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染在龍家住了三天之後，莫成宇還是忍不住來找她了。

唐綿綿通知景染的時候，她只是平靜的點了點頭，應了一聲，便收拾房間。

「小染，這房間有人收拾，你不用管，現在我就想問問你，你是怎麼打算的？」唐綿綿關心的拉著她坐下，生怕她難過。

景染只是淡淡的笑笑，眼眸里並無光，黯淡無輝，「綿綿姐，這三天來我想了很多，也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你就不用擔心我了。」

「小染……」唐綿綿還想說點什麼。

但景染已經起身，對她淺淺的笑了笑，「走吧，去錦苑，打擾了這麼久，總是要去道個別的。」

不知為何，唐綿綿看著景染這樣的笑，總是有些隱隱不安的感覺。

兩人到了錦苑，景染一進門，就感覺到了那一股熟悉又炙熱的視線。

她知道是來自誰的，只是她並沒有去看，而是直接往朱文怡走去，禮貌的道，「伯母，這陣子住在你們家，謝謝你們的照顧。」

「這孩子，說什麼見外的話，你要是喜歡，隨時來住，我還覺得這裡太清靜了呢。」朱文怡笑的十分溫和。

雖然她這麼說了，景染還是行了個禮，又跟宸宸和熙熙道了個別，這才走到全程都盯著她看的男人面前，「走吧。」

莫成宇起身，跟朱文怡道了個別，「伯母，小染打擾你們了。」

「都說了不用客氣。」

莫成宇淡淡的頷首，這才轉身跟景染一同離去。

老宅的夏天，到處都是宜人的景色，的確能讓人安安靜靜的思考很多東西，也能讓人下一些平時沒辦法落下去的決心。

唐綿綿跟龍夜爵夫妻倆送他們到了大門口，景染跟唐綿綿抱了抱，又道，「對了，綿綿姐，我還沒恭喜你，又要當媽媽了。」

其實景染已經知道了，只是一直沒說而已。

她也明白唐綿綿沒在自己面前提起，是怕她覺得難過。

這是一個好消息，不管對誰來說都是，景染自然會為她高興，只是在高興之餘，會有那麼一絲絲落寞而已。

「謝謝。」

雖然唐綿綿說過很多很多的謝謝，但這一次，卻說得格外苦澀。

景染轉身上了車，車窗漸漸合上，她臉上唯一一點假裝出來的笑容都漸漸淡去。

看著車子離開，唐綿綿有些難受的拉住了龍夜爵。

男人關心的問道，「怎麼了？」

「就是……突然好難過。」唐綿綿也說不出來那種情緒。

龍夜爵抱了抱她，靠在她耳邊的呼吸低緩而溫暖，「如果他們還愛著彼此，總有一天還是會在一起的，你就不要太過擔心了。」

「希望吧。」

景染的那個秘密，龍夜爵還不知道。

而且他只能站在男人的角度上看問題，哪裡能知道這種事情對女人來說是什麼樣的打擊。

也正是因為這樣，她才會這麼擔心。

回去的路上，景染跟莫成宇彼此都是一言不發。

一個視線看向窗外，一個專註的開著車，沒有交集，就好像不在同一個世界一樣。

等到了莫家，車子剛剛挺穩，莫成宇伸手就要去給她解開安全帶。

這是長久以來的習慣，從小她跟在自己身邊，他總是會這麼做。

可這一次，景染竟然先一步的解開了安全帶，而後開門離開。

頭也不回的離開。

剩下莫成宇坐在車裡，久久維持著一個動作，眼神諱莫如深。

景染剛到家，就被管家攔住，「小姐，老爺讓你回來了過去一趟。」

聽管家這語氣，景染不用想也知道爺爺找自己是為了什麼事。

她有些疲憊的點點頭，「我去換個衣服就來。」

「好的。」管家見她應下了，也就沒多問便離開了。

回到房間的景染，卻像是失去力氣一樣，靠在牆上，久久都未動彈。

二十分鐘后，她才從房間出來，下樓，到爺爺的書房。

正巧莫成宇也被莫老叫了過來，兩人在書房門口相遇，彼此對看一眼。

景染急忙收回視線，在莫成宇要開口叫自己名字的時候，率先推開了門，臉上，是努力擠出的笑容，「爺爺，我回來了。」

「小染回來啦？」

莫老坐在輪椅上，似乎又蒼老了幾分。

哪怕只說了幾個字，也咳嗽得厲害。

管家趕緊遞上了熱水，讓莫老喝了幾口，他的氣似乎才通順。

景染默默的站在一旁，眉尖微微的蹙起。

「既然你還叫我一聲爺爺，那就說明，你還是認我的。」莫老有些氣虛的說道，「那我說的話，也希望你能聽進去。」

「父親，你身子不好，還是早點休息吧。」莫成宇急於打斷了莫老的話，因為他知道接下來的話是什麼。

莫老一抬手，阻止他的勸說，「我知道你要說什麼，所以你不用說了，只需要聽我說就好。」

聽了父親這態度，莫成宇的眉峰微微擰起，目光漆黑深邃的看向景染。

希望她能看懂自己的意思，早點離開，不要去聽這些。

一向跟他心有靈犀的景染卻在這一次的暗示之後，毫無反應，已經站在那裡，十分乖馴的道，「爺爺你說吧，我都聽著。」

「小染……」莫成宇到是有些急了。

莫老斜了他一眼，像是在警告一樣，讓他不要打擾自己的說話，又看向景染，目光沒有剛才冷然了，卻也沒溫和多少，「小染，一直以來我都是反對你跟成宇在一起的，你在莫家長大，知道名聲對一個家族來說有多重要，我們莫家，就你叔叔一個獨苗了，他身上的責任有多重，你是知道的，如果你真的愛他，就不應該成為他人生路上的負擔，這樣的愛才會長久。」

「父親！」莫成宇有些惱了。

他就知道父親會說這些，可偏偏景染還站在那裡乖乖的聽著。

特別是她此時過分安靜的樣子，讓莫成宇心裡很沒底。

明明才三天不見，為什麼他覺得自己跟景染之間的距離，忽然間就變得那麼遠那麼遠了呢？

遠到，他感覺到像是失去了她一樣。

莫成宇很不喜歡這種感覺！

一向不服輸的他，恨不得馬上就把景染抓住，牢牢的攥在自己的手裡。

可當著父親的面，他什麼都不能做，只能用一雙深沉的眼眸微斂的看著她，暗如沉潭。

「你別說話，讓我說完，咳咳咳……」莫老又艱難的咳嗽了一陣，才道，「我的身體每況愈下，也撐不了多久了，至今還耗著一口氣，完全是因為成宇還沒成婚。」

說到這裡，他又嘆了口氣，面露疲憊之色，「我是看著你們長大的，雖然小染不是我莫家的人，但我打小就沒把你當成是外人，你們之間，我也阻止過很多次，軟的硬的都試過，至今還是沒能將你們分開，可能是我心有餘力不足吧，只是小染，你能不能看在莫家對你的養育之恩上，退一步？」

景染安靜的聽著莫老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每一次語氣。

水眸里氤氳著霧氣，似乎就要彙集成眼淚。

她用了很大的制止力，才慢慢的揚起臉，看向莫老，剛要開口。

莫成宇一把拉住了她，將她保護在身後，目光深沉的對莫老說到，「父親，什麼事我都可以依你，但是這件事情，我不答應。」

「你……你這個逆子！」莫老激動得又是一陣劇烈咳嗽。

關鍵著急的抽了紙巾過去，莫老一接過就是一陣抖動。

此刻的他，就像是一顆快要枯死的樹，在寒風中瑟瑟發抖，只要輕輕一碰，就能倒下。

等他好不容易緩過氣，取下的紙巾中，有這一攤醒目的紅色。

管家見狀著急的叫道，「老爺，要不要給你叫醫生？」

「別……」莫老喘著氣拉住了管家，「我沒事。」

景染咬咬唇，而後抽回了被莫成宇握著的手。

他十分驚愕，深邃的視線落在她的臉蛋上，有些不敢置信。

而景染則是走了幾步，站回了原來的位置，雙手微微的攆著自己的衣服，似乎在用這樣的方式給自己勇氣。

心中的不舍和決裂在掙扎，在糾結，讓她發顫的深呼吸了一口，才慢慢抬起秀氣的笑臉，眼神清婉透徹，卻那麼的堅定，「爺爺，你要我怎麼做？」

「你肯答應嗎？」莫老到是很意外。

莫成宇幾乎瘋狂，「景染！說好了要一起走下去的！你不能背叛我！」

景染並沒看他，抿著紅唇一議案不發。

莫老像是看明白了什麼，而後不陰不陽的笑了一下，「我知道，你們之間有真感情，怪我沒有及時發現，才讓這不被世人所接受的感情產生了，大部分責任在我，所以，我也不要求你離開，或是不再見他，我只要求你，退而求其次。」

「什麼……意思？」景染不安的問道。

而莫成宇的視線卻冷邃的像是摻了冰，如果這個說話的人不是他的父親，恐怕，他早就不客氣了。

「就是，你只能當一個沒有名分的人，不能拋頭露面，不能出現在人前。」

這也是莫老最大的退步了。

意思是，比小妾，都還不如。

用難聽一點的名字來講，就叫情婦！

莫成宇憤怒的漲紅了臉，「父親，你需要休息！」

說完又去拉景染，想帶她離開這裡，不想讓她接受這樣的羞辱。

但景染這一次卻避開了他，還是堅持的站在那裡。

莫成宇眼底深處一點點的陰鬱起來，有什麼開始發酵。

「小染，這個建議，你答應嗎？」莫老見景染沒有跟隨莫成宇離開，又一次詢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