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

何建明滿臉驚訝的看著蘇陽，沒有想到他會這麼說。

「快說說看。」

有新的想法，就意味著新的希望，不論是什麼，他都應該聽聽，這是何建明最大的優點。

「主任，我認為是患者在現場的時候，腹部被插入了玻璃，有細碎的玻璃渣，隨著腹部破損的血管，隨著血液的循環，一路到達了心臟的位置，堵塞了心臟的血管，引起了心包積液。」

蘇陽迅速又清晰的說出了自己的猜測。

「你為什麼會這樣認為？」

何建明接著說道，他需要證據，不然的話，在貿然打開胸腔，暴露心臟，不僅於事無補，而且還會錯失尋找真正出血點的機會，這樣的話，患者還是活不了。

「在救護車上的時候，我就發現了心電圖似乎有電壓低平，但當時生命體征一切都正常，所以就沒注意。現在想來，應該是心包積液引起的心電圖電壓低平。」

蘇陽說出了自己的猜測。

「電壓低平？這個太細微了，無法完全的佐證。」

何建明喃喃自語道。

滴滴滴！

警報聲再次急促的響起！

「主任，心率降到45了！」

大範圍胸腹部探查尋找出血點，還是直接心包穿刺減壓，再打開胸腔，暴露心臟，尋找不知道到底有沒有的碎玻璃渣，這是一個兩難的選擇！

時間緊急，只夠時間執行一個操作！

做對了，患者就能活下來。

要是沒有做對，患者馬上就會心臟驟停！

何建明還在遲疑，這個決定，並不好做。

「主任，我來進行心包穿刺吧，患者受傷我是第一個處理的，當時患者的情況我記得很清楚。」

蘇陽看著何建明遲疑了，暗暗的著急，再不進行操作，小彬絕無生還的可能性。

「你有把握？」

何建明有些遲疑的說道。

要是這個操作失敗，那麼導致患者死亡的，就是這個具體的操作，會被直接認定為醫療事故！

「主任，我來吧，我有把握。」

蘇陽去年就拿到了執業醫師資格證，所以從法理上講，他是可以承擔這次手術的責任的。

只是，這樣的話，他這個主任，難不成還要讓一個輪轉醫生來擔責任？

但是，副院長的評選即將開始了，要是這會出事了，副院長絕對就沒可能了。

始終是多年以來的願望，讓何建明心裡的天平傾斜了。

「我相信你。」

何建明終於下定了決心。

手術室里的所有人，看著蘇陽，面色竟皆凜然，這個責任，本來不必蘇陽一個輪轉醫生來擔，而且，他也不是主刀。

只是為了一個可能性，真的要做到這個程度么？

要知道，在打開心臟，發現那顆有可能存在的玻璃渣以前，任何人都無法確認，蘇陽的選擇就是對了。

這是在賭！

拿自己的職業生涯在賭！

一旁的黃柔嘉，也以敬佩的眼神看著蘇陽。

聽到何建明答應了，蘇陽長長的舒了一口氣，他很確定，小彬絕對是因為心包積液而心率迅速下降的，因為一開始，他就發現了心電圖的異常。

「三號針頭！」

蘇陽沉聲說道。

一旁的黃柔嘉，連忙將針頭和針筒遞給蘇陽。

針經胸骨左旁第4肋間，距胸骨邊緣1cm處垂直刺入。

蘇陽不斷的腦海里回憶著心包穿刺術的要點。

慢慢的用手摸索著，蘇陽找准了位置。

毫不遲疑的，蘇陽將針頭緩緩的刺了進去，忽然，他的手指感覺了一種細微的阻礙感。

到達心包的位置了，這是針頭輕微的碰到心臟了。

蘇陽立刻就確定了。

一隻手固定著針頭，蘇陽另外一隻手緩緩的抽吸著針筒。

所有人的人看著蘇陽這一下操作，都屏住了呼吸，成不成，就在這一下了！

要是有積液或者積血抽出，就說明蘇陽的判斷是對的！

要是什麼都沒有抽出來，那麼就說明，大出血的部位在其他地方，而且，也沒有時間再進行探查尋找了，所有人只能眼睜睜看著患者心臟驟停死亡！

蘇陽緩緩的用手指撥動針筒，這一下，他感覺重如千鈞！

一秒！

兩秒！

三秒！

沒有任何積血或者積液被抽出來。

難道就這麼失敗了？

眾人臉色竟皆黯然。

也許針頭的位置不對，蘇陽猛然間想到。

他重新將針頭抽出一點點，以傾斜45°的角度，重新刺入，然後再次用針筒輕輕的抽吸。

出來了！

所有人都看見，針筒裡面緩緩的出現了暗紅色的血液。

隨著暗紅色的積血被抽出來，被積血壓迫的心臟也慢慢的恢復了活力。

「心率上升了！」

「血壓也回升了！」

麻醉醫生大聲的說道。

成功了！

眾人一直揪起的心，終於放下了。

蘇陽看了看躺在病床上的小彬，看著他的胸膛開始了起伏，心臟又重新開始了跳動，心裡的石頭終於放下了。

一個小時以後。

何建明用鑷子夾著一顆細碎的玻璃渣，感嘆的說道：「就是這麼小小的一塊玻璃渣，幾乎要了患者的命。」

生命體征穩定以後，何建明又接手手術，帶領著蘇陽一步步的打開胸腔，暴露心臟，找到了出血的血管，取出了玻璃渣，完成了手術。

不過，此時眾人也不敢慶祝，不敢歡呼。

因為最關鍵的操作，風險最大的操作，是蘇陽做的。

要是沒有蘇陽一力頂上，也許何建明會選擇心包穿刺，也許不會，無謂的假設是沒有意義的。所有人都無法否認，這個患者的性命，是蘇陽救回來的。

「收尾工作交給你了，小嘉。小蘇，你跟我來一下。」

何建明將收尾的工作交給了黃柔嘉，單獨的將蘇陽叫了出去。

手術室的走廊上面。

蘇陽和何建明並排靠在牆上，這個手術雖然時間不長，但是節奏太緊張，極其耗費人的腦力和體力，一場這樣的手術做下來，不亞於跑完一程馬拉松。

兩人都沒有說話，沉默了一會以後，何建明開口了：

「小蘇，今天抱歉了，讓你承擔了最大的風險。」

作為一個主刀醫生，何建明不應該讓一助來承擔風險最大的操作，這是醫生的職業操守和擔當。

「主任，小彬是我的弟弟，我只想救他回來。」

這是蘇陽此刻真實的想法，至於其他的，他不想去想。

「副院長競選的事情，你知道吧，在這種關鍵的時候，我不能有事。」

何建明這會倒是很直接的說出來了自己順勢將風險最大的操作讓給蘇陽的理由，當時的情況，蘇陽據理力爭，而且也有單獨執業的資格，所以何建明將這個決定權交給蘇陽，其實也無可厚非。

但是如果沒有蘇陽呢？

很可能今天這個患者就會死在何建明的手裡，不管過程如何，這個直接的結果，會非常直接的影響何建明競選副院長。

「主任，謝謝你讓我做這個判斷。真的，小彬是我最好的朋友，他不能有事。」

蘇陽沒有理何建明的說的話，而是再一次強調了這一點，自己做所有事情的出發點。

「我知道了。」

聽到蘇陽說的話，何建明怔了怔，低沉的說道。

曾幾何時，他也是這樣一往無前、一心只為拯救患者的生命，哪怕只是為了一個可能性，哪怕冒再大的風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