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樣啊，大作家……」趙玉看著韓寬，不無玩味地問道，「案子已經講給你聽了，有什麼思路沒有？」

「哼，」韓寬仰起頭，用那種一貫的冷漠面對趙玉說道，「你剛才不是說，你不需要我的幫助，只是想通過我找找感覺的嗎？

「怎麼樣，感覺找到了沒有？」

沒想到，韓寬居然將了趙玉一軍，著實讓趙玉有些意外。

「不過，你說得也對……」然而，不等趙玉有所表示，韓寬卻繼續說道，「我只是一個殺人犯而已，又能幫你什麼呢？

「我雖然寫過不少偵探，但和真實的警察辦案完全不同，」韓寬坦然說道，「這種時候，一旦我說錯了什麼話，不但幫不了你，還有可能對你們造成誤導，得不償失的。」

「哼，你丫還挺嚴謹！」趙玉擺手說道，「放心吧，你呢，就別瞎操心了，你想到了什麼，就說出來聽聽，我是來找靈感的，不會什麼都信的……」

「呵呵……」

韓寬揚起嘴笑微微一笑，可這時候的笑容卻更加令人心裡發毛。

「趙警官啊，」韓寬笑著說道，「人類本身就是一種複雜的動物！

「從感覺上，這個殺人犯的確和我有點像，但實際上……」韓寬坦然說道，「我們的出發點是完全不同的，甚至根本沒有可比性。

「我覺得，你的困惑來自於嫌疑人的心理特徵與想象中的兇手不符？」他輕輕搖了搖頭，「但人是有多面性的，在受到了某種刺激之後，有可能……會發生改變！

「你說的那個康某，萬一……萬一……」

「萬一什麼？」趙玉聽得仔細，認真追問。

「萬一是裝出來的呢？」韓寬說道，「他忽然開竅了，明白了一個只有高手才會明白的道理：只有平時裝成一個酗酒如命，脾氣暴躁，沒有城府，做事馬虎的人，那才是對一個連環殺手——最好的偽裝！？」

啊……

聽到韓寬這句話，趙玉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感覺渾身汗毛都立了起來。

如果……康子清真是韓寬所說的那種人，那這件案子可就堪稱奇案怪案之經典犯罪了。

一個連環殺手，為了能讓自己排除嫌疑，所以偽裝成了另一幅模樣，這……這……是不是有點太過駭人聽聞了？

康子清會是那樣的人嗎？

一瞬間，往日的各種細節，如走馬燈般在趙玉腦中閃現：

崔麗珠提醒他，康子清對女人不感興趣，沒有女朋友，也沒找過小姐，可能存在心理問題……

康子清婚姻失敗，兒子不是親生的……

康子清曾經酗酒駕車，差點兒被公司開除……

康子清把大部分的時間，全都花到了喝酒和打牌上……

李默說，康子清是個神經病，離婚那麼多年，還給前妻寫信……

康子清的包里有十一盤殺人錄像帶，現在已經證實，皮包就歸康子清所有……

還有，康子清變成了植物人，但錄像帶一直保存著，除了歐陽冬，再沒有別人過來尋找過……

難道……

難道……真正騙了自己的人，不是別人，而是那個已經火化入土的——康子清！？

如果真是這樣，那麼這樁視頻殺人案，很可能成為一樁無解懸案，永遠也無法窺情案情的真相！

哦……

激動之間，趙玉只覺一陣恍惚，耳朵不由自主地發生了嗡鳴。

「趙警官，」韓寬望著趙玉，一動不動地問道，「你沒什麼事吧？你的臉色，可不太好看啊！」

呼……呼……

趙玉重重呼吸了半晌，這才逐漸感覺好受一些，當即按了一下耳朵上的助聽器，向韓寬說道：

「看來，我今天的確是來錯了，」趙玉艱難地站起身子，做出了欲要離開的架勢，「我居然傻傻地希望一個殺人惡魔，能幫我找出另一個殺人惡魔，呵呵……」

「趙警官，請……請等一下……」誰知，當趙玉起身之後，韓寬卻驀地抬起頭來，眼神失落地說道，「我想問一問，這次見面，就是我們之間的永別了吧？」

「嗯……」趙玉擰著眉毛看了韓寬一眼，不明白他這麼說話是何意思，於是不假思索地回了一句，「沒準兒吧，或許，你行刑的那天，我會來參加的！」

「哦……」聽到這話，韓寬面露遺憾地點了點頭，然後說道，「既然這樣，那就對你表示一下感謝吧！」

「啊？我沒聽錯吧？感謝？」趙玉更加疑惑。

「是的，謝謝你，抓住了我！」韓寬坦坦然地說道，「如果不是你抓住了我，我根本不知道，自己犯下了多大的罪孽！？

「人們說得沒錯，我就是一個惡魔，我居然……居然連相濡以沫的阿茹，都……都……」韓寬的眼角泛著一絲晶瑩，「我錯了，我的人生，從第一次戴上惡魔面具的時候，就已經無法回頭了……」

唉……

韓寬的話，雖然聽上去意思不是特別明確，但趙玉可以聽出，他言辭中充滿了懺悔之意，已經真心悔過了。

「你……」趙玉本想勸解幾句，可張開嘴，卻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一個即將被執行死刑的殺人惡魔。於是，只是敷衍地說了一句，「你……好自為之吧！」

吱鈕……

沉重的鐵門發出摩擦之聲，當審訊室完全關閉之後，趙玉心中不禁五味雜陳，一片紛亂，回憶，也一下子回到當初的惡魔案之中……

或許，韓寬罪孽深重無可饒恕，但是，那些把韓寬生生逼成了惡魔的人，是不是也應該承擔一些責任呢？

如果當年韓寬沒有遭受欺凌，沒有因怨成恨，是不是，一切的一切，就都會不一樣了？

唉，這算什麼事啊？

當趙玉跟隨幾名獄警走出監獄的時候，心裡不禁越發後悔，自己今天選擇前來探望韓寬，實在是得不償失。

不但沒有得到跟視頻殺人案有用的思路，反而引起了自己的一番惆悵，真是……嗯……嗯……

誰知，就在趙玉邁步走出大門，前往停車場的時候，他的思緒，卻忽然停留在了剛才的某一個瞬間。

韓寬臨走時對自己說了一句話：「自從他第一次戴上惡魔面具的時候，他就已經回不了頭了！

「第一次……第一次……哎？」驀然間，趙玉忽然靈光一閃，想到了什麼，急忙停住腳步，靜下心來，努力朝這個念頭追了過去。

是啊，韓寬第一次變成惡魔，是因為受夠了某個同學的欺凌，所以利用惡魔面具，嚇得那人墜樓而亡……由此，拉開了整個惡魔案的帷幕……

那麼……眼前的視頻案呢？

兇手的第一次，不但擺在自己面前，而且還留下了清晰的視頻影像，如果……如果能夠仔細研究研究的話，會不會發現什麼？

這第一件案子，會不會成為重要的——突破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