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媽說是要趕緊回家做飯，其實硬拉著周青峰在路燈下聊了一個多鐘頭才想著要離開。他送著老太太去搭出租車，走到人行道口就聽著路邊一個清脆的嗓子在叫賣橘子。

　　“張大媽，您看您來一趟也不容易。我也沒什么好送您的，買幾斤橘子，您帶走吧。”這禮尚往來，周青峰覺著總不好讓老太太空手回去。

　　只是走到橘子攤前，周青峰卻驚呼一聲，“袁姐，你在這擺攤呢？”

　　橘子攤就是個木板車，車后是一身樸素打扮的袁枚。這小少婦半個身子站在樹蔭下，路燈都照不到她。

　　聽著周青峰叫喊，小少婦立刻扭捏了起來，嗯嗯啊啊好半天才弱弱說了句‘小周啊，要橘子不？包甜，三塊……，三塊五一斤’。

　　別家的橘子至少四塊五，好點的上六七塊，小少婦才賣三塊五，真是夠便宜了。

　　不過周青峰拿眼朝附近一掃，沒看到郭家明那個軟蛋，冷著臉說道：“這條路行人少，夜里鬧事的小混混多，你一個女人在這里擺攤不安全。為啥不去夜市那邊？是嫌自己身上的麻煩還不夠多嗎？”

　　小少婦似乎怕死了板著臉的周青峰，畏畏縮縮的退了半步，怯怯的說道：“夜市那邊也有小混混，還要收保護費。我的本錢都在這攤橘子上了，去不了夜市。”

　　周青峰再看那一攤橘子，個頂個的好，看樣子是去農貿市場精心挑選批發來的，“你都窮到這種地步了？你男人呢？這夜里不陪你一起看著攤子，他跑哪里去了？”

　　小少婦低下頭不言語，被周青峰逼問好幾句才小聲說道：“他在家看電視呢。”

　　“他*媽了個逼。”周青峰聽到這事就覺著火大，哪有女人家拋頭露面在外面辛苦掙錢，一個大老爺們優哉游哉在家看電視的？他轉身就想去居民樓把那個軟蛋揪出來暴打一通。

　　“別，別，小周，你別亂來！”小少婦一看周青峰暴怒的樣子，連忙從攤子后頭追出來，死命拉住他的胳膊說道：“小周，給姐留點面子，姐現在就靠這張臉活著。姐求你別鬧了，鬧大了姐臉上無光。”

　　“你都活成這樣了，你還要啥臉啊？”周青峰怒氣沖沖的喝道：“你干啥不離婚啊？非要跟著個窩囊廢過日子？你不嫌累，我都替你嫌累。”

　　小少婦卻只是哭，只是搖頭，雙手死死拖住周青峰，就是不讓他走，頂多哀求幾句‘不要把事情鬧大了’。

　　在一旁看了半天的張大媽過足了八卦癮，方才走上來一起勸道：“小周啊，人家兩口子的事，你不要亂插手。女兒家也要個臉面，你把事情鬧大拍拍屁股走了，人家小袁的日子可怎么活？”

　　張大媽勸完周青峰又來勸小少婦，“小袁啊，記得大媽我不？我可是看著你長大呢。我跟你爹媽可熟了，論輩分你都得叫我一聲‘大姨’。”

　　小少婦乖乖的叫了一聲‘大姨’，更是惹得張大媽笑哈哈。這老太太倒是把目光在周青峰跟小少婦之間來回打量了老半天，仿佛心里已經有了定計。

　　回到橘子攤前，周青峰摸摸口袋掏出三百塊錢來，說道：“這堆橘子我包了，便宜點賣給我，夠不夠？”

　　板車上的橘子也就七八十斤，三塊五一斤差不多就是三百塊呢。小少婦猶豫了老半天，說道：“用不了那么多錢。還有你買那么多橘子干啥？放太久了容易壞。”

　　“我吃得多，不行啊？”周青峰丟下三百塊，自己動手從橘子攤上抓出幾個塑料袋。幾十斤橘子被他裝了七八個袋子，他甩了兩袋給張大媽，剩下的全被他一個人帶走了。

　　臨走之前，周青峰還把自己當夜宵的拉面和醬牛肉給留下了，硬塞給小少婦。末了還吼她一句‘我看你肯定還沒吃飯，這夜宵留給你。這都九點多了，夜里不安全，快點回家去，不許在外頭亂跑’。

　　等著周青峰走遠，原本該走的張大媽反而還沒走。這老太太湊在小少婦身前，寬慰道：“好了，好了，別哭了。小周這人心地不錯，他是為你好！”

　　小少婦看著空蕩蕩的板車攤，再看看手里的三百塊錢，下意識的就擦了擦眼角，低聲說道：“我沒哭，我知道小周這人心地好，可他老是喜歡兇人，我是被他嚇的。”

　　“嚇一下也沒啥。人家這是喜歡你。”張大媽笑嘻嘻的說道。

　　小少婦卻是真的嚇了一跳，急忙否認道：“大媽，你可千萬別亂說，我都結婚好幾年的人了，跟小周沒什么的。我是無所謂了，可別壞了人家小周的名聲。”

　　張大媽卻又換個話題，繼續笑瞇瞇的問道：“小袁啊，你跟郭家那小子到底怎么回事？過不下去就離唄，總不能自己把自己折騰死，你又不欠他們老郭家什么，何必在一棵樹上吊死？”

　　小少婦初始就是嘆氣，而后則是搖頭不說話，別逼問急了方才掉著眼淚說了句：“我懷孕了，我都二十八了，想要這個孩子。我更不想孩子出生就沒爹啊！”

　　這話一說，張大媽也嘆著氣覺著心酸了，一老一少兩個女人站在板車攤前抹眼淚。

　　而周青峰拎著幾大袋橘子回到居民樓，走到自家門口，就看到隔壁郭家的房門還是一張報紙封著大洞，屋子內傳來一陣乒乒乓乓的打斗聲，不知道在放什么電視劇。

　　周青峰陰著臉盯著郭家門口的大洞，再透過玻璃窗看郭家屋子內不停閃動的電視機光影，心里恨恨的直想殺人。他回到屋子里把幾袋橘子放下，卻又接到張大媽的電話。

　　電話的具體內容百分之九十都是在隨口瞎嘮嗑，倒是最后方才問了周青峰一句‘是不是喜歡上人家小媳婦了’？

　　“大媽，哪能啊？你想多了。我就是覺著袁姐過的不容易，想幫幫她。我沒別的意思。”周青峰對此是矢口否認，因為他自己也說不清為什么要管小媳婦的那點事。

　　換過去，周青峰碰到這種破事也不會太過搭理——自家日子過的都難，誰有心思去管別人死活？只是他在廢土混了那么十天，很多道德法規對他的束縛大大減弱，他開始變得憑自己一股意氣來做事。

　　“你們男人那點心思，我個老太太還不清楚？”對于周青峰的否認，張大媽也沒多說什么，只是言語間就是不太相信，反而說了幾句袁枚的好處，夸了對方幾句。

　　電話掛斷，周青峰也懶得再去多想小少婦的苦難。對方寧愿受苦受累也要面子上好看，他想幫忙也難，干脆上床睡覺去也。

　　隔天，周青峰還是無事，照例睡到大中午再跑出去吃飯，等到晚上他的電腦上突然跑出來一個標題欄，上面寫著：二十四小時后再次進入廢土，你可以隨身攜帶一些低價值補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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