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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蜀漢之莊稼漢 - 第1180章 戰前字體大小: A+
     

    “郭循?”

    面對馮都護提出的這個人名,鎮北大將軍裴潛思索了好一會,這才搖頭道:

    “請恕潛孤陋寡聞,潛確實從未聽說過河東有這麼一個人物。”

    中都護親自登門造訪,這對於從魏國主動投降過來的裴潛來說,可是一件不可小視的事情。

    只是面對中都護的提問,他卻給不出什麼有用的答桉,心裡未免有些不安。

    他看了一眼馮都護,略有小心地提了一嘴:

    “中都護,此人會不會並非河東人士,又或者特意改名換姓了?”

    裴潛是降人,雖然身份看起來很是尊崇,但本人卻是很少參與朝中之事。

    不過對於魏延之大名,他也是有所耳聞。

    拋開魏延的惡劣性情不說,涉及軍中之事,誰又敢小看魏延?

    而郭循能在軍中之事上得到魏延信任,那麼才幹當是不低。

    按馮都護的說法,此人得了左驃騎將軍的信任,出任河東都督府的參軍。

    這種被將軍親自舉薦出仕,然後又收到府中爲自己所用的參軍,一般都算得上是將軍看重之之人。

    如此人物,怎麼可能是籍籍無名之輩?

    馮都護點頭:

    “我也有這個懷疑。”

    裴潛主動說道:

    “那潛給河東去信,問問他們那邊的情況。”

    雖然馮都護沒有提起,但裴潛不能不識相。

    畢竟誰叫那傢伙自稱是河東人士呢?

    要不然,堂堂中都護,日理萬機,沒事跑你家跟你閒聊?

    “如此也好。”

    馮都護不置可否地點了一下頭,然後又說道:

    “河東那邊,差不多已經把田籍和戶籍清理完畢。”

    馮都護專門跑到裴潛府上,自然也不是專門爲了郭循一事。

    而且對於馮都護來說,郭循不過是小事,還不至於值得他親自跑一趟。

    他這一次過來,主要還是爲了河東的大局。

    “按朝廷的規矩,無論成年男女,只要年至十六,皆可分到五十畝地。未至十六歲的孩子,可分得三十畝。”

    馮都護看向裴潛,語氣神色皆有些意味深長:

    “不過只要領了田地,那就算是在官府登記在籍的人丁了。”

    “按裴公的估計,裴家還有多少人丁要領田地?”

    河東之亂,之所以讓河東世家損失慘重。

    不僅僅是因爲早年私吞掉的田地被迫重新吐出來。

    更是連隱藏人口都要送出來重新登記戶籍。

    攤丁入畝,是把人頭稅併入了田賦裡。

    人可以躲,但地可沒長腿。

    所以你藏再多的人口,又有什麼用?

    官府只按你家裡的實際田畝收稅。

    人口與耕地,可是世家大族控制社會資源的根基之一。

    現在被馮某人剷掉了大半,怎麼不令河東世家驚恐萬分?

    幸好馮某人知道打一棒子給個甜棗的道理。

    又往他們嘴裡塞了一大把棉花,這纔算是把那些世家大族暫時安撫了下去。

    而實際上,馮都護非常清楚,攤丁入畝的後繼影響還不止於此。

    這個政策,會阻礙大家族的種植園模式的發展。

    因爲它會把大家族分化成以近親血脈爲聯繫的小家族。

    原因也很簡單。

    因爲官府的按人頭分田地與攤丁入畝,再加上大漢的耕種技術。

    讓數口之家有了憑一己之力就能達到溫飽的可能。

    再不用依附大家族去抵抗那不可預知的天災人禍。

    所謂的天災人禍,不僅僅是指自然災害與兵荒馬亂,還有來自官府的苛捐雜稅。

    依附世家大族,成爲隱匿人口,雖然暫時得到了一時之安。

    但代價就是,從此要活於陰影之下,生死不由己,子孫皆爲奴僕,再無出頭之日。

    但凡日子還有些許希望,有多少人會想着要過這種日子?

    就算是隻爲子孫着想,爲人父母,若非迫不得已,又有誰願意禍及子孫?

    按人頭分田地與攤丁入畝,給了溫飽的希望。

    再開辦學堂與實施科舉,就是給天下蒼頭黔首晉升的希望。

    雙管齊下,無論是眼前的苟且,還是遠方的希望,都算是有了。

    至少在中原人口沒有超過土地承載量之前,攤丁入畝可以維持小農經濟穩定。

    而邊疆地區,因爲有胡夷的人口流入——你別管是什麼方式的流入——可以提供自由勞動力,形成與中原完全不同的發展模式。

    大漢的疆土很大,足夠兩種經濟模式共存——即便是在大工業時代,區域經濟發展不平衡,也是常態。

    至於以後會變成什麼樣,那就看哪種經濟模式更有活力了。

    按馮都護的想法,這幾年大漢應當是休養生息,同時藉此把新政推行下去。

    只要好好經營一番,遲早會與魏國拉開國力差距,到時時機一成熟,把大軍一框,直接A過去就完事。

    誰料到碰到孫十萬這個廢物盟友請求出兵,正好是遂了魏老匹夫非要秀一秀操作的心思。

    這纔是讓馮都護大爲光火的原因。

    魏延一出兵,局勢就會變得緊張,極有可能會影響到河東正在推行的新政。

    所以時值出兵之際,馮都護前來尋找裴潛談心。

    實際上就是要通過裴潛警告河東世家,不要在這個時候搞什麼小動作。

    郭循與河東世家無關,那就最好。

    若是此人當真是世家搞出來的小動作,那麼馮都護此時親口提起此人,就是一種態度。

    裴潛在魏國能做到尚書令,自然不是愚昧之輩。

    他聽到馮都護先是問起郭循,然後又突然提起人口與田畝之事,心裡頓時就是一凜。

    該不會真的有人如此大膽,想要利用此事來阻礙新政施行吧?

    這麼一想之下,裴潛不敢有絲毫的拖泥帶水,連忙道:

    “中都護儘管放心就是,我們裴家,早已清點過各房人丁,共計可出人丁兩萬餘口。”

    雖早有心理準備,但聽聞這個數字,馮都護仍是止不住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兩萬餘口?

    現在整個河東纔多少人?

    單單一個裴氏,就藏了這麼多人,再加上其他家呢?

    這還是經歷過河東屯田客暴亂之後的人數。

    怪不得原歷史上司馬晉統一全國後清查戶籍田畝,人口一下子就從七百餘萬暴漲到兩千五百多萬。

    大概也知道自己所說的數目駭人,裴潛有些尷尬地咳了一下,想要說什麼,一時間卻又不知怎麼說。

    反倒是馮都護回過神來,笑了一下:

    “河東裴氏,果然人丁興旺啊!”

    “中都護謬讚了……”

    馮都護嘴角一抽,你確定我這是稱讚?

    裴潛當然知道這不是稱讚,可是他又能怎麼說?

    總不能當着中都護的面,說某位姓馮的不當人子,搞得河東民不聊生。

    現在居然還能抽出人手清理田籍,這不是逼着大夥以後要如實上繳賦稅嘛?

    如果不把這兩萬多人放出來,還想要像以前那樣藏着掖着,那豈不是得白養着他們?

    從來只聽說過只吃不拉的貔貅,哪有什麼白養奴僕的大善人?

    話已說到這一步,只要裴潛不是傻子,或者故作傻子,那麼就應該明白,馮都護此行上門,目的是爲了什麼。

    又與裴潛閒聊了一陣,提起了正在河東實踐測量地形的裴秀,馮都護這才告辭而去。

    離開裴府之後,馮都護長吐出一口氣。

    自己能做的,都已經做了。

    現在就等着河東出兵的消息了。

    說實在的,對於這一場全權交給魏延指揮的戰役,身在長安的馮都護,能做的其實也不多。

    正如當年他在隴右與涼州時那樣,守在漢中的丞相,對他基本也沒有什麼制約。

    只要不是造反,大小事就任由他決定了。

    畢竟又沒有無線電,真要等前線的消息傳回來,黃花菜都涼了。

    現在換自己坐到這個位置,才明白當年丞相對自己的那一份信任,究竟有多難得。

    “主君,要回府嗎?”

    親衛打斷了馮都護的思索。

    擡頭看去,長安大街上人來車往,熙熙攘攘。

    比起初次入長安時,不知繁華了多少倍。

    除了有天子遷都的影響,還有大漢聯合儲備局,交易所,皇家學院等重要部門跟着遷過來。

    讓行人商旅也如影隨行而來,自然極大地促進了長安的熱鬧。

    “不着急回府,先到集市上逛逛。”

    “喏。”

    相比於長安的熱鬧,河東的百姓,在享受了數年的和平日子後,終於再次感受到了戰爭的氣息。

    一隊隊騎軍從大河對岸渡過來,向着東面而去。

    高頭大馬,雪亮的兵刃,鮮明的鎧甲,無一不顯示着這是精銳之師。

    “這是又要打仗了了?”

    站在地頭的老農看着官道上延綿不絕的將士,不禁咂了咂嘴,搖頭嘆息:

    “這才安穩了幾年?這個世道啊,啥時候是個頭……”

    “老丈,你怕了?”

    正挽着褲腿坐地頭休息的一位年青郎君,看到老農這副模樣,不由地笑問了一句。

    “能不怕嗎?這好日子才過沒幾天呢,誰不怕魏賊又要過來?”

    老農毫不避諱自己的想法,再看向官道上的行軍,面有憂色:

    “看這個架勢,怕是要打一場大的。”

    年青郎君卻是毫不擔心,他把用來丈量土地的捲尺捋了捋,然後擡着頭,眯着眼看去:

    “有大漢這等精銳,還怕魏賊能過來?老丈怕是沒有見過這等將士吧?”

    “看不起誰呢?”老農也像年青郎君一樣,坐到地頭上,“這河東啊,確實沒有見過這等精銳將士。”

    “但當年老夫在冀州的時候,可是在南皮城下見過到一支差不多的騎軍。”

    “冀州南皮?”

    年青郎君聞言,頓時就是一驚:

    “老丈居然還去過冀州?”

    “不是去過,老夫本來就是冀州人。”

    老農拿起水囊喝了一口水,臉上有些許緬懷之色,大概是想起了自己的故鄉,語氣有些唏噓:

    “當年袁冀州(即袁紹)病逝後,曹操領軍渡河北上,與袁冀州之子袁譚戰於南皮。”

    “雙方久戰不下,直到曹操派出虎豹騎,方纔斬了袁譚,攻取南皮。”

    老農說着,示意官道上的將士:

    “這支虎豹騎,與現在這支漢家騎軍,多有相似之處……”

    年青郎君大驚:

    “老丈居然親眼過虎豹騎?”

    老農不在意地笑笑:

    “老是陳年舊事了,曹操渡河北上後,冀州大亂,曹操這個人領兵,又素來喜歡屠城。”

    “所以老夫覺得,冀州是不能呆了,於是趁着兵亂,逃離冀州,一直到了河東,這纔算是安定下來。”

    老農雖然沒有提起自己爲何能親眼看到虎豹騎,但年青郎君知道,眼前這位老農所略過的故事,只怕並不簡單。

    只是看到對方不想詳談,他也識趣地沒有追問。

    大概是打開了話匣子,老農有些絮叨:

    “要說中原河北大亂的時候啊,還是河東戰亂最少,所以河北逃難的人,最喜歡往這裡跑。”

    不過年青郎君似乎對虎豹騎更感興趣:

    “老丈,你說你見過虎豹騎,那你覺得,虎豹騎和眼前的騎軍相比,哪個更厲害此?”

    “杜郎君,你這個話根本就是不安好心!”

    老農卻是不上當,指着姓杜的年青郎君笑道,“再說了,老夫不過是個使農具的,這等陣前之事,吾如何能知曉?”

    杜預也跟着笑了起來,湊近了些,有些討好地說道:

    “老丈,你就當是忙裡閒聊,跟我說說唄!”

    “要不看在我這些日子這般辛苦的份上,說一說,讓我聽着放鬆一下,成不?”

    “我保證不往外說。”

    杜預到了河東之後,先是帶着農夫修水渠,築土方等,然後又東奔西跑,幫大夥量田畝。

    但凡家裡能領上田地的,哪一個不喜歡這些被官府派下來的年青郎君?

    此時聽到杜預這麼一說,老農也就願意多說兩句:

    “誰更厲害一些,老夫是真不知道。這陣前勝負之要,除了底下的將士,還要看是誰領軍。”

    “要知道,虎豹騎可是跟隨曹操常年征戰,歷經無數生死的精銳。”

    指了指官道,老農說道,“這支騎軍精則精矣,但比起真正的虎豹騎,見的血恐怕還是少了點。”

    “哦。”

    杜預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也不知道這支騎軍是誰在領軍?不知是不是馮中都護?”

    延熙三年三月,安漢將軍,中領軍張包領南軍東渡大河,進入河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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