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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漢闕 - 第431章 大漢明月字體大小: A+
     

    本始五年十二月癸亥日這天,大將軍霍光家也在舉行家宴。

    和後世極像,漢人也分「過年」和「元旦」,過年就是十二月中上旬的臘日,這是周代以來的老傳統。而正旦,則是自太初改歷后才推行的新節慶,不過三十餘年歷史,在尋常人家,遠沒有臘日隆重。

    但畢竟是辭舊迎新,翻過這一夜,就是本始六年了,雖然霍光本人並不是很喜歡熱鬧,但霍夫人對節日很重視,每逢佳節一定要將一大家子湊一起過。

    而作為族長,霍光也少不了帶著族中子弟們,手持椒柏酒在家廟裡祭祀先人。

    說是先人,其實主要就兩位,其一是霍光的父親霍中孺。

    在霍光記憶中,父親就是一個極其平庸的人,身為平陽縣小吏,他這輩子做過最了不起的一件事,便是在平陽侯府供事期間,和侍者衛少兒私通,生下一個叫「霍去病」的孩子。

    而霍仲孺和那些「犯了天底下男人都會犯的錯誤」的傢伙一樣,亦是管生不管養,甚至以衛少兒跟許多人睡過為由,不承認這個少時體弱的男孩是自己的種。等供事完畢就拍拍屁股回家,同其正妻生下了中子霍光,而與衛少兒母子隔絕不相聞。

    若非霍去病後來知曉自己身世,在出征北上前找上門來,拜謁認親,並為霍仲孺多買田宅奴婢,霍家恐怕至今仍是平陽一戶中人之家。

    這位蓋世英雄的兄長,還將霍光接到長安為郎,從此改變了他的命運。

    霍光對兄長無比感激,他對先父的祭祀十分草率,意思一下而已,但對兄長的靈位卻恭恭敬敬,同時勒令子弟依次上前拜叩行禮,他們必須知道,霍家何以能立於世間。

    「只可惜天妒英才,兄長早夭,連嬗兒也……」

    霍光每每想起就感慨,兄長成為大司馬驃騎將軍,與衛青等列於朝時,才二十二歲!

    跟兄長相比,那任弘二十六為萬戶侯入中朝,又算個屁?

    但下一年,霍去病便病逝而薨,他如同流星劃過天際,刺得同時代所有人睜不開眼,卻又轉瞬即逝。兄長的病逝,直接讓孝武皇帝被迫停止了滅亡匈奴的戰爭。

    霍去病死後,其子霍嬗襲冠軍侯,為侍中,頗受孝武皇帝疼愛,時常待在身邊,有意等他長大以後用為將軍,繼霍去病功業。毫不誇張地說,孝武幾乎是將霍嬗當成親孫兒來養的,對他的寵愛勝過了齊王。

    然而六年以後的元封元年,霍嬗從天子登泰山封禪后不久暴卒,其年尚小無後,按照律令,作為霍去病之弟的霍光也不可能繼承,冠軍侯國遂除。

    霍嬗死後,漢武帝對他十分思念,特地作《思奉車子侯歌》:「嘉幽蘭兮延秀,蕈妖淫兮中溏。華斐斐兮麗景,風徘徊兮流芳。皇天兮無慧,至人逝兮仙鄉。天路遠兮無期,不覺涕下兮沾裳。」

    愛屋及烏,天子對霍去病、霍嬗的恩寵,這才延伸到了普普通通的霍光身上。

    所以在霍去病牌位旁,冠軍哀侯霍嬗也赫然在列,雖然他去世時年紀小沒有子嗣,但霍光已將霍中孺那同樣早逝的庶長子之孫,霍雲、霍山二人過繼到霍嬗名下,讓這對孿生雙胞胎成了霍去病的繼孫。

    祭祀已罷,就輪到活人的歡宴了。霍光不太喜歡熱鬧,還是如往年那樣沉著臉坐在主席,他妻子顯倒是很享受兒孫女婿們的敬酒,按照規矩,

    從年齡最小的開始,依次向族中老人敬酒祝壽。

    輪了一圈后,又在紅光滿面的長子霍禹帶領下,一大家子整整齊齊地站起來,將杯盞中的屠蘇酒敬向霍光:

    「為父親壽!」

    霍光抿了一口,心裡想的卻是:「我父四十而卒,庶長兄三十餘而死,兄長冠軍侯二十三歲而薨,嬗兒也十歲而隕……霍氏之人不長壽啊,我年已六十有三,是族中活得最長的人了。」

    他不貪心,只求能再活兩三年,看到掃平匈奴,到了黃泉下后,能對孝武皇帝和兄長報功,告訴他們。

    「陛下與兄長的夙願,光達成了!匈奴,已滅!」

    若如此,此生足矣!

    在太陽暗淡的二十年間,由一輪明月撐起了大漢的光明,他亦不負孝武皇帝所賜那幅周公輔成王圖了。

    菜肴緩緩送了上來,近來在長安流行開的西北菜自是主打,這些熱騰騰的大菜最適合冬天吃,香噴噴的孜然烤串也放置到每個人的案几上,而揚豚韭卵、煎魚切肝、羊淹雞寒、胹羔豆餳、白鮑甘瓠、熱梁和炙等珍稀菜肴也應有盡有。

    顯還特別叮囑兒孫們:「今夜要多剩些飯,正旦早上起來撒到大街上,這叫做『留宿歲飯』。」

    「我霍氏來年,後年,世世代代,都要如今日一樣富貴!」

    飽食之後,年紀小的飲用桃湯,大的則喝屠蘇酒,娛樂項目也在院子里開始:侏儒和倡優遊走其間,表演百戲。有大雀戲、豹戲和衍曼戲;還有飛劍跳丸、七盤舞、頂竿戲。歌舞百戲有樂隊伴奏,樂師以蹋鼓為指揮,擊鼓撞鐘,敲罄奏管,吹笛彈瑟。

    甚至還有自安息進貢的噴火炫術表演,這是在宮中為皇后的霍成君派人送來霍府的,她和上官太皇太后也算霍家人,雖不好公然出宮回家,卻也挂念著家裡,兩宮都派人送了些膳食與金帛出來。

    亦有天子劉詢之賜,其中有不少貢自大夏和身毒國的棉布,這在長安尚是稀罕物,比貂皮還金貴,霍家人可以一人制一件新衣。

    這大戲是要貫穿整晚,唱到明天早上的。

    然而正歡喜時,天卻忽然暗了。

    尚是傍晚的晴朗天空,忽然被一層陰影籠罩,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暗了下去。

    眾人面面相覷,半響才有人說了一句:「日……日食了。」

    霍光抬起頭,眯著眼睛,發現太陽一被巨獸啃噬了一角,那可怕的凶獸還在不斷得寸進尺,一口又一口,最後將大半個太陽吞進了肚子里,像是被狗啃過的饢餅!

    不止是霍府、尚冠里,整個長安城和三輔都驚駭莫名,有人呆愣,有人下跪稽首。

    倒是霍夫人顯反應過來,大聲呼喊兒孫們不要發怔,抄起案几上盛放佳肴的各類鼎、簋、碗、盤、尊、杯、勺等食器,最好是金銀和銅的,用盛酒的銅勺猛敲起來,一時間霍府上下叮叮噹噹,似是想驚走吞食太陽的惡獸,卻也將華麗的筵席弄得杯盤狼藉,像極了盛宴后的殘破衰敗。

    唯獨霍光,他什麼都沒做,只是死死盯著天空,滿眼皆是憤怒與不甘!

    災異,又是該死的災異!

    「明明上天,何以偏要與我作對?」

    不知是起身太急還是積勞年邁,霍光一時間只感覺天旋地轉,彷彿整個世界,都隨著被徹底吞噬的太陽一起昏暗下去。

    ……

    本始六年(公元前68年)正旦,未央前殿大朝會。

    本該熱鬧非凡的大朝會,因為昨天的日全食而變得人心惶惶。

    在任弘的視角看去,最惶恐的莫過於丞相韋賢,他拿在手裡的笏板都在抖,甚至因此將寬袖中一份奏疏抖落在地,老丞相連忙彎腰撿起來。

    「怕不是主動請辭的奏疏吧。」任弘心中吐槽,大漢朝的丞相難做啊,一旦發生了災異,大將軍是絕不會背鍋的,而即便天子主動罪己,身為百官之首的丞相也少不了一起擔責任,田廣明不就是因為地震下台的么?今天或許就輪到韋賢了。

    而大殿末尾的五經博士,尤其是《易》《公羊春秋》《尚書》三家神棍,又在與天官和太史令一起,開始討論這日食對應的意義了。

    和普通人以為日食是凶獸吞噬不同,大漢的天文專家們,早就知道這是月亮遮蔽太陽的結果,不過亦認為,這是五行沴天,而導致的「日月亂行,星辰逆行」。

    在諸多不尋常天象中,日食最受重視,列為五行志之首,每見必記。

    「凡春秋十二公,二百四十二年,日食三十六。」

    算上這一次,「自有漢以來六世,一百三十四年間,日食三十四。」

    如此詳細備至,可以說十分科學了,若是司馬遷、落下閎那樣的天文學大能願意,甚至能推演出下一次日食的預測。但可惜,指導思想仍是天人感應。

    每一次日食發生,史官都會與當時發生之重大事件對應起來,基本都不是啥好事,或是弒君滅國、或為大禮缺失、更多的則是皇室有難。

    比如漢代惠帝七年正月辛丑朔,日有食之,在危十三度。儒生們以為,這是五月微陰始起而犯至陽,至其八月,宮車晏駕,有呂氏詐置嗣君之害……

    同樣類似的還有孝昭元鳳元年七月己亥晦,日有食之,后六年,宮車晏駕,卒以亡嗣。

    但如今天子富於春秋,自從結束服喪后,皇帝劉詢身體健康紅光滿面,根本不像會出事的樣子,所以這一條只是反賊們心裡嘀咕無人敢提。

    《易》博士田王孫因為才出了倆不肖徒魏相、梁丘賀入獄之事,這次十分保守,他以為,這對應去年冬天,楚王劉延壽「謀反」。

    「孝昭始元三年十一月壬辰朔,日有食之,在斗九度,對應燕地。后四年,燕剌王謀反,誅。」

    但天象是作為預警,已經發生過的事應與此無關。

    《公羊春秋》的博士比較陰暗,低聲說,這或許預示著,丞相要掛了:「元狩元年五月乙巳晦,日有食之,明年丞相公孫弘薨。」

    前排的老丞相韋賢抖得更厲害了,不就因為他是學《榖梁》出身的魯地儒生,和公羊齊儒政見不同么?有必要這麼咒人家么。

    《尚書》的博士則比較大膽,嘀咕道:「執政欲伐匈奴,使賦斂不得度,民愁怨之所致也。所以使四方皆見,京師陰蔽者,賦斂茲重,而百姓屈竭,禍在外也。」

    他們心裡其實都有一件猜測沒敢說:「日月雖不同宿,然陰氣盛,故薄日光也。」

    太陽永遠是皇帝的映射,而處於陰位的月亮,多指向大臣,上天是否在警告,大將軍霍光專權太久,遲遲不歸政?此陰陽錯位,將導致天下大亂?

    各路學派都有一套依據,牛鬼蛇神們低聲吵吵個不停,任弘只覺得嗡嗡如亂蠅。

    但任弘現在什麼都不打算說。

    一來,任弘不認為自己現在的知識量,能駕馭得來複雜的日月運行規律。即便他能預測下一次日食,也是許多年後才能證實,為此要跟人嘴炮幾年幾十年,浪費時間,何必呢。若是預測錯了,反被吃這碗飯的天官、博士們打臉,一世英名豈不毀於一旦。

    其二,科學是大膽質疑,但身為政治家,說話卻得格外小心,因為你的每句話,都會被無數雙眼睛加以解讀,再在傳播過程中歪曲了本意。

    任弘仰天大笑來一句:「沒有人比我更懂日食」,發驚人之言倒是簡單。

    但解構與天子性命、皇朝國運息息相關的日月星辰,影響可比樂游原上掌控雷電大多了。

    後世的王充敢說日,是因為他只是小官,並非重臣。

    而任弘已入中朝,列為公卿,與當初剛入長安的愣頭青自不一樣了,很多話他帶著科普心思說出來,卻很容易被曲解成暗含政治目的,謀反之類的大罪名分分鐘往頭上扣。這麼做還會觸及到皇帝底線,恐怕連劉詢都要翻臉來和他對線。

    於他而言,真是有百害而無一利。

    這次的事件,顯然對大將軍更加不利,這麼著急站隊闢謠,確定不是49年入國黨?所以這件事,還是交給任弘已決意培養的後學們去科普吧。

    更何況,還有一件比日食本身更讓任弘在意的事。

    「怎麼還沒來。」

    任弘目光看向漏刻,上朝的時辰已經快過了。

    而當漏刻已盡,連天子的皇輦都已經緩緩停在前殿時,二府九卿們也都意識到了這件事的嚴重性,面面相覷,眼中或是驚駭,或是憂心,或是暗喜!

    對大漢朝堂來說,這一件事的意義,比日食更加重大!

    本始六年正旦,這是自除掉上官桀、桑弘羊后,整整十二年來,大將軍霍光第一次未來朝會!

    「卿雲爛兮,乣縵縵兮。

    日月光華,旦復旦兮。

    明明上天,爛然星陳。

    日月光華,弘於一人。

    日月有常,星辰有行。」

    那輪運行多年,每次上朝都會準確無誤走上九十九步抵達陛下的「大漢明月」,大司馬大將軍霍光。

    今日,缺席了!

    ……

    PS:晚上有兩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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