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嚕，咕嚕”

隨着聲音響起李招娣醒過神來就看到被推出門來的閨女，蒼白瘦弱的臉，以及身體都消瘦到了一定的程度，幾乎說是乾柴都是有人信的，藏在雪白的被單下沒有一點存在感。

就算瘦到這個程度，臉上也是有皺紋了，就連頭髮都有些灰了，看起來不比李招娣小多少，倒不像是她的女兒，像是她的妹妹一樣。

李華雙目無神地微微睜着，彷彿並沒有看到前面不遠處的母親一樣，虛無的要不是胸口的地方有些微的起伏，絕對會以爲她已不在，剛剛醫生根本沒有救回來。

本來剛勉強扯出一抹笑容打起精神想要走上前的李招娣看到這樣的李華，瞬間就定在了原地，即使看了那麼長時間這樣子的李華，她還是心如刀絞。

她的閨女還不滿四十歲，現在就蒼老的彷彿是六十歲的老嫗，李招娣只要一想到即使如此她也留不住女兒了，心裏就止不住的難過。

等到護士將李華送到病房，放到牀上以後，跟着回到病房的李招娣才走上前去將食盒放到一邊的櫃子上。

病房是六人病房，不過不知道什麼原因，其他的還是暫且是空的，因此空蕩蕩的病房裏只有李招娣母女兩個。

從始至終李華都是一個表情沒有換過，彷彿遊離世外，隨時歸去的樣子，李招娣心裏想到剛剛醫生的話就有些慌亂，用力咬了咬自己的嘴脣，利用疼痛將精神集中起來，突然她眼睛一亮。

立刻哆嗦着手伸到衣服裏面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個用報紙包着的小包，因爲是藏在衣服裏面幾乎貼身放着的，因此上面還帶着李招娣的體溫。

拿出來了以後李招娣心裏一鬆，沒有丟就好，然後伸出乾枯的手小心翼翼地揭開，包了兩層，速度又慢拆了好一會纔算是拆開了，露出裏面的內容，是一張簡易的賀卡，這是她自己做的，上面畫了她閨女小時候最喜歡的野菊花。

看着有些七零八落的，但是對於只上過掃盲班大約認識幾個字的李招娣來說這已經是用盡了她所有的努力了，還是用彩色筆畫的ꓹ 借的是田放小孫子的水彩筆。

打開簡易的賀卡，裏面是一行龍飛鳳舞的字跡ꓹ 下面還有一個飄逸的簽名，一看就跟剛纔的四不像菊花是兩個人的傑作。

李招娣的動作雖然小心翼翼的，但是動靜並不算是小ꓹ 悉悉索索的，只要是個正常人都會想要看看的ꓹ 不過李華還是無聲無息地躺在那裏，動都沒有動過ꓹ 似乎就連眼睛都沒有眨過。

李招娣眼睛微紅ꓹ 努力眨掉眼裏的晶瑩，開口道：“閨女，當年你不是最喜歡這個叫秦築的設計師，想要學習嗎，媽以前不讓你學，但是現在媽知道錯了，你看我給你去要了秦築設計師的簽名ꓹ 你看看吧。”

李華手指微動，臉上倒是沒有什麼變化ꓹ 不過她倒是眼珠微微轉動了過來ꓹ 看向了李招娣手裏的賀卡ꓹ 雖然依舊沒有說話ꓹ 但是能夠有點反應，已經是讓李招娣喜極而泣的事情了。

要知道自從一個月前李華病危住院以後ꓹ 就再也沒有什麼反應了ꓹ 現在這樣的進步ꓹ 怎麼會讓李招娣不激動呢。

激動了一會李招娣才反應過來立刻上前，將賀卡小心地打開放到李華的手裏ꓹ 上面漂亮的字體立刻映入了李華的眼裏，“祝身體健康，秦築”

只是短短几個字，李華像是在看什麼珍惜的寶貝一樣，慢慢看，慢慢看，彷彿要用盡渾身的力氣記住一樣，蒼白瘦弱，佈滿老繭的手微微摩挲着卡片，動作極小，但是對於李招娣來說這就夠了。

沒有了李招娣的聲音，病房又安靜了下來，本來就已經沒有什麼陽光的傍晚，隨着時間的流逝，越發顯得暗淡了，病房裏白亮的燈早就亮了起來了，李華依舊躺在那裏不言不語，手裏拿着卡片，要不是偶爾手指微動的摸一摸，都會以爲這是靜止的雕像。

李招娣不敢打擾，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眼睛一晃，突然看到了食盒，立刻站了起來，幾步走了過去，一邊打開食盒一邊道：“華子，這是媽去打包的豆雞，你小的時候不是就想吃一頓這個嗎，都怪媽，沒讓你吃上，但是媽得讓你吃上，媽打聽過了，這個袁主廚是全國最好的廚師，他做的就有小時候的味道，跟小時候一模一樣，你聞聞是不是這個味？”

食盒一揭開，香味就爭先恐後的跑出來，得益於系統的黑科技，即使現在拿出來，也是有熱氣的。

李華這次的反應比起剛剛還要劇烈一些，整個身體都微微有些顫抖，彷彿看到了幼年的時候，那個瘦弱乾癟的小女孩，聞着噴香的味道猛吞口水，想要吃上一塊，那是做夢都想要吃一點的執念，可惜弟弟可以吃得香甜，但是她是沒有的。

微微垂眼就看到了面前冒着熱氣，疊放得整整齊齊三指寬的豆雞，熟悉的味道讓她轉不開眼，這是她從小的執念，即使三十幾歲了，但是她真的沒有吃過。

看到李華的表現，李招娣嘴角終於露出了一些笑容，小心地夾起一塊放到她的嘴邊道：“華子你吃一口試試？”

一個月了，李華大多數打營養針，少數也是清湯寡水的，只是機械地吞嚥，跟機器人似的，但是豆雞一入口，本來寡淡帶着濃重苦味的嘴裏，就迎來了味道的改革。

棕黃的顏色，一看就十分漂亮，吃進嘴裏，綿軟溼潤，鹹香鮮麻，還帶着悠悠的竹香，讓她已經不大嘗得出味道得嘴巴都覺得鮮活了起來，嚥下去以後，又快速地咬上了第二口。

李招娣簡直是興奮壞了，因爲沒一會李華就吃下去了一個，看樣子還想吃。

“這個豆雞好吃嗎，以前都是媽不好，媽不該重男輕女，不該讓你拼命幫襯你弟弟，害得你年紀輕輕就到了這步田地。”

李招娣說到這裏哽咽了一下繼續道：“媽現在都知道錯了，媽不求你原諒，但是可不可以下輩子還做媽的閨女，媽保證把這輩子虧欠你的都補上，把你當寶貝從小寵到大好不好？”

眼睛已經紅了，但是李招娣還是努力眨眼想要看看，聽聽李華的反應，雖然這話她說了一個月了，李華並沒有迴應，但是她今天心情好，說不定她就可以得到一個回答呢。

也許是過了一分鐘，也許是過了一個世紀，李華慢慢道：“豆雞很好吃。”

聲音沙啞，小的幾乎聽不見，但是卻像是驚雷一樣炸在李招娣的耳邊，整個身體都微微晃了晃，眼淚更是奪眶而出，不過她立刻微微背過身，用力抹了抹以後才若無其事回過身道：“好吃，咱就多吃一點，袁主廚的手藝那真的是沒說的，你還想吃什麼，跟媽說，媽去想辦法。”

說着就繼續顫顫巍巍地夾起一塊豆雞送到李華的嘴邊，李華也是慢吞吞地一口一口吃進肚子裏，一切跟剛纔似乎沒有什麼不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