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耀也焦躁起來，分毫不讓地叫道：“如果你僅僅是一個小兵或者普通將領，自然只要‘舍生忘死，奮勇向前’就好，但你可是‘戰神’，是整個帝國軍的象征，是‘帝國最后的修仙者’，甚至是帝國的一部分啊！如果連你這樣的軍方巨頭都放棄了思考，帝國豈不是變成了一頭橫沖直撞的無腦猛獸，什么時候踩中陷阱甚至跌落深淵都不知道！

    “我知道你素來以軍人的身份而自豪，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但軍人絕不該成為毫無思想，沒有獨立意志的殺戮機械——否則，和圣盟人又有什么區別？

    “我知道過去兩百年間，你的雙手沾滿血腥，用殺人如麻來形容都不為過，但我寧愿相信，你知道自己為什么要戰斗和殺戮，并不是不假思索，傻乎乎執行誰的命令！

    “反正，這件事關系到真人類帝國乃至整個人類文明的未來，換成是我，非要弄個一清二楚，水落石出不可！武英奇究竟打算怎么對付四大家族的皇牌艦隊，要付出多少代價，要把整個帝都變得如何面目全非，這些問題，難道你真的不曾擔心過嗎？難道你覺得，為了打贏內戰，即便付出‘帝都全滅’的代價都可以嗎？

    “如果這樣都可以，那我再告訴你一件事，就在短短一天之前，武英奇引爆了他的一具分身‘武英琴心’，試圖對我洗腦——用圣盟人的技術！”

    “什么！”

    這次，雷成虎是真的大吃一驚，死死盯著李耀，聲色俱厲道，“你說真的？”

    “我就算要造謠，也不可能編造出如此離譜的謊話吧？”

    李耀苦笑道，“更準確的說法，或許不是武英奇使用了圣盟人的技術，而是武英奇和圣盟人原本就同出一源，共享了來自洪荒時代，盤古族的洗腦技術，武英奇和圣盟一直有千絲萬縷的關系，甚至一千年前的圣盟崛起，都有他的一份功勞！”

    雷成虎的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咬牙道：“你這算是無憑無據，血口噴人嗎？”

    “雖然暫時沒有證據，但邏輯上完全講得通啊！”

    李耀雙手一攤，道，“雖然千年前的武英奇和圣盟，看似水火不容的宿敵，但他們乒乒乓乓打了幾十年的結果卻是，雙方瓜分了星海共和國，在星海共和國腐朽的尸體上，建立了今日帝國和圣盟的雛形。

    “按照誰受益最大，誰最有嫌疑的原則來倒推，說武英奇和圣盟人聯手做了一場好戲，也不無可能啊！

    “至于真人類帝國成立之后，為何一直沒消滅圣盟？這也很好理解，帝國需要圣盟作為自己統治諸天萬界和壓榨普通人的借口，圣盟——恐懼的存在，亦是你們修仙者存在的理由！

    “別急，還有，難道虎帥不曾好奇過，武英奇接下來要如何對付圣盟大軍嗎？

    “圣盟主力艦隊并未崩潰，尚且保留著七八成的有生力量，他們是故意大步后退，主動放棄大量大千世界，就是準備誘敵深入，拉長帝國遠征軍的補給和防線，最終和帝國決一死戰！

    “為何他們如此急于求成，不惜孤注一擲？因為圣盟內部也遭遇了極大的僵化危機，再不決戰的話，自身就要崩潰了！

    “這些都是虎帥你的理論，在你為元老院撰寫的報告里清清楚楚寫出來的，想必武英奇也看過這份報告，并且對你這個‘大忠臣’深信不疑吧？

    “那么，問題來了，武英奇明知圣盟大軍在不遠的黑暗中虎視眈眈，隨時準備給帝國致命一擊，他竟然還敢在這么關鍵的時刻，悍然發動全面內戰，他究竟想干什么？

    “就算他真能干凈利落干掉四大家族皇牌艦隊，然后呢，然后他又憑什么對付圣盟主力艦隊，憑滿目瘡痍的國土，和內戰過后，筋疲力盡、支離破碎的艦隊？他瘋了嗎，僅僅想再當一年半載皇帝，過把癮就死？

    “不，不可能的，他可是要繼續統治星海一萬年的絕世梟雄，他不可能不考慮到圣盟的存在。

    “唯一的答案，他和圣盟原本就是一伙的，至少他和圣盟內部很大一部分人，有著極深的關系，他可以通過和圣盟同出一源的洗腦技術控制一大片圣盟人，他、他可以取代盤古族在一部分圣盟人心目中的地位，成為一部分圣盟人……至高無上的神！

    “虎帥，難道面對這樣的未來，你都無動于衷嗎，難道連這樣一個居心叵測，喪心病狂的武英奇，都可以成為你的主宰嗎！”

    李耀的唾沫都噴到了雷成虎的臉上。

    雷成虎卻面目僵硬地陷入沉思，顧不上擦拭唾沫星子。

    “一派胡言。”

    雷成虎喃喃道，“我從未聽過如此荒謬的鬼話！”

    “是不是一派胡言，讓我們一起去帝都弄個清楚啊！”

    李耀誠懇道，“虎帥，我知道武英奇是你想象中‘完美修仙者’的化身，是在一片腐朽的黑暗中，唯一可以拯救帝國乃至人類文明的希望之光，但您千萬要看清楚‘希望’和‘現實’之間的距離。

    “說到底，您真的了解自己所深深相信和絕對效忠的這位‘黑星大帝’嗎，您真的知道站在面前的這個武英奇，究竟是什么樣的人嗎？

    “不，您所崇拜、敬仰和絕對相信的，僅僅是千年來帝國無數歷史典籍和宣傳資料塑造出來的，披上了神圣光輝外衣，美化了不知道多少倍的黑星大帝，和真實的武英奇之間的差距，就好像女孩子先畫了兩個鐘頭的妝又用美顏晶眼拍攝出來的照片，和卸妝之后真實形象的差距一樣，那根本就是兩個人好不好！

    “退一萬步說，即便一千年前的黑星大帝武英奇，真是那么高大偉岸，英明神武，是人類文明的至尊領袖，值得你誓死追隨，但你怎么肯定，現在這個武英奇，就是千年前的武英奇呢？”

    “嗯？”

    雷成虎瞇起眼睛，“什么意思？”

    “我覺得你犯了一個錯誤，不，應該說我們都犯了一個認知上的錯誤。”

    李耀深吸一口氣，十分冷靜地分析道，“沒錯，我們都從蛛絲馬跡上分析出了他的身份，并且他也承認自己就是黑星大帝武英奇——但真相究竟如何，鬼知道？

    “千年前的黑星大帝武英奇早就在帝皇古墓中駕崩了，只剩下一縷殘魂蟄伏很久，才遇到青年時代的厲靈海，并依附于后者身上回到帝國。

    “這是武英奇和厲靈海，單方面的說法。

    “但是在將近千年的蟄伏和飄蕩中，這一縷武英奇的殘魂，有沒有被別的什么東西侵蝕和污染呢？有沒有變得面目全非，甚至徹底扭曲了自己的道心呢？有沒有變成別的……更強大的力量的奴隸呢？

    “這些謎團尚未解開，僅僅靠他一拍胸脯說自己是黑星大帝武英奇，然后虎帥您就乖乖跪下，頂禮膜拜，誓死效忠了？您的心很大啊！他說他是武英奇，我還說我才是武英奇呢，反正我吞噬了帝焰珠的力量，什么霸道無匹的紫焰也可以噴出幾口，誰都沒有100%的證據啊！

    “總之，我并不是反對您效忠黑星大帝武英奇，真的，身為一名真正的修仙者，想要效忠修仙者始祖，這很正常！我只是好心好意建議您一下，您真應該先搞搞清楚，此刻盤踞在帝都不知道搞什么鬼的那個家伙，究竟是不是千年前那個100%的武英奇，值不值得您掏心掏肺，甚至賭上帝國和整個人類文明的命運，去誓死效忠！”

    雷成虎的眼角和嘴角，都微微抖動起來。

    “你這樣的詭辯，還真是令人頭痛萬分。”

    他冷冷道，“你拋出的這些問題，根本不可能找到答案，陛下是由一縷殘魂重生，自然不是千年前那個100%的武英奇，他的性格甚至……道心，發生些許變化，亦不奇怪，但此時此刻，還有比他更好的選擇嗎？”

    “有啊，那就是你自己！”

    李耀搓手道，“現在這個所謂的‘武英奇’居心叵測，鬼知道他究竟是不是另一個假修仙者，甚至比修仙者更可怕的存在，這片星海決不能落入他的手里。

    “但虎帥您肯定是十足赤金的真修仙者，足夠資格掌舵帝國的未來。

    “當然，我知道您志不在此，絕不可能成為全帝國的獨裁者，那就繼續我們過去的約定，以‘正統革新派’的身份，將‘革新帝國’的大旗撐下去，阻止武英奇的陰謀，最后選一個被您親自教育出來，深受您影響，繼承革新理念的小皇帝出來，您以‘帝國慈父’的身份從旁輔助，那就天下大吉啦！”

    “然后你們修真者，也可以趁機混入革新派的隊伍，在潛移默化之間侵蝕帝國的理論大廈，進行一場沒有硝煙的思想戰爭。”

    雷成虎冷笑道，“對嗎？”

    “如果修仙大道真的天下無敵，那根本不用怕我們搞什么思想戰爭啊！”

    李耀坦然道，“區區幾個修真者，即便真的混入修仙者的隊伍，不應該分分鐘被你們侵蝕和轉化才對，虎帥又何必這么警惕修真大道，如畏懼猛虎和蛇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