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當家不知柴米貴，這就是李小楷現在的真實感觸。

每件問題都需要解決，包括雞毛蒜皮的小事，比如廠房兩個工人看的不順眼打架了、有人手腳不幹凈偷室友東西了、男工調戲女工了······

這些事情每天都有發生，李小楷將心比心突然就理解林朝暉了，大家都不容易啊。

「咚咚咚。」

陳漢升在外面敲門進來，李小楷也沒什麼架子，站起來說道：「這麼晚了，還要你過來，實在是不好意思。」

「不客氣，剛剛我去設計小組的辦公室看了看。」

陳漢升坐在鬆軟的沙發上：「從他們表情觀察，還真有一種齊心的感覺。」

「要不怎麼說難辦呢。」

李小楷嘆一口氣：「組長林東濤是老員工，平時作風和口碑都不錯，做事也沒有犯過什麼錯，下屬都比較尊重他······」

「和我們有什麼關係？」

李小楷絮絮叨叨一大堆，陳漢升聽得不耐煩，直接打斷了。

「我的意思是，對這樣的職工出手一定要謹慎。」

李小楷眉頭緊鎖：「不然很可能失掉人心。」

「楷哥真是個好人。」

陳漢升笑了笑，其實這句評價帶著諷刺的味道，不過李小楷沒聽出來，還謙虛的擺擺手。

「不過呢。」

陳漢升話鋒一轉：「你要當好人，這任務就沒辦法完成了，所以我還是建議開掉林東濤，能力再強不聽話有什麼用。」

「可是，他們整個小組都要跟著走啊，我們一時找不到有經驗熟悉MP3外觀設計的員工。」李小楷說道。

陳漢升每當一回事：「這些人是話趕話上了頭，稍微冷靜一下就可以了。」

「怎麼冷靜？」

「用現實和這玩意讓他們冷靜。」

陳漢升舉起大拇指和食指，互相碾動著。

李小楷不理解這代表數錢，愣了一下問道：「什麼意思？」

「噢，那沒啥，我和你比心呢。」

······

10點多的時候，設計小組5個人還在等著公司說法，總之辭職信都交了，現在就等著上面決策了。

一個行政部的員工走過來說道：「你好，李廠長要找你們依次談話，請做好準備。」

「來了來了。」

幾個人對視一眼，這個時候他們還是彼此信任的，第一個出去的男人還拍了拍林東濤的肩膀：「老大，我去去就回，等著一起宵夜。」

「好兄弟！」

林東濤低聲說了一句。

不過來到李小楷辦公室后，這個組員發現要和自己談話的不是李小楷，而是那個年輕的顧問。

「劉浩是吧。」

陳漢升翻動著手裡的個人資料：「你和你愛人剛結婚不久？」

劉浩本來以為一見面談的是工作問題，這時他就要和管理層好好講一講了，林東濤是多麼好的一個上司，你們怎麼能隨便開掉他呢？

「啊，是的。」

劉浩一時摸不準路數，點點頭承認了。

「聽說你曾經和廠里申請單人宿舍，只是一直沒有批准？」

「沒錯。」

提起這事，劉浩就很生氣，當時的後勤部主管故意刁難自己，明明有空餘宿舍就是不安排。

「這是廠里疏忽了，結過婚的待遇應該和單身漢區別起來，現在準備給你安排一間朝南的單間宿舍，你和你老婆都可以住進去。」

陳漢升淡淡的說道。

劉浩吃驚的抬起頭，不過陳漢升還沒說完：「你在廠里做了三年多，這也算是老員工了，你老婆懷孕后，廠里每個月補貼你們家100塊錢奶粉錢，錢不多，只是代表一種心意。」

「我······」

劉浩目光閃動著，張了張嘴想說什麼。

「你做了這麼久，其實已經獲得了升職的資格，一旦有位置空出來，廠里就會安排的。」

陳漢升微笑著說道。

劉浩低下頭不吭聲，其實他聽懂了這個暗示，現在小組裡資歷最深的就是林東濤，其次就是自己。

如果林東濤走了，那是不是就可以接上這個職務，另外還有宿舍、補貼、還不用再找工作。

「現在，我們談談產品設計方面吧。」

陳漢升和劉浩交流了幾分鐘，其實這是無意義的，只是為了不讓剛才的交易顯得赤裸裸，說點正事掩蓋一下。

很快，第二個組員也過來了，陳漢升翻了翻資料也說了兩句話。

「聽說你之前一直想請假，只是上級不給批。」

「這樣吧，等到第二輪MP3銷售完成後，廠里放你一周的帶薪年假，並且提供500塊錢的旅遊基金，錢不多，只是代表一種心意。」

第三個組員也來了，同樣簡單的兩句話。

「聽說，你想在年前轉正？」

「如果能留下來完成第二輪MP3的設計工作，廠里可以讓你年前轉正，並且享受今年的年終獎，你剛剛大學畢業，不建議經常換工作。」

第四個組員也來了。

「聽說你想申請加工資，但是資格還不夠，不過萬事總有變通的法子，你如果願意留下來把第二輪MP3的設計工作位完成，今年的年終獎可以多拿一點，這就相當於漲工資了。」

「快到年底了，總得帶點錢回家過年吧，辭職可就什麼都沒了。」

······

最後一個過來的是林東濤，現在的他已經不如一開始穩重了，因為從劉浩開始，每個出去談過話的同事，回來后都沉悶的坐在椅子上。

有人還把之前摔下的廠牌，又重新拿起來掛在脖子上。

這個細微的動作，讓林東濤突然慌亂起來。

推門進入辦公室，林東濤看到那個年輕的顧問和李小楷正在笑著說話。

不過這兩人看到自己，臉色馬上嚴肅起來。

尤其那個顧問，他直接甩過來一張紙，這是《新世紀電子廠關於自動請辭的說明書》。

「林組長，這是辭職說明書，填一下就可以走了。」

林東濤表情就是一愣，這次是真的開掉自己了？

「還有。」

陳漢升看著林東濤說道：「你的行為屬於帶頭滋事鬧事，只聽從其他領導，蔑視現任領導權威，已經讓正常生產無法進行，所以你最後一個月沒有工資的，你覺得不服，可以去江陵區勞動監察部門起訴工廠。」

這句話不僅林東濤沒想到，就連李小楷都吃了一驚。

「還有問題嗎？」

陳漢升把《自動請辭說明書》遞過去：「沒有的話，你拿回去填寫吧。」

林東濤默默的把表拿起來出去了，回到辦公室后，發現剛剛還信誓旦旦的同事，有人已經離開了。

「老大。」

劉浩還在，他站起來想說點什麼。

林東濤輕輕推開劉浩，拿起包徑直離開了。

劉浩站在原地，神情複雜的瞧著林東濤的背影，但是腳步沒有追上去。

李小楷的辦公室里，他這時才把疑惑問出來：「為什麼要扣林東濤最後一個月工資呢？」

陳漢升悠哉的點上一根煙：「不扣他的錢，我哪裡騰出來發給那四個人補貼和獎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