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衣老者抬起頭，看著佩劍的書生，他的臉色同樣很平靜，甚至還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如同看見了老友一樣。
“的確好久……不見。”麻衣老者微笑道。
“道友這是在做什么？在人間閑得無聊，想要找事情做么？”佩劍書生朝楚羽那邊看了一眼，很是隨意的問道。
麻衣老者點點頭，淡淡說道：“窮極無聊，自然就得找點事情做。”
“煉化神兵？”佩劍書生問道。
麻衣老者點點頭。
佩劍書生再次朝楚羽的方向看過去，忽然說道：“他是我的傳人啊……”
“可他是我的人。”麻衣老者微笑看著佩劍書生：“他的運氣比較好一點，居然得到了你的傳承的認可。”
“哎，你還是老樣子。”佩劍書生嘆息。
“你也是。”麻衣老者看著他：“還是那么討厭！”
那邊包裹著楚羽的火焰，在這會兒變得更加洶涌劇烈。
這火燒的不是他的肉身，對筋骨血脈無損；燒的也不是神魂，對神魂無傷。
這火就是在煉化楚羽的情緒！
無論是哪種情緒，皆可煉化。
什么時候當楚羽的所有情緒全都徹底消失之后，他就成了一件器物。
一件人形的器物。
只剩下一身的修為，和戰斗的本能。
這火變得劇烈的瞬間，有一股柔和的力量，從楚羽眉心豎眼中緩緩散發出來。
散發的速度很慢，就像蝸牛一樣。
但卻在第一時間，將楚羽精神識海中的一處給護住。
剎那間！
楚羽的全部情緒，像是時光倒轉一般，瞬間全部回流回來。
只是他的眼神，看上去卻依然茫然。
楚羽甚至不敢在這一刻流露出任何的情緒來。
他知道，金屬小球，再次救了他。
而且，無論是麻衣老者，還是那佩劍書生，都沒有察覺到他的異常之處。
這金屬小球，超越這個世界！
這是楚羽第一次無比篤定的確認這件事。
但這一口氣，楚羽卻依然提著。
還不到放松的時候。
眉心處的金屬小球并沒有更大的動作，釋放出的能量也相當平緩。
但卻極大的緩解了楚羽承受的痛苦。
也虧了這樣，不然楚羽可能會露出破綻。
因為正常的話，他的情緒應該已經被煉化得八九不離十了。
一個完全沒有任何情緒的人形兵器，又怎么會露出痛苦的神色？
此時，麻衣老者和佩劍書生兩人全都沉默無語。
面對面，隔著遙遠的星空相對而立。
實際上，兩人在見面那一刻，就已經在交手了！
一處異位面。
蒼涼而又宏大。
佩劍書生和麻衣老者兩人已經打的天昏地暗。
這異位面的法則力量異常強大，任憑這兩人如何打，這片天地都巋然不動。
佩劍書生從始至終并沒有出劍，但他的速度太快了！
攻擊也無比兇悍。
每一擊打出，都帶著雄渾的法則碎片。
那法則的碎片鋒利到極致，大片組合在一起，看上去無比駭人。
麻衣老者的身體周圍，有一道橙色的光罩，這是一層相當堅固的防御。佩劍書生打出來的那些法則碎片轟在這橙色的光罩之上，多半被彈飛。
少數則釘在那上，很快就變得像個刺猬一樣。
麻衣老者同樣也在發起攻擊，他的攻擊手段無比繁雜。
各種閃爍著大道之光的符文符號形成無數的洪荒神禽、神獸，散發著滔天之威，咆哮著、嘶吼著，沖向佩劍書生。
佩劍書生整個人就如同一把鋒利的劍！
他勇往直前，不斷向前闖去，僅憑他身上散發出的凌厲氣息，就將那些符文化成的神禽、神獸崩飛。
在虛空中碎裂！
眨眼間，佩劍書生就已經沖到了麻衣老者面前，接著，他毫不猶豫的拔劍。
一劍斬出！
整個異位面的世界，在這一刻，只剩下這一道劍光。
凌厲到蓋世無雙！
麻衣老者的身軀，完全無法擋住這一劍。
那橙色的光罩，瞬間被這一劍給斬碎。
接著是麻衣老者的身軀，被一劍劈成兩半。
接著，這個異位面一下子就崩塌了。
人間界，這處陌生的星域。
麻衣老者臉上露出一絲苦笑，道：“你的劍，果然還是那么凌厲。”
佩劍書生看著他：“你還是沒有太大的長進，令人失望啊。”
“我所擅長的，本就不是這種戰斗，你無端找上門來，難道就是為了劈殺我一次？”麻衣老者問道。
佩劍書生用手一指楚羽：“那是我的傳人！”
“那是我的神魂！”麻衣老者說道。
“不，你錯了，那不是你的神魂，那只是你神魂中的一段……原本就不屬于你的本源。”佩劍書生的聲音有些冷：“洪荒時代，你吞噬了多少先天生靈，自己心里面就沒點數么？”
“你沒資格指責我。”麻衣老者淡淡說道：“洪荒時代的先天生靈，誰沒有吞噬過別人？”
“那是混沌蒙昧的時代，在誕生靈智，有了是非之念后，就只有你，還在那么做。”佩劍書生說道。
“那又怎么樣？弱肉強食，本就是這世間法則，若是我弱，別人同樣可以來吞噬我。”麻衣老者淡淡說道。
“你已經陷入了魔障當中。”佩劍書生輕輕嘆了口氣，然后道：“但那是你的事情，現在，我要帶他走。”
說著，一指楚羽。
麻衣老者面無表情的看著佩劍書生，半晌，才嘆息一聲：“這一戰我輸了，自然你說了算。”
佩劍書生點點頭，身形一閃，來到楚羽身旁。
抓起楚羽的一條手臂，直接離開這里。
從始至終，麻衣老者沒有再試圖阻攔。
就像他自己說的那樣，他擅長的，并不是這種正面的戰斗。而是其他的手段。
如果沒有進行準備就進行一場遭遇戰，那么他肯定不是佩劍書生的對手。
到了他們這種級數的存在，都無法推演同級對手的行蹤。
佩劍書生已經消失在人間界太久的歲月，他完全沒想到對方會在這種時候歸來。
“三界道訣……果然不同凡響。”麻衣老者喃喃自語了一句，然后轉身離開。
在佩劍書生抓住楚羽的那一刻，楚羽眉心的金屬小球中散發出的力量一下子靜止下來。
就像一潭死水。
佩劍書生帶著楚羽，穿越重重的陌生宇宙。
他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
快到不可思議的程度！
以楚羽目前這種境界，根本不能理解。
看似閑庭信步，但每一步都會出現在一個全新的陌生星域。
人間界的宇宙太大，浩渺無垠。
所以楚羽此刻已經完全弄不清楚，這到底是什么地方。
從任何地方都沒見過有類似的星系存在。
最終，佩劍書生帶著楚羽，來到一塊古老的大陸上。
這塊大陸，漂浮在宇宙中，無邊無垠。
大陸上充滿了生命的氣息。
楚羽被他帶著，一直飛到一座巨大的山峰前，在山腳下，楚羽看見一片氣勢恢宏的古老宮殿。
那里面人頭攢動，不時還有一些修行者飛進飛出。
這是位于人間界大宇宙深處，一塊神秘大陸上的古老宗門！
所有人在看見佩劍書生的瞬間，全都駐足停下，躬身施禮。
“見過祖師！”
看樣子，他們似乎能夠經常見到佩劍書生一樣。
因為雖然足夠恭敬，但卻沒有那種見到大能的震撼和激動。
甚至很多人還大膽的打量著被佩劍書生抓著的楚羽，眼神中充滿好奇。
楚羽發現這里的人，似乎都很單純。
有些情緒，通過眼睛就可以看得出。
這仿佛是一個與世無爭的世界。
佩劍書生很溫和的沖著所有人點頭，最終帶著楚羽，進入到一座大殿當中。
將楚羽安置在一張椅子上，然后面對著楚羽，忍不住輕嘆一聲，隨后開始施法。
能夠明顯感覺到，他的法，依然是在凈化。
但凈化的，卻是麻衣老者之前對楚羽的煉化！
麻衣老者手段通神，并非是封印了楚羽的情緒，而是硬生生的將這些情緒煉化出去。
現在佩劍書生做的，是將麻衣老者的道，從楚羽身上驅逐出去。
他已經把楚羽當成是一個沒有什么情緒的人了。
一個智慧的生靈，若是徹底失去了所有情緒，試想一下，真的是很可怕也很悲哀的一件事。
徹底沒有了情緒，等于連思考都幾乎不需要了！
當然，會極為專注！
跟楚羽猜想的一樣，佩劍書生沒能發現楚羽身上隱藏著的秘密。不知道現在的楚羽，已經差不多徹底恢復。
“你先在這里修養一段時間，我會安排人來照顧你的起居。等你恢復得差不多了，我會傳你劍術。”佩劍書生說完，轉身出了門。
楚羽坐在那里，一動也不敢動。
因為他不知道佩劍書生是敵是友！
這同樣是洪荒時代的一尊大人物，能立神像的人啊。
雖然排名第九，但天知道他們的排名是按照什么來的。
因為就連麻衣老者，都不是佩劍書生的對手。
楚羽雖然沒有看到他們交手的過程，但卻能想到，最終肯定是佩劍書生占了上風。
這個人為什么要把自己帶到這個地方來，楚羽心里面一點譜都沒有。
尤其他身上最大的秘密，就是眉心豎眼的金屬小球。他不想被人發現。
好在佩劍書生也完全沒想到楚羽會如此妖孽，能在麻衣老者的煉化之下安然無恙。
沒過多久，就有一個看起來十八九歲的少年推門而入。
這少年眉清目秀，一臉單純，進來之后，先是小心翼翼的打量了楚羽幾眼，然后才說道：“祖師讓我來服侍您……”
少年沒有對楚羽稱呼什么，因為他不知道該如何稱呼楚羽。
“祖師說，您的情緒幾乎被煉化得差不多了，需要靈藥和時間一點點來恢復，把這任務交給了我。我也不知道怎么稱呼您，看年齡您應該比我大，我就教您一聲大哥吧。”
少年自顧說著，然后開始忙活起來。
先是帶著楚羽，來到一處幽靜的小院。
一看這種地方就不是尋常人能進得來的，四周非常安靜，幾乎看不到有人出入。
隨后，少年在院子里，支起了……一個灶臺。
并且拿出一個大鐵鍋，放到灶臺上。
楚羽差點沒繃住，嘴角都忍不住輕輕抽搐了一下。
心說這家伙要干什么？要把我給煮了？
這時候，少年回過頭來，看著面無表情的楚羽，一臉開心的道：“大哥你不知道，我最大的愛好，就是做菜！可惜他們都不支持，說我不務正業。切，那是他們不懂美食的好！修行的目的是什么？我覺得是長生！”
“可長生之后呢？還能干什么？每天打打殺殺？無趣；談情說愛？無聊；在我看來，人生，唯美食不可負！”
這少年是個話癆，明知道楚羽不會回答他，自己一個人也能說得眉飛色舞的。
“平時我一做菜，他們就嘲笑我，還會有嚴厲的長輩把我的灶臺掀翻。真是的……他們不知道我為了尋找那些食材付出了什么！”
少年說著，擼起了胳膊，上面一道觸目驚心的傷口，還在結痂狀態。
這道傷口很不尋常，那上面有大道符文在相互糾纏，相互打架！
結痂的地方戰斗尤其激烈！
“大哥你看，這是最近留下的，那頭洪荒鱷實在太兇了，我好言好語和它相商，讓它借一條腿給我。反正那東西，隨便就能長出來的，結果它很小氣不說，居然還怒了。”
少年美滋滋的從身上取出一個一米多長的鱷魚前肢，沖著楚羽炫耀道“大哥你看，就這玩意兒，貢獻出來大家一起吃吃多好！這可是這片宇宙中，相當難得的極品美味！嘿嘿，一會我給你做紅燒洪荒鱷爪！”
楚羽面無表情，心里面卻有點翻騰。
他因為不敢輕易動用神識，看不出這少年的修為。
可從那道傷疤來看，這少年……分明有著不遜色大圣境界的修為！
看這少年熟練的在那里處理這條散發著雄渾威壓的洪荒鱷爪，楚羽眼皮子都直跳。
這條鱷魚爪，所屬的主人，肯定也是一頭可怕的兇獸。
能在少年身上留下如此傷疤，說明至少也是大圣境的生靈。
見鬼，這里還是人間界嗎？
楚羽之前很確信，但現在，他多少有點懷疑了。
人間界，怎么可能有這種地方？
又怎么可能出現這樣的妖孽？
難道……
楚羽悚然一驚。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