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的晚霞預示了今日的好天氣，雖然蘇慕煙跟河西決起了一個大早，但出門的時候，已經是陽光普照了。

前幾日的積雪，慢慢的融化在了這樣的溫暖下。

氣溫還是很低，蘇慕煙開著車，不時看一看副駕駛坐著的人。

從出發到現在，她一直沒說過話，只是將半張臉都縮在圍巾里，一雙眼睛沒有焦距的看著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因為河西決身份的關係，選的一家比較保密的診所。

蘇慕煙聽她說過，這家診所是卓然介紹的，很安全。

到了醫院，蘇慕煙將車子停好，河西決跟著她下了車，踏進醫院大門的時候，她明顯猶豫了一下。

「怎麼了？」蘇慕煙輕聲問道，「如果沒你……」

「沒事，走吧。」河西決深吸了一口氣之後，踏入了醫院的大門。

因為提前預約過，兩人並不需要排隊，有漂亮的護士過來帶她們直接去見醫生。

醫生是一個和藹的阿姨，她例行的詢問了一番，安排了術前檢查。

這些，都是蘇慕煙陪在她身邊的。

河西決的表現比蘇慕煙現象的要冷靜，原本她想著，如果她但凡有一點點的猶豫，她都會試圖勸說的。

可是她沒有猶豫，只是一直維持著同一個表情，做完了這些檢查。

在醫生遞過來手術同意書的時候，蘇慕煙看了看河西決，眼睛有些泛紅，「姐，真的要我簽字嗎？」

「簽吧。」河西決勉強的笑了笑，「我先進去，你簽字吧。」

她起身，往手術室走了進去，醫生對蘇慕煙笑了笑說道，「如果那個男人真的不愛她，沒有了這個孩子，對她或許是最好的選擇。」

她愣了愣，最後默默的嘆氣，簽下了那份同意書。

見慣了這個場面的醫生，或許是最有發言權的吧。

這社會上，要太多太多類似的新聞了，如果給不了孩子一個幸福的成長環境，這樣結束，也未嘗不可。

將同意書遞給了醫生之後，蘇慕煙的心沉了下來，安靜的坐在手術室外的椅子上，連呼吸都那麼的安靜。

漫長的等待，她心也漸漸的平靜下來，慢慢去接受這個事實。

她以為，河西決還會逞強的從手術室出來，可當看到護士推著她出來的時候，那臉上，全是眼淚。

蘇慕煙急忙過去握著她的手，輕輕的叫著她，「姐，你還好嗎？」

「慕煙，好疼啊。」河西決哽咽的說了一句話，閉上眼睛，再也沒辦法繼續說下去了。

醫生將河西決安排在了VIP病房，這裡沒有閑雜的人，安安靜靜的，連空氣似乎都未曾流動過。

河西決哭了很久很久，蘇慕煙買來的紙巾被她用了個光，地上，垃圾桶里，到處都是。

蘇慕煙沒有打斷她哭，因為她知道，雖然哭並不能解決問題，但有的時候哭一下，能釋放很多積壓在心裡的壓力。

等她哭完了，或許一切，就好了。

***

卓然再一次起身，將茶盤裡的茶全數換掉。

這已經是第五次了，他看了看牆壁上的時鐘，從秦翩然進門到現在，已經過去五個小時了，他沒說過一句話，要不是那麼大個人就坐在那裡，估計都察覺不到他的存在了。

卓然再一次燙好茶，給他倒上，才說道，「這些茶葉雖然不是價值連城，卻也是我辛苦尋來的，別人來我都捨不得拿出來，你真要這麼暴殄天物嗎？」

秦翩然終究還是伸出了手，淺淺的喝了一口。

卓然心裡微微的鬆了口氣，放下茶杯說道，「你想問什麼，就問吧，不過我未必會回答就對了。」

「她來找過你是嗎？」

「嗯，找過。」卓然坦然承認，「前兩天還來找過我。」

秦翩然垂著眸子沒說話。

卓然見狀，挑了挑眉問道，「看來你是知道了，不然不會來問我，你是想問她來找我做什麼嗎？」

「如果你願意說的話。」

秦翩然跟卓然是好友，也是醫患關係，他是秦翩然的心理醫生。

可能誰也無法想象，像秦翩然這樣的男人，也需要看心理醫生吧。

每個人的心裡都或多或少有一些問題，只是看嚴不嚴重而已，卓然是一個很值得信任的心理醫生，這一點秦翩然很清楚，所以自己的事情，卓然是全然清楚的。

在他知道河西決也來找過卓然之後，秦翩然內心有幾分複雜了，一方面，他想知道，可理智又不允許他去知道。

卓然是最懂這樣的交戰，所以他大多時候，都會做一個安靜的聽眾。

「你知道，我不可能說的，不過，我可以給你透露一個別的消息。」卓然微微一笑，「小決生病了。」

「生病？什麼病？嚴重嗎？」

看他那關心的樣子，卓然攤攤手，「這就是我不能告訴你的東西了。」

他抬手看了看時間，繼續說道，「現在她應該從醫院回去了，如果你真的關心她的話，那就去看看吧，如果不是真的關係，或者你不想去關心，那就當沒聽過這個事情吧，就如你所想那般，以後你秦翩然的人生，跟河西決，跟河西家，已經徹底的沒關係了。你就只是你而已。」

秦翩然從卓然那裡離開的時候，外面已經天黑了，暮色中，他站在街頭，一身黑色的風衣，卻顯得那麼的單薄。

開著車，他繞著這個城區轉了一圈又一圈，明明回家的路就近在前方，可是每每到那個時候，他總會繞開。

也不知道在轉了多少圈之後，他方向胖狠狠一打，腳下油門一踩，加速開往前方。

那條路，明明那麼暗，他卻開的那麼的快。

蘇慕煙出去了一整天，回來之後，天色全黑。

河西決跟來時一樣，半張臉都縮在了圍巾里，眼神比來時更空。

抵達家門口，河西決叫住了她，「我下去走走吧。」

「我陪你。」蘇慕煙想也沒想的說道。

「不用了，我就沿著這條路走走，十分鐘后就到家，你放心吧。」河西決婉拒了她的好意。

蘇慕煙很擔心，但看她眼神很堅定，最後也只能點頭同意，「那你小心些，不要走太久，天很冷，你現在要注意保暖的。」

「我知道。」河西決努力的笑了笑，打開車門下去了。

蘇慕煙進了大門，把車子往車庫開去。

河西決就這麼沿著路往前走，步伐很慢，雙手揣在大衣的口袋裡，慢慢的走著。

其實一點都不冷，因為來的時候，做足了保暖的工作。

可是不知道為何，她的心裡就是沒有溫度。

路燈將這條路照耀出一團團的光圈，她走過了一個，又一個……

步子還是那麼慢，卻慢慢的輕盈起來。

繞過了一個大大的花園，她又折返回來，巴掌大的小臉已經露了出來，早上出門化的妝已經徹底的被清洗過了，素凈且溫和。

在快抵達家門口的時候，一束車燈照了過來，河西決眯著眼睛看去，卻怎麼也看不清。

她想，應該是誰無意照過來的吧，便沒多想，從大門旁邊的小門走了進去。

車燈瞬間黯了下去，恢復了原有的能見度，一切又寧靜成了原來的樣子，好似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秦翩然坐在車子里，眼睛直勾勾的看著前方，似乎還隱約能看見剛才那纖細的身影。

看來是自己多想了，她很好的樣子。

秦翩然丟了手裡的煙頭，啟動車子，調頭，消失在了這寧靜的夜色之中。

蘇慕煙剛停好車，出了車庫往屋子走，走到門口的時候，河西決已經回來了。

「姐？」蘇慕煙看了看她，眼裡閃過擔心。

河西決笑了笑，「我說過很快就回來的，很守信用吧？」

「那進去吧，有些涼。」兩人開了門，走了進去，

客廳里暖洋洋的，蘇慕煙看到秦雯正在逗弄隱隱，見二人進來，立馬說道，「你們倆回來了啊？正好，你爺爺他們都回來了，我們還在等你們吃晚飯呢，月媽，月媽，可以上菜了。」

「你們應該先吃的啊，萬一我們回來很晚呢？」蘇慕煙有些歉意的說道，「以後若是我們在飯點沒有回來，就別等了。」

「也沒有等太久啊，而且你爺爺說了，想一家人一起吃個飯，老人家的心愿總要達成的吧？」

「是。」蘇慕煙脫了外套，接過了隱隱。

秦雯就去張羅了，河西決跟她比了個手勢之後，上樓去整理自己了。

半小時后，家裡所有人都坐在了餐桌前。

老爺子坐在首座，看著在座的人，心裡很是滿足，笑呵呵的說道，「我呀，終於又見到這一幕了，很滿足了。」

「爸，以後這樣的日子還多著呢，可不要這麼容易滿足。」河西浩給他盛了熱湯，「這湯，你多喝一下，對身體好。」

「又是你媳婦辛苦做的吧？你這麼熱忱的推薦。」老爺子接過的時候，還埋汰了他一下。

河西浩不好意思的笑了起來，「我媳婦做的，我當然要好好推薦一番，不能讓她白辛苦啊。」

秦雯在桌子底下踢了一下自己老公，「哪有什麼辛苦，這些都是應該的，爸，我可沒有邀功的意思，你多喝一些。」

「嗯。」老爺子心滿意足的喝著，眼睛掃了一圈，落在了蘇慕煙旁邊的位置上，放下碗說道，「等我孫子回來，咱們就算團圓啦，我也就沒有什麼遺憾了。」

「爸沒遺憾，我可是有呢。」秦雯笑著給河西決夾了一個菜，「小決，你也老大不小了，隱隱都兩歲了，你到底還要耗到什麼時候？」

被點名的河西決愣了愣，隨後笑道，「要不，媽，你給我安排相親？」

「什麼？」秦雯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不確定的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