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需要一個肯定的答案，因為他已經等不了多少時間了。

景染咬咬唇，而後搖頭。

莫成宇見狀，心裡莫名一松，正覺得欣喜。

在莫老變臉之前，景染慢慢的說道，「我不想做一個沒有名分的人，但也不會跟他在一起了。」

「景染！」莫成宇這下是真的沒辦法再安靜了。

莫老驚訝的看向景染，彷彿在判斷她這話的真假。

景染臉色很淡，眼神微深，「爺爺，我會離開他，你可以現在就安排我離開。」

「景染！你為什麼要這樣？為什麼要這麼做！你考慮過我的感受嗎？」莫成宇幾乎發狂。

管家見狀，急忙過去拉住莫成宇。

可他的力氣實在太大，管家直接被摔倒在地。

下一瞬，景染就被一股強大的力道給拖著出了房間。

莫老擔憂的想推著輪椅跟上，無奈身子吃不消，只能在原地著急，催促剛站起身的管家，「你跟過去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是。老爺。」管家顧不上身上的傷，急忙跟了出去。

景染任由莫成宇將自己拉著蠻狠的往前走。

哪怕她跟不上他的步伐，好幾次都要跌倒。

哪怕她碰得一身是傷，卻好像感覺不到一點點傷痛，還是默默的跟在他身後。

莫成宇帶著她下了樓，穿過大廳，出了大門，到了外面的院子。

他帶著憤怒轉身，瞪著這個讓他又愛又恨的女人，「景染，你到底是什麼意思？你做這個決定，告訴過我嗎？跟我商量過嗎？」

「我跟你商量你會答應嗎？」她輕輕淺淺的問，水眸盈盈的看著他。

「當然不會！」莫成宇一口否決，精緻的五官陰鬱得可怕。

景染自嘲的笑了笑，「所以，我跟不跟你說，有什麼不一樣？」

「當然不一樣！景染，你說過要陪在我身邊的！你說過愛我的！」莫成宇從沒有像此刻這麼發狂過。

沒人知道他現在心裡有多難受，多瘋狂。

「是，我說過。」景染沒有迴避這個話題，大方的承認，「但我後悔了，後悔了你明白嗎？！」

「你……」莫成宇彷彿受到了巨大的打擊。

他從沒想過，那個口口聲聲說愛自己的小女孩，此時又跟自己說，她後悔了。

怎麼可以？

她怎麼就可以這麼輕而易舉的後悔？

看著男人逐漸陰沉的面容，景染的心裡也好不到哪兒去。

可她得笑，得強顏歡笑，並且還得裝作一點都不在乎的樣子對他說道，「叔叔，我們回到原點吧，你還是我叔叔，我還是你侄女兒。」

叔叔……

這個稱呼……景染從懂事起，從跟他告白的那天起，就拒絕叫這個稱呼。

可現在，她卻叫了。

莫成宇的心劇烈抽搐起來，彷彿有一隻無形的大手，在狠狠的碾著，那麼用力。

好久好久，久到幽黑的眸子里涌動著無數的清寒。

死心只要一瞬間，說的就是此刻吧。

可是她知不知道，這個世界上從來就沒有原點，即使有，那也是回不去的原點了！

他閉上眼睛，感覺到一陣冰冷流竄過四肢百骸，讓他原本有了溫度的心，也隨之冰冷。

「景染，不，我現在應該稱呼你一聲莫染，畢竟是你說要回到原點的。」

良久，男人才開口，語氣是那般的清冷，那般的寒徹。

景染攥著衣角的手更用力了，卻微微的點了頭，「嗯，是我說的。」

聲音不低也不輕，足夠讓他聽得真切。

男人眉梢的那抹溫柔已經不再，變得冷然，氣場微寒，良久才吐出一個字，「好。」

很好。

好得不得了！

莫成宇轉身，一步步的，頭也不回的走了。

留下做什麼呢？

自取其辱？

還是自欺欺人？

他莫成宇謹慎了三十多年，任何事情都做得很漂亮。

可贏在了商場，卻輸在了情場！

輸在了這麼個小丫頭片子手上！

她說愛，他就信了。

現在她說不愛了，後悔了，他卻怎麼都不信了。

果然是年紀大了，經不住小年輕們的折騰了嗎？

善變的女人心啊，呵……

***

莫老吃了葯，狀態好了一點。

經過了一個晚上的休息，他能勉強起身活動活動，一直由老管家扶著自己。

「老爺，這夏天就要來了，氣候也變得舒適了一些，要不我扶您到外面走走吧？」管家關心的提議。

莫老心情好，自然應允，「你去把我拐杖拿來，我想自己走走。」

「行，我再給您取一件披風。」管家心細，將他照顧得十分周全。

兩人到了花園，繁花盛開，艷陽高照。

莫家的花園雖比不上江城第一豪門龍家那麼奢華氣派，卻也沁心雅緻。

老爺子甩開了管家執意要扶住他的手，拄著拐杖慢慢的往前走著。

關鍵看著老爺子一天比一天還要駝的背影，不免嘆氣。

老爺子今年已經七十一了，老了。

臨近不惑之年的三十五，才有了小兒子莫成宇，老爺心裡自然是高興的。

因為老大的不聽話，老爺子把希望都寄托在了小兒子身上，打小就對他嚴格要求。

小少爺爭氣，從小就是最安靜的那個，什麼事情都做得盡善盡美，沒少讓老爺子高興。

直至大少爺出事，那一晚，老爺子就坐在書房的沙發上，看著桌子上擺放著的大少爺照片，一看，就是一宿。

第二天，管家明顯覺得老爺蒼老了很多。

他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告知莫成宇，以後他的責任就更重了。

那時還帶著稚氣的少年，一臉穩重的點頭，至此之後，管家就很少見到小少爺笑了。

再後來，因為大少奶奶瘋狂的要孩子，莫老不得不領養了一個孩子回來。

那個孩子，就是莫染。

剛到莫家的莫染，很安靜很安靜，不跟任何人交流，總是躲起來。

大少奶奶想看的時候，讓傭人送過去，可是看著看著，大少奶奶就會發狂，會對莫染毆打怒罵。

她是一個沒理智的人，誰說的都聽不進去。

吃虧的，就只能是莫染了。

小小年紀，就變得很孤僻，整日一言不發的，比莫成宇還要冷。

到底是什麼時候，莫染開始說話，開始有笑容，開始接受這個家的，管家還真記不起來。

不過他跟老爺都知道，是莫成宇改變了莫染。

大少奶奶終於還是沒熬過幾年，過世了。

莫染也就安安靜靜的在莫家長大了，出落得更水靈，更亭亭玉立了。

莫老一心打理著家族事業，家裡的事幾乎都是莫成宇在安排。

莫染也在莫成宇的關懷下長大，時而，還能從小少爺的臉上看到一點點淡淡的笑意。

管家知道，那是莫染給他帶來的。

小少爺二十歲，莫老就因為身體不行，開始將家族事業一點點的交給他打理。

剛開始不免是要吃虧的，但莫成宇天生就有這種王者風範，跟江城第一豪門的龍家太子爺龍夜爵在商場上強強聯手，將那些在商場呼風喚雨了大半輩子的老將們，一一的踢出局了。

直至現在，這個江城，就是他們幾個年輕人的天下了。

龍夜爵的傳奇事件，自然不需多說。

只是他比較張揚，相較之下，莫成宇則顯得沉穩低調。

即使這樣，也沒人敢隨意的挑釁他的威信。

從小少爺二十五歲開始，老爺就開始為他物色合適的未婚妻人選，只是莫成宇一直抗拒，好幾次父子倆都爭執了起來。

拖拖拉拉到了後面，莫老終於發現了情況不對。

特別是莫染看莫成宇的眼神，充滿著愛慕。

只是他想阻止的時候，已經晚了。

莫老都以為莫染只是一時的迷戀，稍作提醒她會明白。

可事情發展到後面，莫染的瘋狂舉動才讓莫老明白，這個女孩兒，是真的很愛莫成宇。

她跳樓之後醫生宣布死亡，莫老心裡多少是悲傷的。

甚至有過一點點小心思，如果不是自己執意要給莫成宇找一個未婚妻，是不是她就不會這麼反應激烈的要跳樓？

再後來，她突然回來，活得好好的回來，莫老的心才踏實了。

可那時候，莫成宇已經跟季知夏訂婚了，她回來得……不是時候。

海城市季家，紅門高弟，名望很高。

這也是為何莫老會選擇季家的緣故，肯定不好輕易得罪。

莫家跟龍家一樣，在政界方面稍微薄弱了一些，本是想通過季家，來維持這個平衡。

可莫成宇的態度，讓莫老多少有些失望。

「老許，以前啊，我不認輸，不認老，現在才發現，我是真的老了，做什麼都無能為力了。」走在前面的莫老停下，長長的感嘆了一句。

「老爺，風大了些，您也走得差不多了，要不我推你回去吧？」管家跟上前說道。

他並未正面回答莫老的話。

莫老心裡也清楚，只得點頭，「好，我現在是活一天是一天了，這莫家，到底是要在我手中污了。」

「老爺，您可別這麼想。」管家急忙勸道。

但莫老只是搖頭，坐上了輪椅，讓他推著自己回了房子。

景染剛從樓上下來，見到莫老，乖巧的過來叫道，「爺爺，你出去遛彎了嗎？」

「嗯。」莫老看著景染，眉頭微微一皺，「小染，你的眼睛怎麼了？」

「哦，沒什麼，可能是著涼了。」景染心虛的避開，問道，「許爺爺，我爺爺今天的身體狀況還好嗎？」

「挺好的，不過外面風大，所以我推著老爺回來了，他正打算去書房休息一下，而且也該吃藥了。」管家如實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