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外。
常山塔。
遺迹當中。
陳季川已經不在塔中。
數月前，他在闖過第二十二層時成功證道，於是也停留在第二十二層，並未繼續往上面闖。
自那時出了塔，就在塔下塔外待著，遲遲不出遺迹。
而這一日。
盤坐塔下的陳季川兀的睜眼，站起身來，大步走出。
「棲真子！」
剛一出來，枯崖魔君就出現在跟前，兩眼如炬：「闖過第二十二層，為何過了四個月才出來？」
天知道他這四個月等的有多心焦。
陳季川在裡頭闖關，他在外頭看著，眼看一氣呵成闖到第二十二層，又看到他出了塔，但就是不見他出遺迹。
如此苦等四月，簡直煎熬。
此刻一見陳季川出來，枯崖魔君氣不過出口質問。
「魔君稍安勿躁。」
陳季川看向枯崖魔君，笑道：「貧道僥倖在『常山塔』中得到兩卷神通，一卷名曰《九陰冰魄》，一卷名曰《天魔聚毒幡》。」
說著。
他又誦念兩門神通部分總綱。
《九陰冰魄》是他在第十四層得到的。
《天魔聚毒幡》則是闖過第十九層的賜予。
都是貨真價實的神通，可沒在糊弄人。
「兩卷神通！」
「《天魔聚毒幡》？！」
枯崖魔君一聽，兩眼頓時眯起。
神通極為珍貴，那一卷《九陰冰魄》即使跟他不合，但往後大可以拿去跟其他真仙換取寶物或者神通。
但這是往後。
短時間難有真正價值。
可是《天魔聚毒幡》不同。這門神通一聽，就是涉及毒功毒法方面的神通。枯崖魔君正好修習的就是毒法。
方才僅是聆聽一小部分的總綱，都能讓他有所觸動。若能習得，怕是能讓他的實力有一個質的飛躍。哪怕這神通不全，當中的理念跟思路也能讓他獲益匪淺。
《天魔聚毒幡》！
他勢在必得！
「好！」
「好！」
枯崖魔君面上大喜，沖陳季川道：「那一卷《九陰冰魄》算作一百斤源玉。《天魔聚毒幡》本魔君也不坑你，可以給你五百斤源玉。」
兩卷神通，六百斤源玉。
完整的神通自然不可能這麼廉價，也不是區區源玉就可以買到的。
但這兩卷畢竟殘缺，畢竟只有一卷。
六百斤源玉的價格也算勉勉強強。
再加上前面已經付出的三百三十斤，枯崖魔君這一次總的已經支出近一千斤源玉。
他在『枯崖十境』中數十萬年間的總收益怕是都沒有這麼多。
不過只要能確保拿到那一卷《天魔聚毒幡》，一切都是值得的。
再者說。
這給出去的源玉未必就是真的給出去了。
「魔君爽快。」
「六百斤就六百斤。」
陳季川笑吟吟的，他猜得出枯崖魔君這般爽快的原因，能猜到枯崖魔君的心思，但他並不在意。
公平交易，各憑本事。
現在就看誰的手段高明。
陳季川一口應下。
枯崖魔君這邊略一沉吟，掏出一支布袋，揭開袋口給陳季川看，當中正是六百斤源玉。
「拿去！」
然後隨手拋了過去。
這棲真子就在他跟前，枯崖魔君並不擔心他攜款潛逃。
「好！」
「這是《九陰冰魄》。」
陳季川將一卷金書同樣拋給枯崖魔君。
神通蘊含的信息龐大，個中信息晦澀難懂，僅憑文字難以盡書盡述，非得有寶物承載才能完整無缺的記錄下來，不會發生真意偏頗。
神通真假，一觀便知。
枯崖魔君看過一眼，知道這《九陰冰魄》不假，但他真正在意的是《天魔聚毒幡》，他眉頭皺起，看向陳季川，不愉道：「另一門神通呢！」
「不急。」
陳季川笑道：「貧道還惦記著『蛛心草』呢。」
「此話何意？」
枯崖魔君心中已經在醞釀殺意。
「沒什麼意思。」
「是魔君說過的嘛，待我來『常山塔』中走一遭，替魔君尋見寶物，就將『蛛心草』贈予。」
「《天魔聚毒幡》於魔君而言，應當算得上寶物了吧？」
陳季川侃侃而談。
「先前已經給過你二百三十斤源玉，說好的事成后，拿源玉去換『蛛心草』。」
枯崖魔君心下不耐。
「此一時彼一時。」
「魔君就當買這兩卷神通用了八百三十方源玉，這樣就不會再心疼『蛛心草』。」
陳季川不賣關子，他直接道：「『金剛仙』戴宗已經去到枯崖島外，魔君將『蛛心草』交予戴道兄，我自會將《天魔聚毒幡》奉上。」
源玉是好東西。
『蛛心草』更是好寶貝。
對其他真仙、上仙而言，這『蛛心草』是殊死一搏，不敢輕易動用，不能確保服用后是生是死。
但陳季川不會。
「我有『點化』，『蛛心草』僅是一重遮掩而已。」
他既已證道，往後不免要幫襯他人證道，能順道從枯崖魔君這裡得到『蛛心草』，掩蓋他的『點化』，當然再好不過。
枯崖魔君這等老魔，不坑白不坑。
……
陳季川見枯崖魔君怒火積蓄，他又道：「貧道留著《天魔聚毒幡》無用，魔君留著『蛛心草』也無用，我們各取所需，魔君何必這般。」
雙贏不好嗎？
為何總想著坑人，總想著毀約呢？
「你遠在星空外，都有秘法能聯絡到那戴宗，必是早有把握得到『蛛心草』。既是如此，為何當初又要索取源玉，說什麼事後來換？」
枯崖魔君心氣不順，問出這話后，就知道問了傻話。
果然，對面『五雷仙』棲真子聽后，臉上似笑非笑。
「給！」
「給你！」
枯崖魔君心中一沉，不再多言，枯崖島中真身將袖一卷，將『蛛心草』丟出島外。在外頭，『金剛仙』戴宗周身金光璀璨，接過『蛛心草』，大笑道：「多謝魔君！」
繼而往下一遁，消失無蹤。
這一邊。
常山遺迹外。
「你與『金剛仙』同為四階巔峰，讓他去取『蛛心草』，就不怕他私吞了去？」
枯崖魔君譏諷道。
給都給了。
這老魔還是忍不住要出口挑撥『宣陽二仙』的關係。
「不勞魔君挂念。」
「多謝魔君慷慨。」
陳季川嘿笑一聲，繼而腳下風雷動。
身形瞬間消失。
竟是要跑！
「棲真子！」
枯崖魔君兩眼一瞪！
他早在戒備。
雖然不相信這棲真子能在他眼皮子底下逃身，但枯崖魔君也不失謹慎。可是哪怕如此，待看到棲真子腳踩風雷真要逃奔，也還是忍不住一怔：「竟真敢！」
區區四階，竟敢坑他？！
枯崖魔君險些氣笑了。
而就在這當口。
就在枯崖魔君剛剛看出端倪的時候。
陳季川已然起勢。
轟隆隆！
刺啦啦！
腳下風雷涌動，電光閃爍，轟轟烈烈間——
砰砰砰！
直將枯崖魔君的封鎖撞碎，一頭沖了出去！
「棲真子！」
「爾敢！爾敢！」
枯崖魔君一個不防，險些被風雷掀了個跟頭，穩住身形后，簡直出離憤怒。
「哪裡跑！」
他將手掌翻覆，自星辰當中，億萬毒蠍揭竿而起。
嗤嗤嗤！
毒蠍鋪天蓋地，直將九天十地全都封鎖。
毒物縱橫，毒氣瀰漫。
「長！」
「長！」
枯崖魔君腳踏兩步，迎風便漲，頃刻成就一尊『萬毒真身』。
頂天立地，睥睨世間。
轟轟轟！
陳季川借風雷行走，無可阻擋。
然而迎面一記毒掌，帶著腥風血雨，不住的在消磨他身周風雷。
砰！
整個人如孫猴子遇著如來佛，被一掌砸的自天倒轉，墜落天宇。
去勢頃刻被阻。
「枯崖老魔。」
「且看你能奈我何！」
陳季川倒翻幾個跟頭，風雷涌動，踹破這一毒掌的重重消磨。他口中大笑著，證道真仙后，也正想跟真仙切磋呢。
這枯崖魔君攔住他，正合他意。
當下不再執著衝出去，他以『風雷行走』輾轉騰挪，掌心雷動，天地間雷霆肆掠，盡在他執掌當中。
「五雷正法！」
陳季川行走如風，口含天憲，一言出，就有雷霆降下。
神霄雷！玉樞雷！大洞雷！仙都雷！北極雷！太乙雷！紫府雷！玉晨雷！太霄雷！太極雷！
一道道雷霆，正是一切邪祟剋星。
雷霆降下。
轟啪啪！
億萬毒蠍頃刻化為齏粉。
嗤嗤嗤！
枯崖魔君變化的『萬毒真身』，也在一道道雷霆轟擊下，冒出陣陣黑煙。
然而黑煙又起變化，同樣蘊含劇毒，散在當空，無孔不入。
「不好！」
陳季川正在防備毒煙，冷不丁，從中打出數十根黑針黑刺，順著氣機法力，就打在陳季川身上。
陳季川拿眼一看——
【法寶：太白刺】
【品級：四階】
【說明：枯崖魔君從萬年刺蝟身上長刺中抽出，經過多年祭煉，內含奇毒。中在人身上，不消多時，便遍體發熱，毒氣攻心，人如癱了一般，不能轉動。】
……
「太白刺！」
「好生歹毒！」
陳季川看出此物底細，感受體內，那『太白刺』分化出的毒針在體內隨著法力行走，愈陷愈深。
不多時，果真遍體發熱，有毒氣直攻心門，陳季川身體逐漸有僵直的趨勢。
「五雷正法！」
「滅！」
陳季川情知不能拖延。
他掌握五雷，五雷藏心，貫穿身體內外，在身體中每一條經脈中遊走，在每一處穴竅中轟鳴。
但凡遇到毒針，全都轟成齏粉。
然而又有陰毒顯化，糾纏不休。一時三刻根本破解不得，若要以『五雷正法』化解，非得靜坐洞府，安心煉化才可。
至於現在。
體內法力暗中游轉，『金剛法咒』護住心門，暗中又有『大羅天火』隨著雷霆遊走全身。
不論是『五雷正法』，還是『大羅天火』，都是邪祟剋星。
但在剋制跟化解毒法方面，都並不擅長，只能以力破法，走最粗獷的路子。
在驅逐、煉化毒素的同時，精氣神也受到摧殘。
「噗！」
陳季川大口吐血，面色時而潮紅，時而蒼白。
滅敵八百，傷幾一千。
一般人根本承受不住。
好在陳季川又有『補天印』在身，生機瀰漫，不斷修補，這才支撐下來。
但即使如此，枯崖魔君隨意打出的『太白刺』，也教陳季川一陣忙亂。
「好個老魔！」
「毒法恁地難纏，難怪能排在『青石榜』第六百二十位。」
陳季川見識到枯崖魔君的厲害。
一邊煉化毒素。
一邊更加謹慎。
他其他神通暗藏己身，不顯於外。而專克一切邪祟的『五雷正法』，竟半點奈何不得枯崖魔君。
這枯崖魔君比起黑梟帝君實在強橫太多。
一個在青石榜上六百二十位。
一個在青石榜上倒數第七位。
差距實在巨大。
陳季川前後跟兩人都交過手，承認『青石榜』排名的確有道理。
「雷！」
「落！」
陳季川竭力纏鬥。
但僅以四階巔峰的修為，哪怕神通犀利，也明顯不是枯崖魔君的對手。
反而身上毒素越積越多。
他且戰且退，在這星辰上遊走。
「小賊！」
「受死！」
枯崖魔君怒而追逐，定要將陳季川斬於胯下。哪怕難以將他真正斬殺，也要將其身上的六百斤源玉與《天魔聚毒幡》神通奪過來。
二人鏖戰。
星辰上。
拔山散人與折遊仙婆早就被驚動。
「什麼情況？」
「枯崖老魔跟誰在斗？」
「又來真仙了？」
二人站起身來，沖戰圈投去目光。
這一看。
就看到枯崖魔君盡起萬毒真身，正在圍困追逐一位道人。那道人掌控雷霆，腳踩風雷，幾有真仙之威。
拔山散人一見，神色一動：「是他！」
「是誰？」
折遊仙婆好奇問道。
她前段時日對太多巔峰上仙下手，以至於險些在南海露了痕迹，已經蟄伏多年，連不少面首姘頭都斷了來往。
因此並不知道，東洲南疆出了『宣陽二仙』，四階堪比真仙。
但拔山散人知道。
前面陳季川被枯崖魔君護著，遮掩氣機面容，讓他沒能看出來。但這一次，二人翻臉大戰，拔山散人看的清楚，立刻認出：「『五雷仙』棲真子！」
「棲真子？」
折遊仙婆略微蹙眉。
她沒聽過這個名字，但看這人戰力，應當是新晉真仙才是。
「難道在良丘之後，神州又有真仙證道？」
折遊仙婆美目看去，見二人戰起，動靜極大，終忍不住道：「二位且住！」
拔山散人也反應過來：「棲真子道友！枯崖道友！快且停手！再打下去，這處遺迹怕是要人盡皆知！」
「廢話少說！」
「你二人速速助我斬殺此繚，否則誰也別想好過！」
枯崖魔君氣急怒極，根本不願停手。
不過折遊仙婆跟拔山散人的話也提醒了他，這般糾纏下去，他雖有信心斬殺棲真子，但也非一時三刻之功。
而時間一長，很可能會引來路過的真仙。
雖然概率小，卻不能不防。
既如此，索性讓折遊仙婆跟拔山散人也動手，越早解決棲真子，暴露的風險就越小。
「枯崖！」
拔山散人臉色一沉。
他看得出枯崖魔君殺意已決，不願罷休，知道這一場廝殺難以避免，也知道儘快平息此戰的方法。
但這般被近乎脅迫，他難免不滿。
「當真可惡！」
拔山散人一陣憋屈，但眼見二人越斗越凶，明白遲疑不得。於是忍住不愉，沖折遊仙婆道：「與枯崖老魔相鬥的這人名喚『棲真子』，人稱『五雷仙』，雖戰力堪比弱等真仙，但一身修為才僅四階。你我相助枯崖，速速將此人打殺便是，免得引來別的真仙。」
「四階堪敵真仙？」
折遊仙婆聽完一驚，眸光落在執掌雷霆的那道人身上，一雙眼快要泛出水來：「若能降服他，那這『常山塔』中...」
拔山散人一眼就猜出這妖婦心中在打什麼算盤，他冷笑道：「別想太多！這棲真子被枯崖老魔帶來，早就在『常山塔』中走了一遭。二人現在又翻臉，定是棲真子得了珍寶，與枯崖分贓不勻，你沒機會的。不如我們聯手將其打殺，到時候他身上寶物，我等再各憑本事。」
折遊仙婆水汪汪的眼睛略微閃爍，繼而面色泛紅，羞答答道：「便聽拔山道兄的。」
「好！」
「一齊動手吧！」
拔山散人身著寬鬆衣袍，他將大袖擺了兩擺，從中落出一座山來。此山迎風便漲，沖著天上雷霆護體的棲真子就砸將過去。
「咯咯咯！」
「小道友，下來玩呀！」
折遊仙婆嬌笑著，笑聲清脆，蕩漾在星辰上，傳入耳中，令人心中酥麻難耐浮想聯翩。
「……」
枯崖魔君擎起萬毒真身，本待繼續喝罵棲真子，聽到折遊仙婆的聲音后，又連忙閉嘴，擔心影響其魅功。
他一聲不吭。
只悶頭壓縮棲真子的騰挪範圍。
一時間。
三尊真仙圍攻的局面形成。
拔山散人扔下山峰，令陳季川倉皇躲避。
折遊仙婆嬌嗔不斷，讓人一時心煩意燥。
枯崖魔君萬毒真身遮天映日，毒素瀰漫虛空內外。
陳季川本就身中劇毒，僅憑一身神通才勉強鎮壓，已是萬分吃力。
此時再來兩尊真仙，一時壓力倍增。
來往不到三合，『風雷行走』就已經顯出頹勢，被拔山散人山峰當頭砸著。
砰！
當場一個踉蹌，栽了兩個跟頭。
「欺人太甚！」
陳季川眼冒金星，一時羞惱。
「是你們逼我的！」
但見他站穩后，周身雷霆環繞，人在天際，披頭散髮，俯瞰三仙，彷如遠古雷神一般，眼中有怒氣噴薄：「拔山老鬼！折游妖婆！你二人也敢欺我？！」
陳季川一聲怒，法力軒然，身上氣息陡然攀升。
漲！
漲！
漲！
只在頃刻間就打破天人屏障。
真仙！
真仙！
法力再無束縛，雷蛇狂舞，電光億萬。
小道人搖身一變，竟已是入聖上真仙！
攤牌！
不裝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