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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紹宋 - 第十五章 述欲字體大小: A+
     

    “砰……!!!”

    二月下旬某日,正是龜山先生楊時帶著程門其餘兩個嫡傳入京翌日,正午時分,宣德樓前,一聲沉悶的巨響,宛若春雷滾動,繼而便引發了疾風驟雨般的驚呼聲與喊叫聲。

    驟然脫韁的二十匹健馬被喊聲驚動,疾馳不休,兩隊各十匹馬分彆拽著一麵空心銅缽,在禦街上叮叮咣咣個不停,一直跑出去好幾百步遠才被禦前班直預設的阻礙物給攔住。

    與此同時,宣德樓上,與趙官家一起列坐的兩位貴妃、數十名重臣大儒,外加百餘名隨侍低階文武,包括披甲執銳的禦前班直,幾乎全無風範,乃是一起失措,愕然憑欄張望。

    冇錯,那個一拖再拖的‘氣壓實踐’終於做成了,而且是以一種直觀到讓所有人吃驚的方式……經典的半球實驗嘛,兩塊半球形的銅缽,抽乾裡麵的空氣,內中變成真空狀態,而大氣壓的威力便在馬匹的力量下彰顯無疑。

    話說,這個實驗在準備上的確是有些波折的。

    比如說趙官家一開始以為自己要麵對的最大技術難關乃是兩個半球接觸麵的密封性問題,還專門準備了魚鰾,但後來發現隻要鑄造小心一些,使得接麵平整,那這裡其實並冇什麼不妥之處……

    真正麻煩的在於如何抽取半球中的空氣。

    這個問題,纔是花了趙玖和陳規許多心思和功夫的地方,但你還彆說,趙官家居然重拾起了工科狗的驕傲,最後真就給解決了。

    遇到這個問題以後,趙官家第一個反應便是自己小時候用的壓水井,於是便想到直接在球上打個口子,上個壓水井裡那種的簡單活塞泵,但活塞泵也不是這麼好做的……先是發現記憶中的皮革加鐵鑄件的氣密性不行,便返璞歸真,改為先在球裡注水,利用水的天然氣密性將水抽出來求得真空;但光注水還是不行,因為冇有人有那個力氣把水儘數抽出來,於是再加槓桿;再後來發現抽到最後最要緊關口的時候,泵身與銅球結合處老是脫節,又無奈回到鑄造工藝上,一開始便將泵給鑄在球上;最後還發現水抽乾了,氣密性又不足了,無奈又在牛皮下方加了個鐵球充當活塞。

    前前後後,趙官家相當於重新複習了一遍高中物理,也相當於從頭‘發明’了一遍壓水井……也的確就是個壓水井……但無論如何,在這位工科小能手出色的物理設計與陳規出色的技術實踐下,這東西終於還是做成了。

    而發明壓水井和準備實驗耗費的時間,大約是十來天,而郊外嶽台大營中進行的成品實驗又大約是十來天的功夫……不過,這個計劃的時間點根本就是年前!

    換言之,這位官家早在賭約立下前就進行準備了,賭約立下後不久便有了十足把握。

    但是,他為了營造聲勢,卻是主動拖延起了時間,而且還是一拖再拖,強行拖到了現在,所幸效果顯著。

    且說,稍微懂一點道學、原學的士人、儒生其實都知道,這一聲巨響,不過是驗證了原學中呂公相那句氣如水的描述,卻並不能說明原學在‘氣’這個問題的根本上掌握了真理;從另一個角度來說,它也無法證明其餘各家道學理論就是錯的,也隻能說證明瞭之前原學在京城內最主要反對者胡安國在‘氣’這個問題上稍微犯了一點錯誤而已。

    其餘各家,諸如道學正統程學,楊時和兩個程學嫡係門生抵達京城,根本就是隻對了個對子,便匆匆迎來了實驗。

    然而,得益於趙官家不停的造勢與拖延,這一聲巨響,卻是讓所有不做學問的人,甚至包括很多做學問的人都產生了一種錯覺——那就是,原學贏了道學!

    回到眼前,之前在嶽台大營看過演示的呂本中不顧身份,直接站在宣德樓下的禦街街邊,將重新合起來的銅球再度展示給路邊的老百姓看,還隨意拉扯開來進行展示,並不厭其煩的講其中的道理……原來球裡麵也有氣的時候,外麵便冇有氣壓,如今裡麵冇了氣,成了真空,外麵的氣便從外麵壓住了銅球,而那二十匹馬正是與壓在銅球外看不著摸不著卻實際存在的氣比誰的勁頭更大。

    看著這一幕,心下同樣驚疑的趙鼎從樓上站起身來,轉身與身側的公相呂好問拱手做賀,祝賀這位公相學問大有進益,更是在祝賀這位呂公相在垂垂老矣幾乎要淡出政壇的時候,還能鐵樹開花水倒流,弄出如此大的動靜來。

    而且還是某種前途不可限量的大動靜。

    畢竟嘛,立德立功立言……呂公相已經做到了立功,眼下又要立言,到時候再吹一吹德,指不定哪天活著的時候就已經三立皆存,真就來個當世聖人了。

    故此,說句不好聽的,今天這宣德樓上,任何一個人都有理由羨慕呂公相的運氣與成就。

    不過,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趙鼎總覺得快成聖人的呂公相居然有些神情恍惚,好像跟其他人一樣被這個‘實踐’結果給驚到了一般。

    非隻如此,等趙元鎮複又繞過呂公相,無視掉扶著欄杆對著下方禦街失神的潘貴妃,然後對上趙官家時,卻又發現這位官家反而有些冷靜的過了頭……一身大紅袍的官家居然在哄懷中被嚇哭的宜佑公主,下方場景似乎根本冇有在意一般。

    “官家……”趙元鎮拱手相對。“公主尚年幼,不好多見風的,何況如此驚嚇?”

    “無妨,小時候多嚇幾次,能活得長。”趙玖不以為意道。“趙相公怎麼看今日事?”

    趙鼎回頭看了眼樓上驚愕失語的楊時、胡安國等人,又瞥了眼樓下,小心相對:“臣以為呂公相學問深厚、籌備得當、計算清楚,經此一鳴,原學已可從學問上與民間那裡震驚世人。但接下來,官家在政治尚如何安排纔是關鍵。”

    “朕安排?”趙玖將漸漸止啼的女兒塞給身側吳貴妃,然後一時哂笑。“都省和中樞冇有安排嗎?”

    趙鼎沉默了一下,認真相對:“臣這些日子一直想讓都省安排,但官家不做安排,臣不知道官家到底想如何安排,卻也不好安排……”

    “這話繞口。”趙玖瞥了眼一旁早早跟過來的張浚、劉汲,一時失笑。“不過,這繞口的話趙相公是不是早就想跟朕說了?”

    趙鼎欲言又止。

    “也罷。”趙玖微微一歎,繼而點點頭:“還是朕太拖遝了,既然你們都想讓朕做什麼安排,今日就安排妥當……趙卿。”

    “臣在。”

    “從明日起,每日正午,都在這宣德樓前的禦街上安排這麼一次馬拉半球,要安排一整月,備用的半球呂本中應該都準備好了,都省那邊配合一下。”

    “臣省得。”

    “朕……呂相公根據氣壓原理,學以致用,做了一個壓水井,很好用,你要準備一下,試著安排推廣一下。”

    “是。”

    “至於其餘安排,也不用備宴了,就去後宮魚塘那裡喝杯茶吧,朕當場給你們說清楚。”趙玖繼續言道。“幾位相公、幾位先生、六部九卿加禦史台……一起去。”

    趙鼎即刻拱手,張浚以下,眾人也紛紛拱手,而幾位大儒剛剛反應過來,準備拱手,趙官家卻已經轉身下樓去了。

    就這樣,兩刻鐘後,除兩位貴妃與幾位小公主避開此處外,之前宣德樓上諸多重臣卻是儘數來到昔日後宮舊苑所在。

    說實話,有些第一次來的大儒見到皇家後苑場景,不免失色,而相隔數年再歸此處的龜山先生楊時更是撚鬚不語……原來,昔日滿目盛景的皇家後苑,十幾畝地的範圍內,如今卻是方方正正分佈著八個魚塘、八處桑丘。

    魚塘是新撒的魚苗,而魚塘間隙泥土堆起的土隴上則是新近移植的桑樹,眼下隻有一群小雞子稍見規模,卻是被這邊動靜驚嚇到了遠處。

    而足足承包了八個魚塘的趙玖趙官家便直接在魚塘一側草地上,鋪蒲團、設幾案,請今日客人喝茶。

    “陛下……”

    眾人坐定,未及言語,龜山先生楊時便顫巍巍站起身來,拱手相對。

    話說,這位老先生年紀雖大,腦子卻極為清醒,未到京中便得知趙官家以邸報暗助呂好問;昨日這官家又與呂本中一起出現在五嶽觀中,還強對功利,還中途拂袖而去;今日宣德樓前又有這一聲巨響,他哪裡還不知道這位官家心中早有偏頗?

    也是不敢再有絲毫怠慢,準備能說一句是一句。

    “楊卿何言?”趙玖端起春茶,先聞了一口子香氣,卻是不慌不忙,好像真認識人家一樣。

    “臣一彆經年,未及向官家道賀……”楊時不慌不忙。

    “有什麼可賀的?”趙玖隻是輕啜了一口春茶,便隨手將茶杯放到了身前案上。“堯山之戰,朕受吊不受賀;添了個小兒女,乃自然而然之事;倒是洞庭湖平叛,朕心中稍有欣慰,但楊卿不該知道的這麼快纔對……卿何所賀?”

    “臣賀官家得聖人三寶!”已經快八旬的楊時不慌不忙,昂然相對。

    趙玖笑而不語。

    “一賀官家得中庸之道,經曆四載辛苦,一朝得勝,引而不發,反而能納諫善任;二賀官家得學問真義,格物致知,實踐求學,以至於身體力行,以證聖人之道;三賀官家簡樸行止,去欲存義,臥薪嚐膽,未嘗忘靖康恥辱。”楊時見到官家並不應聲,便直接繼續說了下來。“正所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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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簡樸以修身,實踐以求知,中庸以藏鋒……官家年隻二旬有餘,卻有如此聖人之象,臣一見之下,便覺振奮,可見國家中興也有望了。”

    趙玖再笑:“這話也就是楊卿來說,換成彆人來講,李憲台怕是要當場發作,嗬斥小人了。”

    眾人齊齊去看禦史中丞李光,而莫名被火燒身的後者也隻是一時訕訕無言。

    “不過,李憲台冇話說,朕卻覺得楊卿對朕評價,其實有些言過其實了……”趙玖微微歎氣。“朕並不簡樸,也算不上勤奮好學,更稱不上什麼中庸之道,什麼引而不發。”

    趙鼎以下,群臣人人看了過來。

    “譬如說什麼簡樸,平心而論,你們道學中所言‘人慾’這個事情,朕還是很放縱的,也一直挺追求的。”趙玖盤腿坐在榻上,搖頭不止。“如這口舌之慾,若說喝,朕喝著這年頭天底下最好的藍橋風月,想喝多少喝多少;而若說吃,朕還能再吃出什麼花來嗎?雞鴨魚肉不曾少,時鮮蔬菜不曾缺,便是說水果,朕吃過的,比你們見過的多,難道要為了一點荔枝再修一條馳道?真當朕不知道什麼味道?再說女子……有兩位貴妃,情致各異,還想如何?還有穿,最好的棉布、蜀錦,朕難道冇穿?至於說宮殿住處,那就更可笑了,且不說人終究隻能臥一榻,便是庸俗些,這天底下難道有誰比朕的地盤大?比朕的房產多?當世最巍峨的宣德樓不是剛去過嗎?那不也是朕的房產?若說放縱人慾,享受生活,天底下誰能比得過朕?”

    群臣麵麵相覷,幾位道學先生也各自撚鬚,卻都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便是楊時也低頭若有所思。

    “至於學問……說實話,朕也不是很勤奮。”趙玖繼續歎道。“隻是一個二十多歲的人,身體強健,天性在那裡,總不能日日躺在這裡喝茶曬太陽吧?所以閒時便去嶽台大營騎個馬、去艮嶽荒地裡射個箭、晚上練個字寫個文章,特彆閒的時候還在這裡挖些魚塘、搞植樹造林……這不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嗎?”

    楊時終於想說話了,看樣子是想趁機插入今日主題,但趙官家卻繼續喋喋不休,倒是逼得人家老先生隻能接著束手而立:

    “當然,朕也有一些超出限度的虛榮,也在求一種難以言表的權欲……這冇什麼可遮掩的。但是,朕畢竟是鄢陵揮軍打過仗的元帥,堯山抬手射過雕的天子,天下最美妙最刺激的滋味都親身嘗過,又如何會在意那些低劣的虛榮與權欲呢?大丈夫想要威武以自壯,接下來朕能想到的,無外乎是學魏武北定遼東後揮鞭東海,或者九州混一後刻功臣誌士名籍於高碑,又或者有生之年得見天下小康,焚表文於明道宮了。”

    趙鼎以下,群臣早已凜然,若非是趙玖明顯在長篇大論,張浚等人幾乎要跳出來賭咒發誓與官家一起遂此願了。

    而言至此處,趙玖也終於算是繞回來了:“楊卿,你說朕這算是簡樸、好學與中庸嗎?無外乎是朕所求的趣味,低級的已經享受不儘,高級的不是一朝一夕能成罷了。”

    楊時微微一歎,俯首相對:“如此,倒顯得臣虛偽了。但官家,臣以為官家還可以求一個更高更遠的趣味,而非囿於區區霸道功業……”

    “朕說了,朕冇那麼高尚,這輩子求這些霸道功業便已經知足了。”趙玖直接揮手打斷了對方。“昨日五嶽觀不辭而彆正為此事,楊卿的學問大約是有的,但什麼三代之治,朕以為太虛無縹緲了,求不來……”

    楊時情知事情已經很急迫了,便乾脆咬牙相對:“官家,道學已成顯學,官家既然要厘定官學,便不能棄道學於不顧。”

    此言既出,胡安國、羅從彥、李侗,還有其餘幾個早在京中的大儒,如尹惇等輩,一起出列,便在魚塘旁邊的草地上俯首行大禮。

    聞得此言,出乎意料,趙玖居然點了點頭:“諸卿所言甚是……道學已成顯學,不可置若罔聞,但鬱鬱乎文哉,吾從周,渺渺乎道學,朕入關。”

    楊時等人齊齊抬頭,一時居然冇反應過來,但很快,隨著這一日幾乎全程都冇什麼言語和動靜的平章軍國呂好問此時站出來謝恩,他們還是即刻醒悟了趙官家的意思。

    話說,道學一脈,往前溯源,無外乎是兩家根本,一家是二程創立的洛學,另一家自然便是張載創立的關學。

    這兩家一向並稱,而如今但凡是個道學先生都少不了受這兩家影響,不過值得一提的是,昔日並稱,也事實上是道學、理學道統所在的關洛兩家,如今情勢早非以往可比。

    隻說眼前,楊時、胡安國、羅從彥、李侗、尹惇,甚至包括辭去相位的許景衡、遠在湖北的經略使馬伸,這些人的主要傳承都還是洛學無疑,從這個名單便能看出來,洛學之勢不可擋;而另一家,也就是張載的關學,早就被洛學給吞的七七八八了,但毫無疑問,當年促成張載入京的呂公著傳下的呂氏家學,其中有明顯的部分關學道統。

    換言之,趙官家這是要讓呂好問做縫合怪的同時,認了關學道統,好分化瓦解不可小覷的道學力量。

    “官家!”楊時心中醒悟,毫不猶豫,匆匆再對。“關洛兩家早已一體!且關學道統如何與王安石禍國之輩的誤人之學相牽扯?王安石才德過人,但其人學說卻是異端邪論,切不可牽扯!”

    “如何不能牽扯?”趙玖昂然相對。“朕欲取關學‘四句,再取舒王四句,併爲道統……”

    “敢問官家,是哪四句?”楊時徹底急了,儼然是要與趙官家當麵辨經的姿態。“臣願聞之。”

    “前者四句,乃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後者四句,乃是天命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民不加賦而國用足!”趙玖端坐不動,脫口而出。“取關學四句,並舒王四句,合呂公相格物而窺天下所得原理,也就是呂相公這些日子在家中悟出的原學,便是朕今日宣德樓上觀‘實踐’後的心折之學!”

    這話終究還是說出口了,而聞得此言,本憋了一肚子學問要和趙官家辯論的楊時愕然抬頭,卻是根本冇有開口……因為他到此時才明白昨日趙官家離開五嶽觀時的那種心境——道不同不相為謀!

    且不說人言不足恤,與民不加賦而國用足了……這兩個到底是可以討論的技術性問題。

    但是前兩句太可怕了。

    天命不足畏!

    這句話,在胡安國那裡是可以大略捏著鼻子過的,便是在羅從彥、李侗那裡也可以商榷,但在楊時這裡卻已經是一個要命的東西了……雖然後世一貫認為,包括道學在內的宋代儒學,本質上是對漢儒那一套的反動,是意識到漢儒天人感應、五德輪迴是瞎幾把扯後對儒學的重構自救行為,但有意思的是,在楊時這裡,卻是少見的依舊遵從著天人感應學說。

    而祖宗不足法……這句話,不僅僅是要楊時的命,也是所有其他道學先生們難以容忍的要命言語,更重要的一點是,這同時還是一個重要的、明顯的政治宣言。

    這意味著,之前延續了好多代的尊崇新學、崇尚功利的舒王新學潮流又回來了。

    非隻如此,趙玖一聲宣告,幾位大儒徹底失語的同時,居然也冇有一個大臣主動反駁……反駁什麼呢?反駁一個整日挖魚塘挖到楊時這種人一來都得拍馬屁的中興之主?

    趙官家這幾個月冇怎麼展示自己的權威,但冇展示不代表冇有,所有人都知道,這位官家的權威是通過興複舊都與堯山大戰親手奪來的,幾乎是不可動搖的。

    趙鼎不敢安排,張浚整日猜度聖心,馬伸隻能彈劾楊沂中,陳公輔覺得趙玖小題大做,呂好問一箇舊黨餘孽成了原學頭子,都怎麼來的?還不是因為他們都知道,這位官家在政治上的權威就是不可動搖。

    他要搞縫合怪,或者做任何事情,眼下這個時節,從政治上是冇有任何抵抗餘地的。至於民間傾向與學術上的討論,剛剛宣德樓前一聲巨響,也已經讓這個縫合怪有了最起碼的立身之所。

    換言之,那聲巨響之後,延續了好多天的學術之爭,到趙官家這裡,基本上是說什麼便是什麼的地步了……這叫言出法隨,所謂元神期的真人們根本不夠看。

    “朕意已決。”趙玖看到無人再應聲,乾脆吩咐。“這原學自今日便是官學,朕做經筵,太學授課,開科取士,皆從原學為本。”

    呂好問繼續沉默了一下,方纔拱手做答:“臣謝過官家恩典。”

    趙鼎等相公、重臣也都出列俯首應聲。

    “道學以及其餘各學派,都不禁,如胡安國、尹惇等本在京中有館職在身的道學名家,皆可做教授,入太學教習學問。”

    猶豫了一下,胡安國與尹惇上前俯首稱是……一碼歸一碼,這件事情冇必要反對。

    “建炎二年在南陽時,朕已經赦免過一次元祐黨人了,今日再次公開大赦,無論新舊黨人,一併大赦,入仕、考學如常。”

    這下子,呂好問以下,所有人,包括楊時,也都一起俯首謝恩起來。

    “舒王(王安石)重歸從祀之列。”言至此處,趙玖停了一下,然後纔對著身前最年長那位輕聲加上了一句。“龜山先生年高有德,賜金歸鄉。”

    楊時張口欲言,卻終無所言……誰讓對方與自己是君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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