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佑寧治療的時候，一切都很順利。

治療結束后，她也沒有出現什麼不良反應。

所以，許佑寧什麼時候醒過來，不由得人控制，要看許佑寧自己。

宋季青預計，許佑寧最遲明天天亮之前就會醒過來。

但是，許佑寧究竟會在什麼時候醒過來，是個沒有答案的難題。

穆司爵理解。

他只是迫切的想得到一個答案。

在這麼迫切的心情下，宋季青的話對他來說，無疑是一個重擊。

穆司爵的眸色漸漸暗淡下去，過了片刻才緩緩說：「我知道了。」

宋季青多少有些不忍心，拍了拍穆司爵的肩膀，安慰道：「別太擔心，佑寧一定會醒過來的。現在……只是時間問題。」

穆司爵看著宋季青，唇角揚起一個苦澀的弧度：「你沒有等過一個人，不知道這種感覺。」

「誰說我沒有？」宋季青也跟著苦笑起來，「你忘了我和葉落是因為什麼而分開的嗎？」

「……」穆司爵突然想起宋季青和葉落當年的經歷，看向宋季青，「抱歉。」

那件事，害得葉落差點沒命，也成了直接導致宋季青和葉落分開的原因。

宋季青……應該是不想回憶當年事的。

穆司爵就這麼提起來，等於猝不及防地捅穿了宋季青的傷口。

「沒關係。」宋季青風輕雲淡的笑了笑，「事情過去這麼多年，我早就淡忘了。」

實際上，宋季青沒有任何一刻淡忘過那件事。

否則，穆司爵只是隨口提了一件毫不相干的事情，那件事不會就這樣躍上他的腦海，更不會清晰得恍如發生在昨天。

穆司爵也知道，宋季青說的淡忘都是假的，他甚至沒有淡忘過葉落。

就像許佑寧說的，愛過的人，不是那麼容易就能忘記的。

不過，既然宋季青一定要說他已經忘了，他不妨配合一下。

「嗯。」穆司爵的聲音淡淡的，「忘了也好。」

宋季青吐了口氣，決定不再繼續這個話題。

他看了許佑寧一眼，轉而勸穆司爵：「你再耐心等等，佑寧的身體很虛弱，不會那麼快醒來是正常的。」

穆司爵只是點點頭，示意他知道了。

宋季青沒再說什麼，隨後離開套房。

偌大的房間，只剩下穆司爵一個人。

不知道是不是入了夜的緣故，房間顯得愈發安靜，穆司爵甚至可以聽見自己的呼吸聲。

許佑寧出現之前，穆司爵確實喜歡安靜，久而久之，他也就習慣了一個人看萬家燈火處理所有事情。

可是，許佑寧出現之後，他不知不覺已經習慣了有她的那種喧鬧。

許佑寧跟著他的時候，永遠不安分。

她會跟他爭吵，會跟他詭辯，伶牙俐齒，動不動就把他氣得不輕。

現在，許佑寧安安靜靜的躺在床上，根本吵不到他。

他卻開始懷念她帶來的喧鬧。

和他爭論的時候，許佑寧是活力十足的。

而現在，她悄無聲息，需要他小心翼翼地去試探她生命的氣息。

穆司爵寧願她吵鬧。

穆司爵費了不少力氣才適應這種突如其來的安靜，他等到九點多，許佑寧仍然在沉睡，他只好一個人去餐廳。

吃完飯回來，穆司爵抱著一絲期待推開房門。

最後，期待還是落空了。

直到凌晨，許佑寧都沒有醒過來的跡象。

穆司爵沒辦法，只好躺到床上。

既然許佑寧還不想醒過來，沒關係，他可以陪她一起睡。

躺了好一會，穆司爵終於沉沉睡過去。

這一覺，穆司爵直接睡到了第二天早上七點多。

太陽照進來之後，穆司爵被驚醒了。

他倏地睜開眼睛，第一反應就是去看許佑寧。

天已經大亮了，按照宋季青說的，佑寧應該醒了。

然而，事實往往是令人失望的。

許佑寧依然緊閉著雙眸，絲毫沒有醒過來的跡象。

從昨天晚上開始，就有一股什麼堵在穆司爵的胸口，這一刻，那股情緒終於完全爆發了，炸得他心慌意亂。

「佑寧？」

穆司爵掐著最後一絲希望，叫了許佑寧一聲，希望她可以睜開眼睛，笑著問他怎麼了。

到頭來，這抹希望還是破滅了。

許佑寧還是睡得很沉，對他的呼喚毫無反應，一如昨晚。

事情一定沒有宋季青說的那麼樂觀！

穆司爵拿起手機，毫不猶豫地撥通宋季青的電話。

宋季青還在睡覺，對這通突如其來的電話有諸多不滿，悶悶的「喂？」了一聲，聲音里蓄著一股怒火。

穆司爵也不拐彎抹角，直接說：「過來病房一趟。」

「穆七？」宋季青清醒了不少，但聲音還是不情不願的，說，「我在公寓。」

「我不管你在哪兒。」穆司爵命令道，「馬上過來！」

宋季青：「……」

穆司爵的聲音沉下去，接著說：「佑寧一直沒有醒。」

許佑寧還沒醒？

宋季青徹底清醒了。

原來，穆司爵昨天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

許佑寧這個時候還沒有醒，事情就真的……嚴重了。

「我通知Henry，馬上過去！」

宋季青急匆匆的掛了電話，沒多久，Henry和葉落就帶著一幫醫生護士趕到病房。

穆司爵看著醫生護士把許佑寧推出去，大腦早已混亂成一團。

他無論如何不敢相信，許佑寧真的出事了。

昨天早上，她明明還好好的。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葉落想跟著醫生護士出去，轉身的時候，卻看見穆司爵依然站在原地。

穆司爵現在的心情，一定很糟糕吧？

許佑寧走過去，叫了穆司爵一聲：「七哥。」

穆司爵過了片刻才回過神，看著葉落。

葉落咽了咽喉嚨，艱難地組織好措辭，安慰道：「七哥，佑寧姐……也許只是太累了。你先不用太擔心，一切要等我們檢查過之後才知道。」

穆司爵點點頭：「謝謝。」

葉落還想說什麼，可是她突然反應過來，這種時候，不管她說出什麼安慰的話，都是蒼白無力的。

只有許佑寧醒過來，才是對穆司爵最好的安慰。

葉落最終沒有急著安慰穆司爵，只是說：「七哥，我先出去了。」

穆司爵「嗯」了聲，隨後也離開套房，腳步匆忙的往手術室走去。

他抵達手術室的時候，宋季青也匆匆忙忙趕過來了。

宋季青來不及說太多，只是拍了拍穆司爵的肩膀：「別太擔心，我先進去看看。」

手術室大門一開一合，宋季青的身影已經消失。

穆司爵站在手術室門外，心如火燒，卻無能為力。

事實證明，他並是無所不能。

至少，在許佑寧的病情面前，他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絲毫無法與之抗衡的人。

穆司爵也不知道自己在門外站了多久，手術室大門才終於緩緩打開，宋季青和葉落率先走出來。

穆司爵走上去，直接問：「佑寧怎麼樣？」

「司爵，」宋季青的聲音有些低沉，「這是一個壞消息——佑寧……陷入昏迷了。」

昏迷？

穆司爵扣住宋季青的手臂，幾乎要硬生生把宋季青的手臂捏碎，一字一句的問：「什麼意思？」

宋季青想讓穆司爵別急，想安慰穆司爵不要太擔心。

可是，換位思考一下，如果他是穆司爵，他根本做不到不急，更不可能不擔心。

這種時候，他唯一可以幫上穆司爵的，不是安慰，而是儘力把整件事情解釋清楚。

宋季青有些艱澀的開口：「佑寧的病情已經開始惡化了，她這次昏迷，我們都說不准她什麼時候才會醒過來……」

穆司爵倏地皺起眉，眸底像有一個深深的漩渦，蘊藏著天底下最複雜的情緒。

過了很久，穆司爵才出聲問：「佑寧會怎麼樣？」

宋季青搖搖頭：「說不準。她也許很快就會醒過來，但也有可能……永遠醒不過來了。」

永遠醒不過來了……

這句話，像一記無情的重擊，狠狠砸在穆司爵的胸口。

穆司爵沒辦法想象，如果許佑寧一直這樣沉睡，如果她永遠都不會再回應他……

那他會變成什麼樣？

宋季知道這很殘忍，但是，他必須要以一個醫生的身份，把所有的事情告訴穆司爵——

「司爵，這還不是最糟糕的結果。」宋季青緩緩接著說，「最糟糕的是，佑寧很有可能會在昏迷中……離開我們。」

佑寧會就這樣離開？

穆司爵可以接受所有悲劇，但是，唯獨這個，他沒辦法接受。

他猛地揪住宋季青的衣領，命令道：「我不管你用什麼方法，佑寧不能就這樣離開！我要她活下去，你聽清楚沒有？！」

宋季青認識穆司爵很多年了。

在他的印象里，穆司爵不管遇到什麼事情，哪怕是下一秒他就會要了一個人的命，他也可以保持冷峻從容的姿態。

這可以說是穆司爵唯一一次失態。

穆司爵的眸底燃燒著一股不知名的火，彷彿只要許佑寧一出事，他眸底的火焰就會噴出來，點燃整個世界。

宋季青很理解穆司爵的心情。

但是，眼下，許佑寧能不能活下去，沒有一個人可以保證得了。

「司爵，你冷靜一點，我……」

宋季青想勸穆司爵，可是，他的話還沒說完，穆司爵就直接把她推到牆邊，一字一句地重複道：「你聽好，我要佑寧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