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瑜道：“盧省長下榻在咱們南河也沒問題啊，當然就怕他瞧不上咱這小縣城。唉，說起來我們南河也真是倒霉，好事碰不上，凈碰上這災禍……”

他發了幾句牢騷，眼看來意已經表明，便即告辭離去。

李睿把門關好，隨手抓住洗手間的門把手，扭動的同時也把門推開了，道：“妹妹，出來吧，人走……”話沒說完，已經驚呆了。

洗手間里，正對門戶的方向，紀小佳正坐在馬桶上，褲子半褪，裸露著兩段雪白瘦生的大腿，一動不動，似乎正在方便。她見李睿忽然開門，臉色微變，忙用手護住隱私部位，臉色驚惶的叫道：“干什么？”

李睿也嚇了一跳，忙又把門關上，埋怨道：“你不是上里面躲著去了嘛，怎么方便上了？”紀小佳哼哼著說：“你以為我想呀，是例假提前來了，我又沒戴包過來，只能先蹲馬桶了，你趕緊替我回房間拿包，我的包里有衛生巾。”李睿問道：“你房間是幾零幾？門卡給我。”紀小佳道：“走廊一進來左邊那個，忘記幾零幾了，你進來拿房卡吧。”

李睿見她這么大方，也沒多想，本著照顧親妹妹的純潔目的，將門打開，伸手進去從她手中接過房卡，隨后出屋去她房間拿包。紀小佳等他出去后，身子往前伏了伏，低下頭以他剛才所在的角度看向自己腿間，不看還好，看后臉刷的就紅了。

李睿匆匆而去，匆匆而歸，紀小佳也很快拿到了救命巾，在洗手間里窸窸窣窣的忙碌一陣，沖水后推門走了出來。李睿與她相視一眼，彼此都有些尷尬。

李睿訕笑道：“既然你……那個來了，那就趕緊回屋休息一會兒吧，過會兒又得奔波折騰了。”紀小佳點點頭，轉身要走，忽然又回頭問道：“你剛才沒看到什么吧？”李睿心下好笑，臉上一本正經的搖頭道：“除了你大腿，什么都沒看到，你就放心吧。再說，就算看到什么了，你是我妹妹，我是你哥哥，也沒什么了不起的。”紀小佳一下就急了，轉回身羞憤的道：“那你到底看到沒看到啊？”李睿失笑道：“當然沒看到啦。”

紀小佳半信半疑的看他幾眼，悻悻的哼了一聲，轉過身溜溜達達的走了出去。

李睿見狀笑起來，這丫頭，有時候也挺可愛的。

夜里差五分鐘不到十點，副省長盧慶偉一行終于趕到南河縣，也沒休息，與宋朝陽、張瑜等市縣領導匯合后，便趕奔事故現場。此時京港澳高速公路事故段的堵車問題已經解決，車隊便沒再繞行鄉間小路，而是直接從城西的高速路入口進入高速路，一路向南，六七分鐘不到就趕到了事故現場。

出事的大巴車已經被吊起放到了應急車道，四周散亂站著幾個消防官兵，在大巴車后是前后相連的三輛急救車，車內車外躺著坐著五六個受傷乘客，醫生護士則在原地待命。現場所在的三條車道（包括應急車道在內），只有左邊的一條半車道可以通車，另外的一條半車道則被交通路錐隔開，以保障安全。

李睿再次回到現場，看到的就是這一幕，若非還能看到那輛面目全非的大巴車與地上的油痕，真的很難想象，幾個小時前、有十九個活生生的人，在這里走到了人生的終點。

生與死之間的距離，有時候真的很短，就在一剎那間！

盧慶偉首先探望了現場留下來的那些輕傷乘客，并囑咐醫生護士對他們及時救治，隨后又慰問現場救援的消防官兵，接著詢問青陽、南河市縣兩級政府領導關于本次車禍的處理方案，最后說明了省委省政府對此次事故的批示。

“1、青陽市委市政府立即組織力量全力營救受傷人員；2、妥善處理好遇難人員家屬工作；3、迅速查明事故原因，依法嚴肅處理；4、由市政府辦公廳立即行文各縣區，要求對安全生產、道路橋梁交通安全等進行檢查，找出隱患，加強安全生產管理，確保生產和道路交通安全；5、省里立即將此次事故的詳細情況匯報給國務院。”

盧慶偉說到最后一條的時候，宋朝陽與于和平等市領導臉色都是非常難看，雖說將此次事故匯報給國務院也是正常程序，畢竟這次事故太嚴重了，嚴重到“特大”兩個字都無法描述其慘烈，但一想到青陽即將被這件無妄之災帶來聲譽上的可怕影響，就還是不由自主的郁悶。

批示說完也就該走了，離去之前，宋朝陽與于和平送盧慶偉回到車里，趁機和他問詢關于此次事故對外發布的標準，當然，主要是死亡人數上的標準。

盧慶偉不答反問：“你們市里有沒有擬定一個標準？”

于和平便將之前討論出來的預案說了：“初步擬定為：事故當場死亡七人，重傷十五人，其余輕傷，然后在明后天陸續追加死亡數字，避免大數字對我省以及青陽帶來不良影響。”

盧慶偉嘆了口氣，道：“將當場死亡人數再降兩個吧。”

宋朝陽與于和平對視一眼，各自點頭表示知道了。

盧慶偉嘆道：“這么說倒不是弄虛作假、欺上瞞下，對上，省里和國務院都會掌握內中詳情；對下，老百姓其實也并不關注死亡數字本身，之所以這么考量，也是避免省市受到事故的影響。說實話，這次青陽和省里都冤啊。不過，就趕上這事兒了，也沒處喊冤去。好啦，回市里吧。”

宋朝陽與于和平等他坐進車里后，轉身往自己的座駕走去。正在這時，市公安局長周元松攜市交警支隊長關維偉臉色惶急的跑了過來。宋朝陽與于和平眼見分明，急忙停步相候。

周元松走到兩位領導跟前，臉色難看的道：“書記，市長，導致本次事故的罪魁禍首、那輛寶馬越野車的車主身份已經查出來了。”

于和平皺眉問道：“查出來了好啊，趕緊抓起來啊，周局長你怎么這樣一副表情？難道還有什么隱情？”

周元松嘆道：“是啊，那是輛寶馬X6，車牌號是南A?A6666，車主叫聞小龍，是……是……”

他話沒說完，宋朝陽已經是臉色大變，于和平卻還沒聽明白，問道：“是什么是？把話說完？吞吞吐吐的干什么？”

周元松苦澀說道：“是省委秘書長聞天龍的兒子。”

于和平只嚇得冷不丁打了個寒戰，失聲叫道：“啊……”

在旁聽著的李睿心中暗道，得，這回的戲可是好看了，一樁特大交通事故后面，隱藏著的元兇居然是省領導的公子，這下看事情怎么發展下去。

“你沒搞錯？”

于和平震驚過后，很快回過神來，追問了一句。

周元松搖頭道：“不可能搞錯的，先不說這些資料都是從交警內網系統上查詢的檔案資料，絕對不會有錯，只說我在省里工作的時候，就已經聽說過這輛寶馬X6以及他的主人了。聞小龍在省里很有名的，據說是什么‘四大公子’之一。”

于和平深呼吸兩口氣，轉頭看向宋朝陽，問道：“這可該怎么辦？”

宋朝陽定定神，道：“先別急，先……我先給聞秘書長打個電話問一問，看他知道這件事不。”說完又問周元松：“能確定駕駛員是聞小龍本人嗎？”

周元松也知道事涉領導公子，搞不好會把自己也牽連進去，就算搞好了，也是極為兇險，表情凝重的都要滴下水來了，點頭道：“能確定，關支隊長已經找人查過前往靖南高速沿途的監控錄像了，駕駛員就是聞小龍本人，副駕駛上坐著一個女孩，那女孩正給聞小龍……”說到這，驟然醒悟，不該說的一句話也不能多說，忙緊緊閉住嘴巴。

宋朝陽點點頭，轉頭看了眼盧慶偉的座駕，道：“不能讓盧省長久等，我們先上車，回到市里再研究這件事該怎么辦。我路上給聞秘書長打電話匯報一下。”

于和平出主意道：“要不要跟盧省長匯報一下？”

宋朝陽也不說話，只是看著他。

于和平見他面無表情的看著自己，心下有些發虛，突地腦中閃過一道靈光，意識到自己差點鑄下大錯，要知道聞天龍不僅僅是省委秘書長，更是省委書記黃新年的大秘，如今他公子惹出大禍，自己要是不知慎言，而到處亂說，搞得世人皆知，導致聞大公子落個牢獄之災，聞天龍肯定會遷怒到自己頭上，要是他向黃新年說自己幾句壞話，自己這代市長的帽子可就別想戴下去了，想到這暗道一聲僥幸，多虧先問了這話出來，沒直接匯報給盧慶偉，要不然就闖禍了，忙對宋朝陽道：“不匯報，不匯報，先聽聽聞秘書長的意見。”

眾人先后回到車里，沿高速南行，在最近的出口下高速，然后掉頭重新回到高速上，兜了個大圈子后，北行回返市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