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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蜀漢之莊稼漢 - 第0983章 對策字體大小: A+
     

    從長安走秦直道到九原,一路快馬狂奔,不惜馬力,三日可達。

    但這僅僅是指傳騎傳遞緊急軍情的情況下。

    就算是涼州軍和鮮卑騎兵全軍騎馬——不管騎兵還是步兵——那也沒辦法達到這種速度。

    對於大軍而言,快一點的,可能十來日就能到達橋山,慢一些的,也不會超過半個月。

    但總的來說,比起丞相領着大軍走斜谷道那麼一小段路,就得二十餘天之久,那是快了不知多少倍。

    畢竟從九原到長安的路程,是從漢中到長安的路程的近三倍。

    這就是坦途和山路的區別。

    但也正因爲這是一條坦途,所以馮刺史的大軍才走了一半路程,佈置在沮水一線的魏國前哨,就已經點燃了狼煙。

    秦直道在修建之初,本就是爲了軍事用途。

    不但在沿路設置有兵站兵城,同時還有接連不斷的烽燧臺。

    由於年久失修,大多兵站已經失去了應有的作用。

    但這些年來,因爲司馬懿極爲重視北地郡的防備,所以不但讓人把烽燧臺重新修補一番,甚至還建立起一些新的烽燧臺。

    當第一個烽燧臺上升起代表最高警戒的三柱粗大的滾滾黑煙,不久之後,第二個烽燧臺也開始點火……

    與此同時,傳騎發了瘋似地順着橋山山脈上的秦直道向關中方向狂奔,拼命地追逐着不斷被點燃的狼煙。

    烽火只能告訴後方來了很多很多的虜寇,卻不能告訴究竟來了多少。

    傳騎們現在就是要前哨所探知到的軍情,以最快的速度告訴郭淮。

    僅僅半日之後,橋山主峰下的烽燧臺就開始冒出滾滾濃煙。

    “將軍,有敵情!”

    橋山山上的關城內,有士卒驚呼。

    從接手橋山防備的那一天起,郭淮就沒有停止過向北邊遙望。

    如今狼煙驟起,不用別人的提醒,郭淮就已經一言不發,健步如飛地向着關城的最高處跑去。

    也不知是因爲跑得太急,還是因爲心跳太快。

    一路上,他耳邊只有咚咚咚的聲音。

    來了?

    真的來了嗎?

    馮賊當真如大司馬所料,要從北邊而來?

    他心緒如麻,登上關城望樓,迫不及待把目光投向北方。

    狼煙,每一個燃起的烽燧,全是冒着代表着過萬敵人的三柱狼煙。

    郭淮緊緊抓着欄杆的手,因爲太過用力,手背已經冒出了青筋。

    “再等等,再等等……”

    郭淮在心裡告誡自己,“等傳騎把消息傳回來,看看究竟是馮賊,還是胡人想要藉機南犯。”

    他的心裡,還存着一絲僥倖,希望北面而來的敵人,是趁機南犯的胡人。

    而不是想像中的馮賊。

    可是一想起馮賊太過狡詐,倘若他一日不出現,誰都不敢掉以輕心。

    馮賊早一日出現,大夥也能早一日安心,同時大司馬也可以早一日安排對策。

    於是郭淮心裡又有些矛盾:馮賊似乎也應該來了?

    不過萬一真是馮賊,那是不是就意味着自己要再一次面對那個窮兇極惡的狡悍蜀虜?

    幾十歲的人了,連陣前生死都不知見過多少回了。

    可此時的郭淮,卻如同初次要去見喜歡的小娘子的毛頭小夥,總覺得時間過得特別慢,怎麼也止不住怦怦的心跳。

    直到日頭的餘暉漸漸消失在山的那一頭,仍是沒有看到山下出現傳騎的身影,郭淮就越發糾結起來。

    “將軍,各個山頭營寨皆已回報,做好了準備。”

    郭淮有些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轉身準備下樓,同時吩咐道:

    “吾料最遲明日一早,傳騎必會到來,夜裡若是有情況,記得立刻稟報,不得有誤!”

    “諾!”

    時至半夜,郭淮的房門突然被人敲響,有親衛急聲叫道:

    “將軍,有急報!”

    還沒等他喊出第二聲,房門就“吱呀”被打開了,穿戴整齊的郭淮出現在門口,原來他竟是和衣而睡。

    “人在何處?”

    “就在前廳。”

    “走!”

    前廳的傳騎士卒已經是渾身溼透,嘴脣乾裂,強撐着一口氣等着郭淮到來,用盡全身剩餘的力氣說道:

    “蜀虜……不下五萬,人人皆騎,帥旗乃是……是馮……”

    吐出最後一個字,當場就暈了過去。

    很快有人從他的懷裡掏出魏軍特有的符節,把它遞到郭淮手裡。

    “快扶下去休息!”

    郭淮緊緊地捏着手裡的符節,吩咐道:

    “來人,傳吾軍令,連夜派出傳騎,報知長安,馮賊領五萬賊寇自北而來!”

    不管這個軍情是真是假,都要第一時間傳遞出去。

    眼下這種局面,寧可殺錯,不可放過。

    後面陸續到來的傳騎,會互相印證消息的真假。

    真要錯了,後面再糾正不遲。

    吩咐完畢,他重重地坐到椅子上,長長地吐出一口長氣,心裡也不知是什麼滋味:

    該來的,終究是要來的!

    不到兩天時間,以長安爲中心,馮賊來犯的消息便向四方散播,其中的兩個重點方向,就是洛陽和郿城。

    “吾最怕者,乃是馮賊自隴關而下攻打汧縣,次怕者,就是從蕭關而出南向汧縣。”

    第一時間得到馮賊消息的司馬懿,拿着從長安送過來的軍報,臉上頗有輕鬆之色:

    “畢竟馮賊不但善於攻城,更善於平地野戰,故吾最希冀者,便是他從北而來。”

    說到這裡,他不禁捋了捋鬍鬚,笑道:

    “沒想到此賊竟是如此遂吾之意,此可謂天助我也?”

    左右聞言,皆是與司馬懿一樣,露出久違的輕鬆笑容。

    蜀虜此次犯境,唯有馮賊久不見其蹤,要說大夥不擔心,那就是假的。

    有不少人,還是參加過蕭關之戰,深知此人的厲害。

    如今關中百姓,皆傳馮賊久有鬼王之名,麾下三千鬼騎,飢啖人肉,渴飲人血。

    可算得上是能止關中孩童夜啼的狡詐悍賊。

    於是便有人笑着附和大司馬的話:

    “橋山羣山延綿,多有險隘,馮賊麾下的騎軍再怎麼厲害,難道還能上山下澗,如履平地?難道還能帶着攻城器具,橫穿大漠?”

    “末將觀馮賊自棄其長,又偏要去攻大司馬早有準備之地,怕是要吃上一番大大的苦頭啊!”

    “哈哈哈……”

    衆人皆是大笑。

    “我看馮賊此番,多是想學漢之霍去病,他也不想想,匈奴兒安能與大魏相比?彼此番所爲,我看是欲畫虎不成,反是類犬啊!”

    笑聲更大了。

    司馬懿也不去阻止衆人。

    畢竟這些日子以來,諸將都在擔憂馮賊究竟會從哪裡而來,情緒有些壓抑。

    此時讓大夥笑談一番,也算是鼓舞士氣了。

    只待衆人笑畢,司馬懿這才提醒道:

    “馮賊此番,橫穿大漠,竟不失時,能與諸葛亮大軍相呼應,可見其領軍確實有過人之處。”

    “故此次吾等雖早有準備,但亦不可大意,小視此人。”

    聽到司馬懿這番話,有人提議道:

    “大司馬,那我們要不要再派出援軍,前去橋山支援郭將軍?”

    司馬懿搖了搖頭:

    “馮賊既領大軍南下,其意圖已現,若是橋山無備,說不得就讓他得逞。如今橋山有備,何須擔憂?”

    “不管如何,我們的主要大敵,乃是對岸諸葛亮所率十萬大軍。只要不給諸葛亮可趁之機,北邊的馮賊,則如無根之萍,無慮也。”

    諸葛亮此次進犯關中的大軍,可上陣爭戰者,當有五六萬之數。

    再加上輔兵民夫,說他有十萬之衆,並不算誇張。

    自諸葛亮西上五丈原以來,一直都在不緊不慢地佈置營寨。

    安營紮寨完畢,最近又在不斷地砍伐竹林樹木,似乎是在打造渡水器械。

    同時還有消息傳來,說是蜀虜打算招募當地流民百姓,開荒墾地。

    在司馬懿看來,諸葛亮這是在做兩手打算:

    一是若馮賊得逞,則勢必會趁機渡水,與自己正面決戰。

    二是若馮賊失手,則打算在對岸屯田,要與自己長久對峙。

    想到這一點,司馬懿不禁喟然一嘆道:

    “吾觀葛賊取關中之志甚堅啊!還是要小心謹慎爲上纔是。”

    這時,只聽得下面有人說道:

    “大……大司馬,有道是久守必失。前番吾……吾等大軍小心戒備,皆因不知馮賊從何而來。”

    “如今馮賊已現,蜀虜意圖皆明,虜兵少於大魏,卻分三路而進,實是犯了兵家之忌。”

    此言一出,司馬懿循着聲源看去,嘴裡不禁“咦”了一聲。

    原來發話者,不是別人,正是站於最角落的鄧艾。

    鄧艾看到大司馬關注他,心情激動之下,口吃就更嚴重了:

    “蜀……蜀……蜀虜此番,看,看似主動,實則三路皆不能聯通消息,各自爲戰。”

    “而我大魏,不但兵多於彼,更能及時互相援助。此誠敵之大弊,而吾之大利是也。”

    說了這麼多,他終於喘了一口氣,最後總結道:

    “故在艾……艾……艾看來,只要能調動兵力,破敵一路,則餘路自敗。”

    鄧艾是司馬懿破格提拔上來的。

    原因就是他這幾年來,在關中屯田方面取得極大的成效,爲關中大軍提供了大量的糧食。

    同時這也是在看出諸葛亮打算賴在五丈原,有可能與自己長久對峙之後,司馬懿卻毫不擔心的底氣。

    只是屯田歸屯田,打仗起打仗。

    鄧艾從頭到尾,基本也就是在清掃北地郡的胡人部族時,撿了些可以忽略不計的軍功。

    所以他能進入司馬懿的帥帳中議事,大夥看在大司馬和糧食的份上,也不會過多說什麼。

    哪會想到這個傢伙站在最末的角落裡,居然敢搶在大夥的前頭,給大司馬提出軍議?

    當場就有人諷刺道:

    “艾尚未言明有幾艾,安敢妄言軍事乎?”

    於是不少人便竊笑起來。

    鄧艾臉都氣紅了,大聲道:

    “《論語·微子》有語:鳳兮鳳兮!此非一鳳乎?昔漢之周昌,期期不能言,然蕭何、曹參皆卑下之,漢高祖憚之,呂后跪謝之。”

    “周昌能期期,吾何不能艾艾?”

    此言一出,竟是說得衆人無言以對。

    司馬懿聞之,更是驚異。

    只是看到衆將臉上多是有鄙夷之色,司馬懿心頭一動,咳了一聲:

    “好了,吾早已有計較,大家不須多爭,也免得傷了和氣。”

    諸將看到大司馬都這般發話了,也就不好再說什麼。

    他們卻是沒有想到,待軍議散了之後,司馬懿又讓人悄悄把鄧艾召了回來:

    “軍中諸將,要麼是多立軍功,要麼是勳貴之後,唯有你,既無立有軍功,又非出身大族,故難免會遭到他人排擠。”

    “如今你若欲改變他人想法,非是與他人相爭,唯一途徑,便是多立軍功,知否?”

    當年鄧艾在汝南時,同郡一長者觀其家貧,資給甚厚,他最初竟未曾表示出任何感謝之意。

    由此可見,鄧艾實是心高氣傲之輩。

    他得司馬懿破格提拔之後,軍中諸將看他不順眼,他亦從未想過要與他人好好相處。

    故他與軍中同僚關係並不算佳。

    此時聽得司馬懿私下鼓勵之言,鄧艾感動之餘,不禁奮然請戰:

    “若大司馬有意與葛賊決戰,艾願請爲先鋒,爲大司馬前驅!”

    司馬懿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數十萬大軍隔水相持,又豈是一戰而決之的事情?此莽夫所爲是也。萬一事有不諧,豈非國之罪人?”

    天下初亂時,諸侯混戰,多算得上是亂打一氣,甚至哪方的勇夫多一些,誰就是強者。

    但越到後面,兩軍對陣就越發講究兵法謀略。

    因爲亂打一氣,不講謀略的傢伙都消失在戰亂裡,要麼就是成了雄主的爪牙。

    就如現在魏蜀兩軍對峙,看起來風平浪靜,其實不過是在試探對方的耐心。

    如果耐心足夠,雙方都沒有因爲急躁而露出破綻。

    那下一步就是小規模的進攻和防守,進而找出對方可能存在的不足。

    就是到兩軍大規模對戰的時候,也要保留五分力氣防守,以免一敗就淪落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在司馬懿看來,曹真就是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仍然困於武皇帝征戰四方時的想法,欲一戰而下,這才被馮永抓住機會,一擊而潰。

    若是土鱉在此,就會總結:

    其實就是隨着將士軍事素養的提高,戰爭走向正規化。

    司馬懿覺得鄧艾乃是可造之才,於是對他略講了幾分自己的心得。

    以大司馬的身份,親自對自己講解兩軍對陣之要,鄧艾更是感動。

    “故吾這裡,怕是一時之間,用不上先鋒。”

    司馬懿最後總結了一句,然後頓了一頓,看向鄧艾:

    “不過你方纔在帳中所言,在吾看來,確也是有幾分道理。”

    “馮賊既已現身,則蜀虜意圖自明。我軍將士多於蜀虜,光是防守,難免被人言畏蜀如虎。”

    “倒不若想辦法主動出擊,以尋敵之疏漏。”

    鄧艾聽到大司馬竟是同意了他的看法,大是興奮。

    司馬懿見此,又是微微一笑:

    “在吾看來,欲尋諸葛亮之疏漏,怕是難矣。不若另尋他處,士載以爲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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