吃嗎？”

    “是啊，我倆不是眼巴巴的等你呢么……誰知道你突然不回來了，白給她吹那么大的牛皮了，你得賠我。”

    “……你想要我怎么賠？”

    “宵夜。”

    “你不怕胖死？”

    “我這輩子最大的夢想就是和你一起變胖……”

    “……我知道了。”顧粥粥無奈的掛了電話，再次看向窗外，卻沒有發現，被白小菲這么一鬧，之前的壓抑早已一掃而空。

    顧粥粥的時間觀念很強，幾乎是收到裴潛短信的同時，就讓師傅將車開去宏鷺大酒店。

    路過一家輕奢店的時候，她忽然讓師傅停車，然后結賬下車。

    時隔四年回來，她都沒有給裴潛帶禮物，上次從民政局出來后去吃飯，也是裴潛買的單，這讓她稍微有些不好意思。

    她知道裴潛并不差那幾個錢，但吃人嘴短，拿人手短，自己一點表示沒有，終究還是過意不去。

    dw是一款時下很流行的手表牌子，前不久電視機上有個偶像劇，里面的男主角就帶著這個牌子的手表，很是大火。

    店里出來，她的手上已經多了個白色的小提袋。

    這里離宏鷺大酒店不是很遠，站在店門口抬頭，隔著3條馬路的距離，已經可以望見那金碧堂皇的裝飾。

    她提步走過去。

    四年時間，改變了很多人，很多事，自然也改變了一些曾經記憶里擁有的東西。

    顧粥粥過了馬路，再走約莫50米的路，就能到宏鷺大酒店的時候，卻停了下來。

    她望著身旁的幼兒園，有些出神。

    天色已晚，幼兒園里自然不可能有人。

    藍色的電控門，綠色的草坪，小動物形狀的滑滑梯，裝飾的精美可愛的教學樓。

    種種跡象看上去，這里都是一家很不錯的幼兒園。

    顧粥粥的眼神卻有些復雜，微微嘆了口氣。

    她記得，4年前，她離開的時候，這里本該是一家很溫馨的咖啡店，店里有一只藍皮折耳貓，很可愛。

    沒想到4年后，店和貓，都已經不見了蹤影。

    她搖搖頭，正打算離開，卻突然停下了。

    抬眼望去，一個約莫4，5歲，穿著小西裝，長得好像瓷娃娃般的孩童，正站在幼兒園的一棵樹后，靜靜的望著里面。

    兩人的距離不遠，可是因為天色已暗，所以看得也不是特別真切，隱隱約約，她覺得這個孩童眼神中似乎有些渴望。

    顧粥粥自己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讀出這種感情的，下意識的邁開步子，走過去。

    “在看什么呢？”她彎下腰，手放在膝蓋上，語調清緩柔和的問道。

    “再看里面的滑滑梯。”孩童下意識的回答著，才說完，立刻警覺的回過頭，退后兩分，和顧粥粥拉開距離。

    顧粥粥看到孩童的動作，吃了一驚，隨后便禁不住的笑出聲。

    年紀不大，警惕心倒是挺強的。

    這樣想著，她的神色更柔和點，目光柔柔的望著孩童，漂亮的嘴唇輕輕勾著，整個人看上去都散發著一種溫柔親切的氣息。

    事實上，顧粥粥的氣質一直都是這樣，只是從來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般表露的淋漓盡致。

    孩童表情古怪的望著顧粥粥，良久，才開了口：“阿姨，你有什么事嗎？”

    什么？

    阿姨？！

    顧粥粥的表情一瞬間僵在臉上，放在膝蓋上的手，攥緊了起來。

    她長這么大，還是第一次被人叫做阿姨。

    “小弟弟，我不是阿姨哦，你叫我姐姐才對。”顧粥粥睜開眼，臉上雖然依舊是那溫溫柔柔的笑，只是這笑，看上去卻有些僵硬。

    孩童眼神一動不動的盯著她，打量了許久，表情有些踟躕，像是在猶豫什么，最后還是緩慢了開了口：“阿姨，沒什么事的話，我先走了。”

    說著，他小心的抬起步子，沒想到，連一步都沒踏出的時候，自己的一只手，已經被另一只手大手牢牢握緊了。

    “不是說了，應該叫我姐姐才對嗎？”

    語氣是那么的平靜，孩童卻覺得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下來，除了自己的心跳聲，和手上傳來的大力感外，什么也聽不到，感覺不到。

    空氣，頓時有些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