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沉默的聶遠，曼達太太露出一抹失望的神色，道：

  「果然，你也做不到嗎，或者，你是覺得為了第一次見面的我，不值得和他交惡？」

  聶遠還是一如既往的實誠, 道：

  「雖然不想讓您傷心，但在這樣的情況下，我通常不想說謊，是的，您說的正是我的顧忌，而且, 我們的對話，他應該能聽到吧？」

  「不知道。」

  曼達太太搖搖頭, 道：「不知道他是否能聽到，如果能的話……」

  曼達太太頓了一下，又看向聶遠的身後，道：「如果你能聽到勞倫斯，我給你找了個敵人，但你不准針對他，我想資助他殺死你，但沒有能力，你幫我去做。

  那樣或許可以幫我解脫，興許也是幫你，請務必滿足我。」

  說著，又看向聶遠，道：「如果他真的聽了我的話，你願意接下這個任務嗎，酬金我想他是付得起的，他幫我給。」

  「……」

  「唉~」

  聶遠見狀，不由深深嘆了口氣。

  他體悟到了曼達太太與勞倫斯親王的複雜關係。

  也再次認知到了抽象源的特質，並對其將人變成鬼的使用代價深以為然。

  根本不用多想，曼達太太的情況, 還有勞倫斯親王的畸戀，都是抽象源造成的狀態。

  正如帕斯鎮的卡瑞娜、奧斯頓、艾德里三人之間的悲慟關係。

  普通人與抽象源有染，近乎是註定了結局，不管是平頭百姓，還是所謂的王公貴族，都不會有個好結果的。

  甚至是聯合教會的特殊人員，與那種詛咒之物牽扯太深，都會釀成莫大的悲劇。

  就像是自己，分明已經完全收服了狂想之翼，可還是會在遇到曼達太太的時候，差點被那種強烈情緒所誤導。

  又遑論其他人呢。

  傑克說他母親脾氣很不好，在聶遠看來，真是已經太好了，才沒有完全陷入癲狂與死寂。

  這一點曼達太太說的沒錯，那病態而悲涼的狀態，放在其他人身上，恐怕早就給死亡開門，並擁抱它了吧。

  而曼達太太卻還堅強的活著, 想看到傑克成為真正男子漢的那一天。

  這種病態，根本不是心理素質多麼強悍, 就能夠完全摒棄的。

  所以當曼達太太對自己身後那個看不見的目光，露出如此病態訴求的時候，聶遠卻表示非常的理解。

  除了他與曼達的共情之外，亦有對抽象源逆改人心，引誘觸碰者墮入萬劫不復的清晰認識。

  如果勞倫斯親王，也已然被抽象源侵染了的話。

  那麼聶遠絲毫不懷疑，在這種畸形病態關係之下，曼達太太懇求他資助自己，去殺死他本人，其也可能真的會那樣去做的。

  這就是抽象源。

  從煉獄深淵中誕生出來的不祥之物。

  但只要人類的欲望存在一天，抽象源便不可能沒有市場的。

  總會有人為了暫時的欲望，去觸碰和使用它，其中實則也包括自己。

  因為，自己也有人的靈魂，祛除不了所有的欲望。

  看著對自己露出溫婉與希冀之意的曼達太太，聶遠開口說道：「我暫時不會交惡勞倫斯親王的，也做不到直接與之對抗，但如果這是你倆的訴求，那麼只要酬金足夠，我會代替死亡，敲響你們的房門。」

  「謝謝，謝謝你……」

  曼達太太非常之平靜，她輕聲道謝，並上前來擁抱住了聶遠，喃喃道：「真是很高興遇到你，讓我體驗到了記憶中唯一的美好，還幫我拾起了未來的希望。」

  她的話落，聶遠便感受到，自己身後那無形的目光消散無蹤了。

  好像從來沒有來過。

  但他卻知道，被注視的感覺，是那樣的真實與毛骨悚然。

  或許，勞倫斯親王真的聽見曼達太太的話了吧。

  就不知道他會如何選擇了。

  聶遠不帶任何多餘情緒的，也輕擁住了曼達太太。

  「如果這能讓您開心一些，暫時填補上心靈的創傷，我很高興，希望傑克也像您一樣堅強，但不要像您一樣不幸。」

  「他有自由的靈魂，自由的空間，他不會的，今天之後，他也將會逐漸變成一個真正的男人，我如此堅信著。」

  曼達太太逐漸鬆開臂膀，並退後半步，與聶遠保持健康的距離，深吸口氣，將心頭的強烈情緒壓抑下去。

  她放下面紗，道：「再次對您的證婚表示榮幸，現在我們回到自己的職位上吧，一位母親，和一位認證人。」

  聶遠微笑道：「好的，婚禮馬上就要開始了，我們過去吧。」

  會場這頭。

  隨著時間的推進，婚禮人員也開始緊羅密布的運作起來。

  賓客們基本上已經就位了，酒水、飲食也擺放到了它們該擺放的位置，除卻證婚人以外，相關人士也齊聚於禮台之下了。

  賓客中有目力極好的存在，目光是不是投向湖邊的方向。

  只是因為有水榭的遮掩，讓他們看不到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不然怎樣也會升起一系列嚴重的誤會。

  當看見曼達太太和聶遠並肩走來時，很多人都鬆了口氣。

  看起來兩者並沒有產生矛盾，反而有說有笑的，看起來剛才傑克是白擔憂了。

  臨近會場時，曼達太太早已重拾雍容華貴之儀態，與聶遠分開，去向她作為長輩的位置。

  而聶遠也向南希、阿茲特克與昆汀等人走去，對面也緩步迎了上來。

  南希正要牽住聶遠的衣角，手卻頓住了，一臉不可思議的仰頭看著他。

  旁邊的阿茲特克與昆汀也約莫差不多，皆眼神古怪，狐疑不解。

  「哦，我忘了你們鼻子很靈，沒有洗去該洗去的氣味，抱歉讓你們誤會了。」

  聶遠卻臉部紅心不跳的如是說道，所幸直接承認了他與曼達太太的擁抱。

  昆汀摸了摸臉頰的鬍子，道：「這也……太亂了點吧，你認真的？別怪我沒告訴你啊，像你這種情況的人，往往沒有好結果的，沒有人可以擅自接近她，哪怕偷偷摸摸也不行，以前有過，但都死得很慘。」

  阿茲特克也不由打趣道：「還以為你只是比我清高，但沒想到，你早就比我高到不知哪裡去了。」

  聶遠如實解釋道：「並不是你們想的那樣，我只是試圖在抽象源的詛咒當中，救下一個迷途而悲愴的靈魂，或許是兩個，雖然救下他們的方式，似乎不那麼美好，與死亡同名不同意。」

  這話一出，讓三人瞬間面面相覷。

  說到抽象源，那麼他們就有所理解了。

  所以曼達太太，也是和抽象源有染的存在嗎？

  昆汀不由開口道：「如果真是這樣，那麼王城的情況，可能比我設想的還要複雜。」

  「暫時放下這個吧。」

  聶遠抬頭看向笑著對自己揮手，意氣風發的傑克與露絲，道：「我們先祝福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