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九點。

林峰辦公室。

林峰和整形外科的李主任，一起看着小女孩達娃的檢查結果，面色均有些凝重。

「李主任，真的不能再想想辦法了么？」

蘇陽站在一邊有些懇切的問道。

「小蘇，你看，患者有巨大的甲狀腺佔位，性質不能完全明確，惡性腫瘤的可能性很大，佔位最大處直徑近5公分，氣管嚴重受壓，偏向右側且變細。」

頓了頓，李主任又搖搖頭說道：「與此同時，不斷變大的腫物已經破潰頸部皮膚，形成了一個直徑3公分的基底面，手術后皮膚幾乎沒有對合的可能性。」

「更可況，腫瘤的底部，接近頸部主動脈，這又給手術增加了困難。」

林峰也一臉凝重的接着說道。

蘇陽沒有想到，他原本以為，這個腫瘤只是大一些，就算接近頸部主動脈，只要手術的時候小心一些，應該問題不大。

但是，他沒有想到的是，在做了更加深入的檢查以後，這才發現，小女孩達娃頸部的腫物底部已經破潰，這樣的話，手術后皮膚幾乎無法對合，就算是對合了，也是幾乎癒合不起來的。

試想，腫瘤的底部，就是頸部主動脈，如果皮膚無法癒合，那就相當於把頸部主動脈裸露在外，這樣的話，隨時都有可能會傷到主動脈，引發致命性的大出血。

「如果從其他地方植皮呢？比如說臀部或者大腿？」

蘇陽又問道。

「小蘇，這個想法是很好的，但是幾乎不可能。在這樣惡劣的皮膚狀況下，除非接合的皮膚，微細的血管、神經甚至皮瓣完全對合，這樣才有一些癒合的可能。」

「但是，要做到這樣精細，取皮瓣的時候，就必須嚴格按照手術切口的形狀、大小，血管的位置來。這就要求一次成型，而且還要精準無比。這樣高的要求，據我的了解，本市沒有醫生做到過。」

李主任也是嘆氣，就連他自己做整形外科這麼多年，距離這樣的水平，還差了一些。

而且據他所知，要達到這樣的精細水平，除非進行全身的3D建模。

但這基本上也是不可能的，現有的科技，還達不到這樣的水平。

「如果是這種程度的精細度的話，我可以試試。」

蘇陽想了想，之前做過的幾次手術，結合神經的時候，基本上也是這樣的高要求。

而且有系統的優化，他有信心可以做的到。

「小蘇，這可不是開玩笑，要是術后皮膚無法癒合，那麼這就是一起醫療事故，這會賠上你的職業生涯的。」

李主任還以為蘇陽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心氣比較高，一心想要嘗試高難度的手術。

「你有把握么？」

林峰倒是對蘇陽的能力很有信心，只是，這次的難度，着實是大了一些。

況且，就算這個手術成功了，如果腫瘤是惡性的話，那麼這個小女孩的術後生存期，也不會超過一年的。

所以，某種程度上來說，這個手術，只是為了給患者及家屬一些安慰。

「有」

蘇陽簡短的回答道。

「小蘇，你有信心是好事，但這個手術的不確定，實在是太大了，以整形的角度看的話，我不建議做這個手術，術后皮膚無法癒合的可能性，實在是太大了。」

李主任又說道。

「況且，在說明了手術具有如此大的風險以後，我相信，家屬是不會選擇手術的。」

這樣的情況，李主任見的很多，大多數的人，寧願選擇姑息幾年，等待是否有奇迹的發生，也不會選擇直接面對可能會有的殘酷結果。

「小蘇，你的水平我是相信的，但是家屬是否願意嘗試風險這麼大的手術，還是個未知數。你再跟家屬溝通一下，如果家屬也接受的話，那就由你來主刀這個手術，其他部門會完全配合你的。」

林峰想了想，還是決定支持蘇陽。

「老林。。」

李主任欲言又止，雖然他知道林峰看重蘇陽，但是林峰這樣做，在他看來，無疑是揠苗助長。

一旦蘇陽做手術失敗，自信心就會遭受巨大的打擊，這樣就相當於毀了一個好醫生的苗子了。

「老李，我知道你顧慮什麼，不過我相信小蘇。」

林峰又說道。

病房。

在蘇陽跟哥哥扎西說完了所有的手術風險以後，包括做了手術皮膚癒合不了的情況，扎西依然平靜且堅定的對蘇陽說道：「醫生，給達娃做手術吧，我相信達娃是被神保佑的那個孩子。」

蘇陽是第二次聽到眼前的青年說這個話了。

其實他很想跟這個青年說，手術的成功與否，完全在醫生和患者個體的體質，腫瘤惡性與否，也是看患者之前所接觸的環境，是否有誘發癌變的因素。

但是，看到哥哥扎西一臉篤定的樣子，蘇陽還是沒有這樣說。

身懷信念，總比什麼都不相信要好吧！

「醫生，達娃是今天就可以做手術么？」

扎西又問道。

「今天還需要完善一些檢查，明天才可以做手術。」

蘇陽其實很羨慕這對兄妹的感情，這種互相信賴、互相依靠的感覺，一定是很好的。

「恩，那就拜託醫生了。」

扎西正要給蘇陽鞠躬，不過給蘇陽攔住了。

鞠躬什麼的，蘇陽覺得太重了，他作為醫生，只是做了本職的工作，承受不起這個。

不過扎西卻覺得，眼前這個年輕的醫生，和他之前見過的醫生，都不一樣。

他能感覺出來，這個年輕的醫生，內心和高原上的兒女是一樣的，都有某種堅持和信念。

懷着一種說不清是什麼的感受，蘇陽出了病房，走到護士站的時候，剛好碰到下夜班的江曉淇。

看到蘇陽走過來，江曉淇笑了笑對他說道：「我聽說你又給自己找麻煩了？」

「有希望的事情總要去做的。」

蘇陽這會已經習慣了江曉淇說話的方式，他知道她說的是小女孩達娃的事情。

「你做了很多別的醫生不會去做的事情。」

江曉淇忽然有些感慨，她現在更清楚的知道了自己為什麼會愛上蘇陽了。

明知荊棘而前行的人，是為勇士。

退一退、讓一讓，是很容易的事情，可是，在艱難險阻面前，哪怕前進一步，都需要莫大的勇氣。

而這樣的人，往往不被世人所理解。

也許，蘇陽就是這樣大眾眼中的「傻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