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同時，整張「蒙皮」也縮捲起來，一隻爬蟲鑽出石壁，拖著不斷淌出粘液的皮囊快速向洞頂爬去。

但夜鶯的動作比它更快。

她從迷霧中乍現，如履平地般倒掛於洞頂，擋在爬蟲面前——當身形還未下落之際，一把閃著銀光的匕首便已刺入它的頭頂，將它死死頂在石壁上。

蟲子掙扎片刻之後，六條細長的腳都垂落下來，再也沒了生息。

這時閃電才注意到，所謂的「卵」不過是爬蟲的軀幹而已，只不過之前它的頭和腳都埋在石頭裡，以至被碩大的腹部遮蓋住了。

這隻蟲子的身形完全不成比例，前半截有些像一隻放大了的螞蟻，長度不過半米；但後半身，也就是將狂魔包裹在內的「蒙皮」部分，差不多能塞得下三個大酒桶，即使粘液已經灑出過半，整個肚子都癟了下去，但攤開的面積依然大的驚人。

「魔鬼就是從這東西的肚子里產出來的？」小姑娘驚訝地問。

「我從來沒有聽說過類似的事，」愛葛莎蹲下身子，藉助魔石的光芒仔細打量著魔鬼，「這隻狂魔……已經是完全成熟的個體了。看它的手臂，不僅有鑲嵌過魔石的傷疤，粗細也要比另外一隻大上一圈，這說明它不止一次利用魔力投擲過長矛。」

「可魔石呢？」

「不知道，大概被誰拿走了吧。」

「所以是這隻蟲子乾的咯？」愛蓮娜略有不耐道，「它把魔鬼吞進了肚子里，然後掛在牆壁上消化食物，然後不巧遇見了我們——魔石則在戰鬥中遺失，或是被直接消化掉了，這樣說得通嗎？別在意這隻噁心的蟲子了，找到芙蘭才是要緊之事。」

吞進肚子里？閃電心底腹誹道，它的嘴連吞下一個成年人都夠嗆，更別提身高接近三米，體形魁梧的狂魔了。

「有點奇怪……」虛空中忽然傳來夜鶯的聲音，「它明明已經死了，為什麼魔力現在才開始消散？」

「什麼？」愛葛莎一愣，「你是說這隻魔鬼？」

「沒錯，它的魔力很淡薄，就像是霧氣一般，從蟲腹里滾出來時我才注意到。但它當時確實已無生機了——從皮膚的腐爛程度來看，至少得有一兩天時間。」夜鶯疑惑道，「魔力不是不可能匯聚於死物之上么？」

「如果你沒有看錯的話，確實很奇怪……」佐伊點點頭，將手中的長劍用力插入石壁內，「或許我們該把這兩具屍體帶回去好好研究一番。先留個記號吧，等紮下營地再回來收拾它們。」

然而一行人沒走多遠，又接二連三地發現了數個「卵蟲」，它們並不全是埋在洞壁之上，有的就直接立在河岸邊，或是蘑菇叢中。

這一次眾人有了經驗，每一擊都切在要害之上，將埋入泥土中的蟲頭挨個斬下。剖開蟲腹，裡面除了狂魔外，還發現了心懼魔以及人類的屍體。

這令女巫們的臉色變得十分糟糕。

邊陲區之外並無人類的定居之所，它們是怎麼捕捉到這些獵物的？

還是說，在神不知鬼不覺之下，敵人已經將觸鬚伸進了無冬城的領地？

就在這時，夜鶯突然發出了警告，「前方有魔力反應！等等，不對……那是，芙蘭？」

「在哪？」愛蓮娜並沒有立刻衝過去，而是和其他神罰女巫分散開來，持劍戒備四周。

閃電知道，在迷霧世界中只存在黑白雙色，大部分物體都由直觀而扭曲的輪廓線條構成，唯獨魔力具有鮮明的色彩，因此幽暗的地底對夜鶯來說毫無影響。

「左前方兩百米……四百步左右——她似乎被什麼東西纏住了，」她的聲音又離遠了一些，在水花的噪音下變得模糊不清起來，「周圍看不到……我先去……等……」

過了沒多久，緊接著是兩聲槍響——

「砰、砰！」

火槍的轟鳴在洞底顯得格外洪亮，神罰女巫們對望一眼，保持著陣型向前方推進，閃電則更快一步，從眾人頭頂越過，直朝槍響的位置飛去，同時將轉輪槍握在了手中。

還好，她擔心的事情並沒有發生，夜鶯很快舉起了發光魔石，為大家指引方向。

在後者的腳邊，正躺著兩隻長有鐮刀般前爪的怪物，它們的腦袋上被轟出了一個大洞，藍色的血液淌了一地。

「這就是你說的能隱藏身形的邪獸？」閃電浮在半空問道。

「嗯哼，不過再高明的技巧也逃不過我的眼睛，」夜鶯得意地將手槍插入腰帶，拍了拍一旁被困得結結實實的芙蘭，「我說得沒錯吧？」

芙蘭扭動了兩下，發出幾聲支吾，似乎被人封住了嘴巴。

這時小姑娘才注意到，蠕蟲載體兩側纏滿了白色的膠狀物，將它牢牢固定在原地，就連那張巨嘴都被封堵起來。除此之外，她壯碩的身軀上到處都是傷痕，顯然掉出深坑的那一下摔得不輕。

而且令她驚訝的是，像芙蘭這樣的巨蟲還不止一隻，就在她身邊，居然還靜靜趴著另外兩隻吞噬蠕蟲，看起來猶如睡著了一般。

「這裡是……」閃電腦中忽然蹦過一個念頭，她縱身落下，將地上的青苔撥開，一塊斑駁的石板赫然出現在她面前。

「哦？」夜鶯吹了聲口哨，「不錯，看來我們找到了——」

「傳說中的雪山遺迹！」她激動地接道。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其他人此刻才徐徐趕到，為了不使隊形拉得太開，神罰女巫始終保持著一個速度，而走在最前的始終是愛蓮娜，這讓閃電對她的看法有了些許改觀。

「我們找到芙蘭了，還有兩隻似乎想拿她飽餐一頓的怪物，」夜鶯簡單解釋了一遍，「她沒什麼大礙，只是被捆得動彈不得。這裡已經是地底遺迹的一部分，敵人很可能就在附近，我們救走她后儘快離開這裡，先把第一軍招過來設下哨點再說。」

愛蓮娜點點頭，拔出背後的重劍，三下五除二便削開了那些彈性極強的膠狀物——當芙蘭的大嘴重獲自由時，所有人都聽到了她的低吼聲。

「不要抬頭向上看！」

然而閃電聽到這句話后，已經下意識地抬起了頭。

頭頂一片漆黑，乍眼望去什麼都沒有——此處的地洞再次向上方擴展，構成了一個宛如大殿穹頂的巨大空間，發光魔石只能照亮周圍方寸之間的地面，完全看不到頭頂的底細。但下一刻，她感到自己渾身的寒毛都豎立起來。

黑暗中浮現出了一隻猩紅的眼睛，接著是第二隻、第三隻……

她完全數不清到底有多少眼睛同時望向了自己，千萬眼睛猶如千萬星辰，凝聚成一團碩大的紅色圓盤……看起來宛如「紅月」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