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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放肆文學 » 軍事歷史 » 我要做皇帝» 第667節 烏恒與鮮卑(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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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要做皇帝 - 第667節 烏恒與鮮卑(二)字體大小: A+
     
        鮮卑山,不是一座山,而是一個群山的統稱。

        在后世,他應該是在臨近黑龍江的**市范圍內的大興安嶺南麓一帶。

        而在此時,這個后世天朝最美的草原,還是一片原始蠻荒的景象。

        紛飛的大雪,覆蓋了群山,也掩埋了湖泊。

        夏天在草原上放牧嬉戲的部族和他們的牲畜,此刻全部躲進了群山之中。

        鮮卑人在群山中發現和鑿空了許多的石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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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石洞,有的尋常至極,便是奴隸和底層的牧民也可以隨意進出。

        但有的卻莊嚴肅穆,神圣無比,只有部族的大人和薩滿才被允許進出。

        現任的鮮卑部大人,匈奴單于冊封的鮮卑王,是已故的鮮卑大人,那個遭了無妄之災,腦袋被送給漢朝皇帝消氣的堂弟。

        鮮卑人沒有姓氏,就是部族的首領和最高層也是一樣。

        所以,部族,一般以首領的名字做姓。

        現任大人,地位最高的鮮卑王,名曰丘可具。

        所以,部族里的奴隸和牧民,一般就都叫丘可具某某。

        當然,跟所有游牧民族一樣,鮮卑不是一個統一的中央集權的政權。

        部族里的大人,除了丘可具外,還有六七人之多。

        丘可具在這些大人中,是實力最小,武力最弱的。

        假如不是去年,他的堂哥,號為‘鮮卑虎’的部落大人,被匈奴單于冊封的鮮卑王被匈奴人所殺,這個位子。是怎么也輪不到丘可具的。

        丘可具被推舉為部族大人。

        根本原因是,部族里的其他大人。想拿他頂缸。

        萬一再發生什么問題,就可以讓他去替死。

        但丘可具顯然不愿意接受這樣的命運。

        現在。丘可具就坐在屬于部族首領才有資格進入的石洞中,這個石洞,已經被他重新布置。

        在洞中鋪上了一層柔軟的羊皮攤子,洞內生著火,丘可具就坐在火堆邊,手里捧著一個物件,仔細看的話,就會發現,這是一卷已經磨損了不知道多少的竹簡。

        火光照耀下。這卷竹簡上的文字,依然清晰可見。

        石洞之中,此刻只有丘可具一人。

        他忠誠可靠的衛士站在洞口,為他站崗,所以,他可以毫無顧忌的大聲的吟誦著竹簡上的文字。

        “子曰: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丘可具似乎很喜歡這一句。翻來覆去的吟誦了好幾遍,只是,他吟誦的語言里,混雜了許多鮮卑語的發言。所以,聽上去非常古怪,甚至可以說。這個世界除了他自己,已經沒人知道他在瞎比比什么。

        但他卻顯然非常得意。腰桿坐的筆直的,努力的模仿著不知道從那里看來的漢朝士大夫的模樣。

        但很可惜。他的髡頭發型以及明顯左秹的衣襟,深深的出賣了他。

        反而讓他的模樣顯得非常滑稽。

        然而,他卻一點也不介意自己現在的模樣,放下那卷竹簡,踹到懷中,如同珍寶一樣的藏起來。

        然后,他搖頭晃腦的道:“吾以君子的禮儀,邀請來自遠方的朋友來我家中做客,想必這些遠方的朋友,一定不會介意的,哪怕這些朋友有意見!”

        “他們并不知道我的好意,所以有些意見也正常,仲尼曰,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就是這個道理!”

        但聽到他這樣的語氣,洞口站崗的兩個衛士卻嚇得牙齒咯咯咯的打顫,腿都有些發軟了。

        這幾個月以來,部族上下,都已經知道,新上任的大人丘可具,雖然沒有前任大人的勇猛,也沒有其他大人的強悍。

        但,他喜怒無常,變幻多端。

        很多時候,你以為他在笑,但其實他是在怒,你以為他發怒了,但其實他很高興,但在其他一些時候,他又跟常人一樣。

        所以,部族上下,最害怕的事情,就是大人在笑或者在發火了。

        因為,沒有人能猜到,這位新上任的大人,究竟是在高興還是在發怒?

        尤其是當這位大人每次嘴里嘀咕著別人完全不明意義和不知所以的語言時,他的心思就更加難以猜透了。

        漸漸的,部族里甚至有傳說,這位大人是神明轉世,他嘀咕的語言是神語,這就更讓人恐懼了——在草原上,多數神明,還兼職了魔鬼的差事。

        “應該要回來了吧……”丘可具掐算了一下時間,嘴里嘀咕著,臉上更是掩飾不住的興奮起來。

        丘可具的身世很奇特。

        他的父親是鮮卑大人,母親來自東胡王盧它之的部族。

        類似的聯姻,在草原上非常正常。

        所以,這個不是重點,重點是當初,隨他母親一同嫁來的鮮卑山的,還有幾個隨從。

        這些隨從里面,有一個儒生。

        起初,沒人知道,儒生是什么?

        大家都拿他當奴隸對待。

        直到丘可具慢慢長大,就覺得這個老奴,平日里的行為特別奇怪,于是好奇心發作,想要探究探究。

        然后發生的事情,就比較狗血了。

        這個自稱曾是漢朝使團隨從的儒生,成了丘可具的老師。

        并將他所珍藏的寶貴書籍傳授給了丘可具。

        然而,這個老儒生沒過幾年就死了。

        這讓丘可具很悲傷,感覺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人能跟他有共同語言了。

        數年前,丘可具曾經回過自己母親的娘家,在那里倒也尋找到了幾個儒生,可惜,交談之后,丘可具大失所望——他們秉持的道理,可老師講的完全不一樣。

        簡直是異端啊。

        但丘可具還是勉強摁著鼻子,用了十頭羊。買回了一個據說跟自己老師是同鄉的儒生回來,總算勉強能有個交談的對象。

        唯一的問題是。對方似乎很難理解他和他的老師的理念。

        “哎,知己難求啊。但愿這次漢朝使團中,能遇到一位知己……”丘可具嘆著氣道。

        ………………………………………………

        與此同時,在數百鮮卑人的護送下,正朝鮮卑山而來的漢朝使團,正在雪地中跋涉。

        張未央走在正使徐堅的身邊,而在徐堅身側,一個衣襟左秹,披頭散發,外貌是中國人種的夷狄。跟徐堅不時交談著。

        他們用的是漢話,所以張未央能聽懂他們的談話內容。

        “許正使,此去鮮卑山,務必小心……”那個披頭散發,衣襟左秹的夷狄,用著士大夫之間交談的語氣說道:“現任鮮卑王,號為丘可具,此人,喜怒無常。有類瘋子,其行顛孛狂亂,其言異于常人,屢屢有不正之言!”

        說著說著。連張未央都聽出來了,此人似乎對那個鮮卑王有著切齒的仇恨。

        這讓張未央很不理解。

        照道理來講的話,以當下世人的價值觀。被發左袵,等于自動放棄了諸夏的身份。化為夷狄,從此不復為國人。

        當初盧綰衛律韓信都干過這樣的事情。

        也就說是。眼前這個從膚色到面貌甚至語言都跟中國人無幾的人,其實,已經是夷狄,既是夷狄,那幫夷狄做事,甚至出謀劃策,非常正常。

        但卻背著自己的主君,在背后說主君壞話。

        他這是要做什么?

        不止張未央這么想,徐堅也是這么想的。

        于是,徐堅問道:“煩請兄臺細細講來,這鮮卑王,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雖然,中國的士大夫和貴族,對這些被發左袵,拋棄祖宗和家國的人,非常不齒,但,假如需要這些人的時候,士大夫們也不會因為他們的身份而輕視或者侮辱他們。

        當下的中國士大夫貴族們,尤其是北方的,基本都是實用主義者。

        對我有用的,管你是什么人?來者不拒!

        長城邊塞下,漢軍就庇護了許多投奔的夷狄。

        近二三十年來歸義中國的匈奴貴族,也都得到了重賞和妥善安置。

        甚至,有些連來歷跟腳都不清楚的部族,都得到了朝廷的保護,甚至授予土地,讓他們耕種。

        隴右郡,不就有個大夏縣嗎?

        現在,該縣的人民,不就已經是漢室子民,給朝廷納稅服役了嗎?

        那人卻嘆了口氣,道:“當下的鮮卑王,其母出自東胡王盧氏的部族,本是盧家旁支,其母嫁來鮮卑時,帶了一個癲狂儒生,此人思想極為褻瀆!嗯!是褻瀆,他將孔子的論語之意涵,完全曲解,更可怕的是,他將這些曲解的論語意涵,傳授給了當今的鮮卑王,號為丘可具者!”

        這人咬牙切齒的道:“此人行為言論,堪稱道敵,吾嘗恨不能焚盡其文!”

        徐堅聽完,卻是無所謂。

        孔子?

        儒家的祖師爺啊!

        但跟徐堅一毛錢關系都沒有,徐堅是法家的,對孔夫子也就那么一回事了。

        所以,徐堅一點感同身受的想法都沒有,反倒是像發現了一個新大陸一樣,興奮了起來。

        鮮卑王曲解了孔子的《論語》?

        這有什么關系?

        你們儒生自己不就是曲解最厲害的哪一個嗎?

        看看谷梁派跟公羊派都爭鋒相對到何種地步了!

        所以,鮮卑王是否曲解了孔夫子的典籍,完全不重要!

        重要的是,這個鮮卑王讀過孔子的《論語》這就很重要了!

        這就好比后世,天朝的外交官聽到某國總理、議長什么的,熟悉中國文化,甚至能講中國話,頓時就生出好感,覺得對方可以交往,甚至媒體和大眾也是如此。

        卻渾然不顧,在過往的記錄上,反華最厲害的,就是這些人。

        直到吃了許多虧后,人們才開始醒悟——熟悉你的不一定是朋友,也可能是敵人,對你不了解的,反而更好打交道。

        如今也差不多是這個樣子。

        不怕夷狄懂文化,就怕人家是文盲。

        士大夫們總會對知識分子,有好感,尤其是夷狄中的知識分子,更是士大夫們青睞有加的對象!

        有什么能比的上‘感化’一位夷狄,棄暗投明,甚至請求內附,化夷為夏的功勞更大的?

        若是成功,升職加薪,揮手可就,便是未來青史之上,自己的大名也會顯耀其中,讓萬千后世子孫敬仰和崇拜。

        這樣想著,徐堅就忍不住的顫抖了起來,對那位在鮮卑山上的鮮卑王,更是有了些好感。

        只是,徐堅高興,烏恒人就一點都不高興了。

        野力之找了個機會,偷偷找到張未央,說道:“這些鮮卑奴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不過一定不是什么好主意,你們要小心,千萬別上當!”

        “嗯?”張未央頓時就有些好奇,他看了看四周鮮卑人的發型和服飾還有膚色,再看了看野力之,感覺兩者區別幾乎等于零,于是問道:“我看你們跟鮮卑人好像是同族呀?但為何你們的關系如此差?”

        “這些下賤的奴隸!”野力之哼哧哼哧的嘟囔了一聲,然后,解釋道:“我們是烏恒人,他們是鮮卑人!”

        “烏恒,在我們的發音中是這樣的……”野力之低聲說出一個拗口的名詞。

        然后,他又道:“鮮卑的發音是這樣的……”又是一個拗口的名詞,然后他看著張未央,天真的問道:“明白了吧?”

        張未央搖了搖頭,他完全不知道野力之說的是什么意思。

        好在,野力之對張未央這個兄弟很好,于是,耐著性子解釋道:“烏恒、鮮卑,只是外人對我們的稱呼,我們自己是不這樣稱呼的,烏恒,在我們的語言中是長輩、長者和大人的意思,而鮮卑……哼哼,奴隸之族!”

        野力之接著,又對張未央解釋了兩族的前世今生和恩怨情仇。

        張未央聽完,立刻默默的將這些事情牢牢記在心中,打算等會休息的時候,記錄起來。

        因為,這個情報太關鍵了!

        哪怕是張未央也知道,此事一旦被證實,極有可能會得到朝廷的賞賜甚至因此簡拔為官!

        原因是,據野力之所說,在很久以前,烏恒與鮮卑本是一族。

        當時烏恒族的族人,統治著鮮卑人,將他們作為奴隸。

        后來,匈奴人打敗了烏恒人的祖先,將他們驅逐到這冰天雪地的世界中,鮮卑與烏恒在戰爭中分開。

        兩者從此就互相看對方不順眼了。

        一方覺得,我是主子老爺,你丫一個賤奴,還敢蹦跶,看我不打死你?

        另一方覺得,你丫挺已經被人打敗了,還想作威作福?做夢去吧!(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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