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沐雖然不在康家老宅長住，但是他一直都有自己的房間。

東子一上樓，就直接去敲他的房門。

裡面卻遲遲沒有人應聲。

東子有些納悶了。

康瑞城明明說沐沐在樓上，可是沐沐又不在自己的房間。

小傢伙還能去哪兒？

納悶了不到兩秒鐘，一個答案就浮上東子的腦海，東子的目光也不自由自主地看向許佑寧的房間——

許佑寧走後，康瑞城就像封鎖一個秘密一樣封鎖了許佑寧曾經住過的房間，不允許任何人進去，甚至連負責打掃衛生的傭人都不能進。

如果說許佑寧的名字是這個家裡的禁|詞，那麼許佑寧住過的房間就是這個家裡的禁|地。

東子平時上樓，甚至都不敢往許佑寧房間的方向看一眼，就是為了避免惹怒康瑞城。

但是沐沐……他完全有膽子不打招呼就進去。

反正他都敢擅自從美國回來了。

東子想著，已經走到許佑寧的房門前。

他敲了敲門，沐沐還略顯稚嫩的聲音很快傳出來——

「誰？」

「沐沐，」東子應道，「是我。」

沐沐很快打開門，探出腦袋不明就裡的看著東子：「東子叔叔，你找我有事嗎？」

「我可以進去嗎？」東子指了指沐沐身後的房間，「我有事要問你。」

「唔。」沐沐把門打開，「進來吧。」

東子一進門，不由自主地打量了整個房間一圈。

康瑞城根本不允許打掃衛生的阿姨進來，這裡卻意外的乾淨，稱得上纖塵不染。

這就很奇怪了。

沐沐並沒有留意到東子的異常，一雙烏溜溜的眼睛里充滿了好奇，問道：「東子叔叔，你要問我什麼？」

關於許佑寧的房間為什麼能保持得這麼乾淨——有一個可能性不大，但是十分合理的猜測從東子的腦海里閃過。

如果真的是那樣，那就不止是奇怪，而是不可思議了。

不過，這個問題，不適合和沐沐一起探討。

東子若無其事的說：「沐沐，你先坐下，我有幾個問題要問你。」

「哦。」沐沐乖乖坐到沙發上，悠悠閑閑的晃悠著小長腿，看起來儼然是一副天真無害的樣子。

東子首先情真意切的鋪墊問題：「沐沐，其實，你爹地是很關心佑寧阿姨的。」

沐沐一副毫不懷疑的樣子，點點頭，一臉天真的說：「我也很關心佑寧阿姨。」

「我知道。」東子沉吟了好一會，不動聲色的接著說，「如果佑寧阿姨的情況一直沒有好轉的話，穆司爵應該會幫她請醫生的，你覺得呢？」

「嗯，對啊！」沐沐十分肯定地點點頭，「穆叔叔有幫佑寧阿姨請了醫生，而且是很厲害的醫生！」

東子彷彿已經看見勝利的曙光，忙忙追問道：「是誰？」

「宋叔叔啊！」沐沐歪著腦袋想了想，「宋叔叔的名字好像叫……宋季青！」

「……」

答案大大出乎東子的意料。

宋季青是許佑寧的主治醫生之一，這個他早就查到了，不需要沐沐來告訴他。

他想知道的是，穆司爵有沒有為許佑寧請新的醫生，或者組建新的醫療團隊。

不過，沐沐這個樣子看起來，他知道的好像也不多。

東子還是不死心，追問道：「除了宋季青，佑寧阿姨沒有別的醫生了嗎？」

「嗯……」沐沐想了想，曲著手指開始數，「還有葉落姐姐啊，還有好多護士姐姐。嗯嗯，還有……」

「好了。」東子打斷沐沐的話，「我知道了。」

「……哦。」沐沐一副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的樣子，一臉無辜的問，「那我可以睡覺了嗎？」

「洗澡睡吧。」東子起身往外走，「晚安。」

「東子叔叔晚安。」

沐沐的聲音聽起來乖巧極了，滑下沙發拿著剛才就準備好的衣服往浴室跑，然後「嘭」一聲關上浴室的門，臉上的表情漸漸鬆懈下來。

東子做夢也猜不到，他越是試探，沐沐就越是堅定什麼都不說的決心。

沐沐一直都記得，他答應過葉落，一定不泄露許佑寧在醫院的任何情況。

他不知道東子為什麼要打聽許佑寧的情況。

但是他知道，葉落一定是在保護許佑寧。

所以，東子和葉落，他選擇後者。

另一邊，東子離開許佑寧的房間，已經走到樓下了。

康瑞城還坐在沙發上，只是面前多了一瓶酒和幾個酒杯，整個人看起來愁眉緊鎖的，不像平時的康瑞城，也不在平時的狀態。

東子想起許佑寧一塵不染的房間。

是康瑞城打掃得那麼乾淨的吧？

他想用「康瑞城其實很關心許佑寧」作為話題，用來來套沐沐的話，卻沒有想到，這不是一種套話技巧，而是事實。

康瑞城是真的，還關心許佑寧。

東子恍然意識到，原來他以前一直都會錯意了。

他還以為，被許佑寧背叛后，康瑞城永遠都不會原諒許佑寧。

康瑞城看見東子下來，直接問：「怎麼樣，沐沐說了什麼？」

東子搖搖頭，神色間儘是失望：「沐沐說的跟我了解到的差不多。穆司爵好像真的沒有幫許佑寧請其他醫生。」

「是嗎？」康瑞城晃了晃手上的酒杯，唇角勾出一個不陰不陽的弧度，「我不信穆司爵捨得讓許佑寧就這樣躺在醫院裡。」

「但是，沐沐確實是這麼說的。」東子轉而一想，又說，「不過，也有可能沐沐並不知道情況呢。穆司爵又不傻。」

「……沐沐也不傻。」康瑞城的語氣意味深長。

這一次，東子真的沒有聽懂，不明就裡的看著康瑞城：「城哥，這個……什麼意思啊？」

康瑞城沒有解釋，只是深深看了東子一眼。

東子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城哥，你是說，沐沐知道，但是他不告訴我們實話？」

康瑞城不答反問：「你覺得沒有這個可能？」

「這個可能……當然可以有。」東子一臉不可置信，「但是，也太不可思議了。」

沐沐只是一個五歲的孩子，怎麼可能有保護許佑寧的意識？

大人的心思深沉又複雜難懂，沐沐一個五歲的孩子，又怎麼可能懂？

康瑞城只是說：「沐沐比你想象中聰明。」

「哎……」東子抓了抓頭，「這麼說的話，好像也有可能。」

康瑞城站起來，冷聲吩咐道：「你繼續查。一旦有什麼蛛絲馬跡，立刻告訴我。」

東子點點頭：「我明白。」停了停，又說，「城哥，我陪你喝兩杯吧。」

康瑞城看了東子一眼，點點頭，把一個酒杯推到東子面前。

兩人喝完半瓶酒，東子起身離開。

康瑞城上樓，推開許佑寧的房門，卻發現被窩裡拱著小小的一團，頂上露著一個小小的腦袋。

「沐沐？」

康瑞城打開燈，聲音裡帶著幾分疑惑。

「……爹地。」沐沐坐起來，困意十足的揉了揉眼睛，「我要睡覺了。」

康瑞城遲疑了一下，點點頭：「好。」

沐沐順勢又倒下去：「爹地晚安。」

「……晚安。」

康瑞城替沐沐關上房門，直接給東子打電話：

「查查明天飛美國的航班。」

東子有些意外的問：「城哥，這麼快就送沐沐回美國嗎？他難得回來，你不多陪陪他？」

「不，我要他回美國，越快越好。」

康瑞城的語氣，不容置喙。

他隱隱約約有一種感覺，如果讓沐沐留在國內，很多的事情走向，都會偏離他預想的軌道。

他從一開始，就不該讓沐沐和許佑寧培養感情。

但是，那個時候，他想的是什麼，只有他自己知道。

沒多久，東子已經查好機票，說：「明天早上十點半，有一班早直飛美國的飛機，時間挺合適的。」

「訂一張頭等艙。」康瑞城吩咐道，「明天我送沐沐去機場。」

「訂好了。」東子說，「我一會把航班號發到你手機上。」

康瑞城掛了電話，回過頭往許佑寧房間的方向看了一眼——

明天，沐沐一走，這場鬧劇就可以結束了。

他該找陸薄言和穆司爵算的賬、該搶回來的人，他都會一一辦妥。

……

第二天，丁亞山莊。

新的一天，是伴隨著朦朧又美好的晨光來臨的。

陸薄言卻是被鬧鐘鈴聲吵醒的。

這一點都不美好。

當然，鬧鐘不是他設的。

初中畢業后，他就沒有用過鬧鐘這種東西了。

每天到了該醒過來的時候，他的生物鐘會喚醒他。

最重要的是，他一點都不喜歡被鬧鐘吵醒的感覺。

穆司爵蹙著眉，就聽到蘇簡安起床的動靜。

蘇簡安明顯還很困，是閉著眼睛爬起來的，起來后就坐在床上一動不動。

陸薄言直接把蘇簡安塞回被窩裡，替她蓋好被子，不容置喙的命令道：「再睡一會兒。」

「……不行啊。」蘇簡安一邊往陸薄言懷裡鑽，一邊拒絕，「我再不起來上班就要遲到了……」

陸薄言挑了挑眉，故意說：「那你起來？」

「……也不行啊。」蘇簡安習慣性的抱住陸薄言，哭著聲音說，「我起不來，還想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