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天開朗，湖面碧波粼粼，暖穿的太陽被新嫩的葉芽切得支離破碎落在地面的泥土上，略帶冷意的清新空氣撲面而來，讓任索感覺到一絲放松。

    任索是曾經接受過九年義務教育的優秀先鋒隊隊員，所以他知道，在正在前進的車輛里的人，雖然相對于車是靜止的，但若是以地面作為參照系，人卻是在進行高速移動，所以人從車上甩下來，會撲的臉目全非。

    所以任索的常識一直認為，空間穿越的時候，身體不可以處于高速移動狀態。

    事實證明，任索的常識的確是九年義務教育水平：空間穿越的時候，參照系已經從地面轉換為整個宇宙。任索作為宇宙太陽系第三行星上的生物，哪怕他站著不動，但對于宇宙而言，他時刻都處于地球公轉和自轉的高速移動狀態。

    地球公轉速度30km/s，自轉速度466m/s，可以說，任索每一次空間移動，都等于從這輛時刻處于漂移的‘地球號’跳出來，然后再跳到另外一個車廂。

    空間移動連這點速度都能無視，他坐車那點速度自然是不值一提。

    “所以，我一瞬移過來就往前撲，其實是我的心理暗示？因為我知道剛才在坐車，所以……”

    “我一開始也覺得是你的心理暗示，現在覺得你應該是故意的。”被任索抱住的東承靈云淡風輕地說道。

    雖然她是這么說，不過也輕輕環住任索的腰。蓮省的冬天都不怎么冷，更何況兩人是修士，穿的也不多。沒有厚衣服的阻隔，他們都能感覺到對方的溫度和心跳。

    任索松了口氣，他忽然被瞬移過來，入眼就是東承靈，心中又驚又喜，根本沒多想就伸出手抱住她。

    仔細一算，任索和東承靈也算是很久沒見了。上一次見面，還是任索剛剛離開月之暗面，但他剛清醒沒幾秒又昏迷過去了。

    醒來之后，任索接連跟喬木依、露娜和古月言見面，然后又吃了幾天老媽做的飯，特別是過年這幾天，基本就是將大年初一的菜再熱一遍翻來覆去地吃，吃得任索都想吃方便面了。

    因此任索便越加思念東承靈和她的廚藝。

    他之前是這樣想的，但抱住東承靈之后，他才發現，比起東承靈給他做好吃的，他更想吃了東承靈。

    自己被喬木依帶壞了，任索心想。

    但跟其他人的相逢相比，任索此刻并沒有多少喜悅，反而是感到異常的安心，就像一個小怪獸找到另外一只小怪獸。

    任索與東承靈，他們兩個人都太簡單了，太透明了。從一開始相識，他們相處之間就沒什么彎彎繞繞，也不會有什么忍讓妥協，都是用最純粹的念頭互相碰撞。一般而言，這樣的兩人，要么會因為一些三觀問題而互相疏遠，要么會因為三觀貼合而成為親密的朋友，所以他們兩個都沒什么朋友。

    但任索可以理解并且喜歡東承靈的認真和冷淡，東承靈也覺得任索的潔癖和偶爾的小懶惰很可愛。

    靜靜相擁了十幾秒后，“待我撕開半里這晨昏的乾坤，三尺青光輪轉洗煙塵~”

    突如其來的手機鈴聲打斷了這份甜蜜的靜謐，任索拿出手機，接通說道：“老妹，我沒事，你們別擔心。”

    “嗯？我在哪？”

    這時候任索被東承靈拍了拍肩膀，后者示意任索將手機遞給她。任索無有不從，東承靈接過手機說道：“星美，你不用擔心，我只是很想念你哥想和他快點見面，所以拉他過來了，你們按照導航到我家，我就會帶你哥趕回來的。”

    任索和東承靈早就約好了，大年初三全家人去她家拜年，名義是探望任家養女任小玖。

    任索坐著坐著車忽然原地消失，家人們都懵了一下。在任爸任媽還在爭論他們有沒有丟下兒子的問題時，任星美終于回過神來，撥打任索的手機。

    等東承靈掛掉手機，任索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露出一個憨厚的笑容：“你也很想我啊？”

    “是啊。”東承靈大大方方地說道，將手機還給他：“你家人大概還有十分鐘路程，還要繼續嗎？”

    “不……還是要吧。”任索矜持了半秒鐘給自己放下手機的時間，然后又伸出手攬住東承靈的腰。

    這時候任索才注意到，東承靈也并非像他想象中那么恬淡。親密接觸時，東承靈表情也會有點羞澀，雙頰露出淡淡的紅暈，但她會很勇敢地給予回應，也不會躲避任索的視線，仿佛任索只是一本有點艱澀但必須攻克的必修課課本。

    任索望了望周圍，有湖有林，周圍沒什么人，遠處還有一條小道，依稀有男女老幼在閑逛，問道：“這里是哪里？”

    “公園。吶，你看到那棟樓了嗎？那是我初中的教學樓，我初中放學之后，有時候喜歡捧本書來這邊坐著，看到快吃飯的時候才回家。”

    “看書？你初中會看什么書？”

    “父親給我買的書，什么都有，《星座時空:惑星世紀》、《十萬個問什么》、《羊脂球》、《冒險小虎隊》之類的。”

    “聽起來都是很普通的閑書，我還以為你會拿一份英語周報做題呢。”

    “功課我會回家認真做好的，來公園就是放松一下自己，看點有意思的閑書。”東承靈看著任索說道：“我看起來真的像是很無聊的人嗎？”

    “是啊。”任索點點頭：“一般人看來，你是很嚴肅的教師，很認真的修士，平時生活很單調，生活兩點一線，不追劇不看動漫不看短視頻不看小說，要么在修煉，要么在做飯，要么在準備教案或者是看書……”

    感覺到東承靈抱住自己腰的手好像力度越來越大，任索嘻嘻一笑，伸出手輕輕捧著東承靈的臉：“但我不是一般人，我覺得承靈你超可愛噠。”

    面對任索這蹩腳的討好，東承靈并沒有什么反應，只是笑著直視任索。任索跟她直勾勾地對視了十幾秒，輕輕為她理了理額前的發絲，然后自然而然地吻了上去。

    東承靈羞澀地躲閃了一下，但很快就積極回應任索。她從來不會畏懼困難，遇到晦澀的書就攻堅通讀，遇到難學的法術就一遍遍練，遇到不會做的菜就一遍遍做，她要做的事，就沒她做不到的。

    無論是什么事。

    良久，唇分。

    就跟任索跟東承靈的關系一樣，一切都發生得自然而平靜。或許是跟露娜學的，任索忍不住抱住東承靈像小孩子撒嬌一樣蹭了蹭臉，東承靈被他這個動作逗笑了，伸出手幫他整了整衣領，然后主動捧住他的臉，生澀地親了過來。

    這次任索使盡渾身解數給予東承靈良好的初吻體驗，心里開始思考許多問題：等下看見東承靈父母的時候要怎么稱呼，要不要牽著東承靈去見爸媽妹妹，小玖會不會適應這種改變。

    想著想著，任索就想到遙遠的未來，例如房子是不是要買大一點給東承靈弄一個書房，東承靈會不會想加入萬里長城，還有他以后是不是直接就不用考車牌，出門直接坐承靈牌順風車，天南地北一秒到達，還有東承靈這么喜歡小玖，她是不是很喜歡小孩子……

    等任索都快將二胎的名字想好的時候，這場由東承靈主動發起的戰役也由她宣告結束。她捧著任索的臉，伸出小舌頭舔了舔唇。

    她認真思考幾秒種后，抬起頭含情脈脈地看著任索，眼里仿佛有星光，輕啟絳唇道：

    “跟喜歡的人親吻，原來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我以前還以為是一個儀式性的活動。”東承靈說道：“你的嘴好甜，技巧也很好。”

    “是嗎？我用的牙膏應該沒有甜味吧……”任索還真沒跟人討論過這種話題，看著東承靈一本正經地跟他探討，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如果我能讓你的初吻體驗好一點的話……”

    “我的體驗很好，但這不是你的初吻吧？”

    “嗯？”任索眨眨眼睛。

    “你好熟練啊，”東承靈笑吟吟說道：“我跟著你學了一會，感覺需要多加練習才能像你這么熟練。你跟誰練習的啊？是小喬，小言，還是我沒見過的露娜小妹妹？你到底練習了多少次了？”

    任索身體僵了一下，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東承靈，斟酌一下語言，小聲說道：“都有……”

    “那你跟她們進行到哪一步了？”東承靈看起來好像也沒多少生氣，反而有點好奇地繼續追問。

    “就我跟你這樣，沒有再進一步了。”任索連忙搖頭：“在我沒想出一個解決辦法之前，我絕不會亂來的。”

    東承靈似乎有些疑惑，她點了點自己的嘴唇，又點了點任索的嘴唇：“……這還不叫亂來嗎？”

    任索沉吟片刻，說道：“按照世俗的看法，除了結婚生子以外，其他事都不算事亂來，畢竟雙方沒有比較具體的損失，可以挽回。”

    按照趙火的說法，就是‘動漫里男女主角可以抱過親過這樣兜兜轉轉一百來回，但就是不表白，永遠處于好想急死你的朋友狀態’。

    其實任索倒也想亂來，或者說他非常想解鎖這部分人生成就。但在他有把握承受亂來的后果之前，出于責任感和求生欲，他不敢而已。

    但東承靈并不同意他這么‘世俗’的說法，皺眉說道：“索，你這個說法，是有問題的。”

    “你以為你小心翼翼地維持我們的關系，沒有再進一步，是你負責任的體現。但實際上，如果你想和我恩愛纏綿，我是有可能答應的。所以在我的角度里，我和你早已是完全的戀人狀態，并不會因為你的忍耐而有所改變。”

    “你以為你沒有亂來，但在我正面回應你的表白之后，你依然喜歡別人，就已經是亂來了。”

    任索苦苦維持的臉皮被東承靈毫不留情地撕開，將他的渣男本性剖析得一干二凈，將他那種自我滿足的無聊觀點徹底粉碎。任索被指責得啞口無言，特別是被東承靈純凈又漂亮的大眼睛盯著審判，簡直暗感自己惡貫滿盈，都想鉆進豬籠里被浸一浸了。

    “我……我知道我錯了。”雖然是這么說，但任索依然緊緊摟著東承靈的纖腰：“但我改不了，不想改，甚至還想堅持下去。”

    任索認真看著東承靈，說道：“承靈，你相信我嗎？我一定能給你，給木公子給月言她們一個滿意的答案，我會想辦法讓所有人都幸福的。”

    沒有任何來由的，任索覺得只要再過一段時間，他肯定有辦法解決他這些亂成一團線球的感情關系。因為僅僅過去了一年，任索玩小世界游戲機就令世界大變，自身修為直逼四轉，甚至連女朋友都一舉收獲四個。

    所以他很有理由相信，只要再過一段時間，世界肯定會出現更多變化，例如玄國出臺法律允許‘修士之間的婚姻自行解決不受法律限制’之類的……總而言之，到時候他的感情問題，可能只是微不足道的小問題了！

    反正女朋友的問題又不會導致世界末日，肯定有辦法的！

    任索玩游戲的時候，最他娘地就是討厭那些因為三角戀四角戀而導致‘一對情侶一對基，剩下一個是苦逼’之類的虐心劇情和沙雕男主角。雖然任索最終還是成為了他最討厭的男主角，但他可以避免發生那種虐心劇情啊！

    連挑戰世俗改變劇情的勇氣和決心都沒有，還當什么硬核玩家？小世界游戲機這么大一個金手指外掛都砸到頭上了，任索怎么可以學沙雕男主角非要糾結一些沙雕問題然后真的成為了一個沙雕？

    不能慫！

    但在任索獲得解決辦法之前，他得安撫好愛人。任索思來想去，又兼得天時地利人和，決定先從東承靈開始攻略！

    在任索的印象里，東承靈就是一個完美的家居型妻子，出得廳堂入得廚房，善良體貼端莊大方，又有自己的人生追求，更是完全融入自己的生活……雖然不能說專門捏軟柿子，但先易后難地逐個攻略，總歸是正確的選擇。

    而面對任索的問題，東承靈卻是罕見地回避了，轉而說起小時候的事：“你還記得嗎？我初中的時候，我爺爺去世了。”

    任索愣了一下，旋即想起《前方高能》的游戲內容，點頭說道：“記得。”

    “爺爺去世的時候病了好久，為了給爺爺治病，我家欠了不少錢。后來雖然還清了，不過爸媽也節省了好多，我看到喜歡的書，想讓他們買，他們也很少答應。不是沒錢，但是說我要好好學習，別看那些閑書。”

    雖然不知道東承靈想說啥，但任索依然嗯嗯地點頭：“是啊，我爸媽也是這樣，我看到喜歡的游戲機他們也不會給我買，要我好好學習……”

    “但我之后想要的書還是要到手了，你覺得是為什么呢？”東承靈問道。

    “你用壓歲錢，自己買了？”任索按照自己的經驗給出回答。

    東承靈搖搖頭：“不，我成績一直保持全級第一，爸媽沒理由不給我買了。”

    好吧，學渣根本想不到學霸的生活有多快樂。

    “那時候，我就明白一件事。”東承靈悠悠說道：“想要什么東西，想做出什么選擇，都是要建立在自己擁有一定資本上。不能依靠別人的施舍，哪怕是父母，都無法滿足自己所有要求，但如果自己擁有足夠的資本，才能獲得想要的一切。”

    任索眨眨眼睛，感覺東承靈的語氣不太對。

    “所以我從那時候就努力學習，考大學，讀研究生，目標是成為一個成功人士。”

    “后來靈氣復蘇，我深刻明白以后肯定是修士的時代。因為，任你帝王將相，紅顏美色，都敵不過自然規律，生老病死，時間流逝，唯有超越人類，才能超越極限，見到更壯麗的風景……”

    “同時，在我努力修煉，提高修為的時候，也代表我掌握了更多資源，擁有更多權利，以及……掌握更高級的暴力。”

    東承靈輕輕撫摸任索的脖頸：“索，雖然你覺得我很可愛，很喜歡我，但我知道，我自己算不上一個有趣的人，平時也少有露出欲望。因為我覺得，再也沒有什么比修煉更有意思了，再也沒有什么成就比晉升更令人自豪了……”

    “因為修煉就是我的欲望，而這份欲望，并不會比看劇看小說來得高級。”

    “但有趣的是，我以前為了滿足欲望，需要讀書之類的‘工作’。而現在，我在滿足自己欲望的同時，還能持續地增長自己的資本，所以我才這么勤奮修煉。”

    “不知不覺間，我現在也算是成為了小時候所期冀的‘成功人士’了。”

    東承靈摸出任索衣服里的靈氣坐標項鏈：“那么，你覺得，我小時候為什么想成為一名成功人士呢？”

    任索眨眨眼睛，抱住東承靈試圖用親吻來緩解下現在緊張的氣氛。東承靈欣然接受了他的服務，還順便訓練了一下自己的技巧，但并沒有打算放過他。

    “因為我知道，想要什么東西，就要自己去拿。如果自己沒資格去拿，那就變得有資格。”

    東承靈按住靈氣坐標項鏈，項鏈寶石亮起粉紅色的光輝。

    “我一路勤奮修煉，現在成為了四轉修士。雖然我之前不在意，但現在實際上，我想要什么的時候，可以輕而易舉地獲得；我想做成什么事的時候，可以輕而易舉地達成；沒人可以欺負我，對策局也不能。”

    “我是四轉修士東承靈，我有資格獲得我應得的一切。”

    東承靈用手指輕輕壓著任索的嘴唇，迎著任索瑟瑟發抖的眼神，露出恬淡的微笑，平靜地說道：“索，我會原諒你的。是人就會犯錯，我明白，而且你放心，我身為教師，我最擅長的，就是幫人改正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