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她，微眯著眸子，烏密的長睫遮掩住她眼底細碎的光，讓蘇溪看不到究竟。

唐綿綿變了。

以前的她，蘇溪一眼就能看到底。

可現在，她發現這個單純的女人，越來越會掩蓋自己的情緒了，叫人看不透徹。

原本是想來打擊或者說摧毀這個女人的自信，可現在看來，自己這一招，估計會失策。

龍家果然是個大染缸，豪門深深里，再單純的人，也會改變，也會懂得給自己打造一個保護殼。

不知是惋惜，還是無奈。

蘇溪嘆了口氣，幽幽的道，「我對我自己出現在這裡，也很意外，或許是衝動吧，我只是想讓你知道一個事實，我姐姐是為了救龍夜爵，才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龍夜爵說過。」唐綿綿淡然的道，眼眸抬起，凝視著對面坐著的蘇溪，瞳中潭似深淵。

蘇溪有些吃驚，但也只是短暫的，平靜下來便變換了語氣，「他應該只說了一大概，而沒說到底是什麼原因導致的吧？」

「的確。」

蘇溪輕笑一聲，「果然，龍夜爵還是跨不過去那個坎，不然現在也不會在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之後，還在國外陪著我姐姐，給她治療。」

唐綿綿沒有搭話，就這麼淡淡的看著蘇溪，彷彿是在透過她，看什麼讓她無法辨認的事情。

蘇溪半垂眼睫，聲音低了幾分，有一些難以抑制的傷痛，「我姐姐當年，為了救龍夜爵，被一群人給……給強.暴了。」

唐綿綿渾身一冷，好似被冰雪掃過，感覺不到任何溫暖。

這個事實，果然殘忍。

她總算可以理解，為何龍夜爵會對李心念那麼順從。

為何他在說道李心念的時候，要她退步。

一直以來，她以為是他忘記不了初戀的感動，卻不曾想會有這麼深刻而悲慘的事情。

難怪，難怪……

她喉頭有些哽咽，卻怎麼都無法發出聲。

而蘇溪已經低低淺淺的哭泣起來，眼淚順著她捂在臉上的手指間落下，滴落在毛呢大衣上，卻侵入不了內心般的滑落在地，碎裂開來。

這種事情，對任何人來說都是一個噩耗，更何況是她的姐姐呢？

唐綿綿重重的吸了一口氣，才找到自己的聲音，眼眸中已經升起了淡淡的霧氣，「我不知道發生了這種事情……」

「這件事情，在整個龍家都成為了禁忌，沒人敢提，而那時候我姐姐也被老爺子送到了國外，瞞著龍大哥，不讓任何人知道，這些年來，龍大哥不斷的找，卻一直沒找到過，直到遇上了你，他似乎漸漸放棄了尋找，我們都以為姐姐這一輩子都不會回來了，卻不想她又出現了，她現在已經將那段可怕的事情塵封在了心裡的角落處，不讓任何人碰觸，還以為自己是當初那個被爵哥哥狠狠愛著的女人。」

「可龍大哥的心，已經不在她身上了，她敏感的發現之後，十分難過，壓抑在她心中的事情越來越多，以至於病情再度發作，而且比之前更嚴重。」

蘇溪彷彿是硬憋了一口氣，才將這些話說完，然後沉沉的閉上眼睛，任由眼淚在自己臉上肆意。

唐綿綿哽咽著開口，「對不起。」

「別說對不起，畢竟你也不知道這件事情。」蘇溪搖著頭，悲傷盛滿臉頰，「所以，這些年來，儘管我很愛龍大哥，卻從沒說過，就是因為這個原因。」

因為顧及著姐姐的傷痛，她願意壓抑著自己的感情，直至唐綿綿出現，她才驚覺，或許龍大哥已經決定要開始新的生活了，她或許可以出現在他的世界里。

但事實並非如此，她終究是晚了一步。

而現在，李心念的回歸，打亂的不只是龍夜爵的生活，連同唐綿綿和蘇溪的生活，都一併打亂了。

但在這個時候，蘇溪還是願意退回原位，而她此次來找自己，說了這件事情，目的是什麼，已經呼之欲出了。

唐綿綿雖然是個簡單的人，但這一點，她還是明白，長長的嘆了口氣，她說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不過原諒我現在無法給你答案，給我一點時間好嗎？」

「我知道我找你找的太倉促了，你現在給不出答案也很正常。」蘇溪搖搖頭，苦笑了一下，「也沒有強迫你一定要離開龍大哥，畢竟這是你的自由，但這個坎，龍大哥跨不過去，你能跨過去嗎？」

唐綿綿被這個問題難住了。

很明顯，她跨不過去，不僅僅是因為李心念發生了這樣的事情，還有更深一層的原因。

只是那個原因，她不能說。

不知道何時，蘇溪離開了，她一個人坐在房間，抱著龍夜爵發瘋買來的那些布偶，卻還是很空。

陳秋華感覺到了女兒的不對勁，幾次想要敲門叫她，可最終都忍了回去。

感情的事情，誰也幫不了，只能她自己去想明白，想通了，才好。

*****

龍夜辰跟寧雙凝的訂婚宴，十分速度，前兩天才曝光出了新聞，訂婚宴隨後就舉辦了。

龍家除了龍夜爵沒能出席之外，其他的人都到場了。

龍若水曾經邀請過唐綿綿，她沒有給肯定的答案，但在這一天，她還是出現了。

就如同往日一樣，她去了COCO的店裡，讓她給自己選禮服，做造型。

COCO似乎也聽聞了一些關於龍家的事情，很客氣的沒有細問這些，而是聊了一些無關緊要的話題。

等她到達酒店，賓客都來得差不多了，唐綿綿一出現，立刻迎來了一大批媒體的鎂光燈。

她很不習慣，但作為龍家人，這是最基本的待遇。

再加上前段時間的消息漫天，她顯然比龍家的這對新人還要吸引人注意。

一些記者犀利的問題也已經撲面而來，儘管她早有心理準備，但還是有些招架不住。

再加之龍夜爵不在她身側護花，難免會讓人多了幾分猜測。

「龍太太，請問你丈夫為什麼沒跟你一起出席這次的訂婚宴呢？外面謠傳你們二人已經貌合神離，請問是真的嗎？」

「龍太太，你們是閃婚，是不是也要閃離呢？」

「唐小姐，你跟蘇世傑先生還有聯繫嗎？聽說他對你舊情難忘，你是不是也打算回頭呢？」

「龍太太，聽說你已經跟爵少提出離婚了，而且爵少的初戀情人李小姐也已經回來了，你現在還出現是對李小姐示威嗎？」

「……」

許許多多難聽的問題，讓唐綿綿有些慌亂。

她很少經歷這樣的場面，以前都有龍夜爵在自己身邊為她擋住這樣的流言蜚語。

就算那段黑她的視頻說她是拜金女，他也會笑著說『我就是有錢給她花，怎麼著？』來為她遮風擋雨。

而現在，沒有人能站在自己面前，只能自己強顏歡笑的去面對。

龍家那邊大概是被事情牽絆住了，沒人看到被為難的她。

此刻的唐綿綿，已經慌張得手心都出汗了。

她眼神慌亂的看向這些蜂擁的記者，支支吾吾的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只是重複一句很蒼白的話，「對不起，無可奉告，無可奉告。」

「龍太太，你是不敢回答還是被我們說中了不好回答呢？」

其中一個記者犀利的問道，話筒走已經遞到了她面前。

「無可奉告，無可奉告……」

她已經有一種力不從心的感覺，雙腿都開始打顫，想要避開這些人，可畢竟勢單力薄，怎麼能抵擋得了一群如豺狼辦的狗仔？

「龍太太，聽說你嫁給爵少是因為長得像他的初戀情人李小姐，這件事情你怎麼看？作為一個替身妻子，你覺得自己委屈嗎？」

剛才那個提出犀利問題的記者，再一次丟出重磅炸彈。

此言一出，其他人也恍然驚醒，唏噓起來。

「真的很像。」

「的確很像，看來爵少跟她在一起，是無法忘記舊愛。」

「真是可憐，原來還很羨慕她嫁入豪門麻雀變鳳凰了，看來也不過是悲哀而已。」

「這有什麼關係嘛，就算是離婚，也能分得很大一筆分手費，也不枉費了那麼多心思加入豪門了，對吧？」

「現在整容業那麼發達，你說會不會是她故意整得像李小姐，所以才引起了爵少的注意啊？」

「不排除這個可能，只能說現在的女人都太有心機了，為了嫁入豪門簡直是無所不用其極，嘖嘖，心機婊就是這個意思吧？」

越來越難聽的議論，在她的耳邊響起。

她第一次嘗到了謠言的厲害之處，儘管化了妝，卻也掩飾不住她臉色的蒼白。

不知是誰推搡了一把，正處於台階盡頭的她，整個身子一晃，眼看著就要滾落下去。

時間彷彿靜止了一般，她下意識的護住肚子……

嚴悠藍滾落台階的那個畫面，再度出現在她的腦海里，那從她身下蔓延出來的血色，那麼的粗目驚心。

「不！」她尖叫起來，只希望有個好心人能在這個時候接住自己。

但那些肇事的記者們卻紛紛躲開，生怕這個時候被牽連到。

而唐綿綿整個身子往下跌去，她絕望的閉上眼睛，一種從未有過的凄涼感在心裡蔓延開來。

或許，今日她就不應該來的。

不然也不會遇上這樣的事情。

人在遇上事情的時候，腦海里想的都是那個最重要的人，就好比此時的唐綿綿。

她多希望龍夜爵能馬上出現，能將她擁進懷裡，能為她遮風擋雨……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停止了，她的耳朵邊聽不到任何的聲音，只有無數的黑暗氣息向她湧來，那麼的幽深，好似龍夜爵的眸子般，深不見底，她從未窺見過幽暗的盡頭，到底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