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麼急啊？」申小芙問道，聲音有些艱澀。

薛芙：「……」

申海接過話道：「小翼早上剛搬出ICU，就立刻讓律師過去了，我想，他還是不願意連累你，畢竟誰也不能保證，他以後會不會重新站起來，從這一點上，小翼的確是個負責任的丈夫。」

申小芙閉了閉雙眼，竟笑了一聲：「他有這麼慘嗎？」

「我那天去看他，聽醫生說，小翼這種神經性損傷,後面……」申銳思這時搖了搖頭。

「算了，老公，把協議書收了，我們申家做不出這種冷酷的事，小芙，明天跟我到醫院去看看小翼，畢竟他現在還是你丈夫，總不能一直躲著不見。」薛芙拍了拍申小芙的手。

「我不去！」申小芙搖了搖頭。

薛芙一怔，看了看申海。

申海顯然心疼女兒，立刻哄道：「不去就不去吧，這事我回頭跟許家解釋。」

薛芙也不再堅持，這時嘆道：「我從來沒見許笛笙哭過，剛才他送我們出來，我瞧着他眼圈紅成那樣，心裏真不是滋味，現在這夫妻倆難受得要命，他們最心疼的這大兒子，誰都沒想到，出了這種問題。」

薛芙說到這裏，用手摸了摸眼角：「我今天過去看時，千伊簡直一下子老了十歲。」

申銳思想了想，問申海道：「太奶奶那邊知道了嗎？」

「許老夫人一輩子精明，這種事，瞞一兩天沒問題，都這麼多天了，她肯定覺出來不對，我們去之前，聽說老人家已經來看過，坐了一會之後，就說血壓上來，又趕緊被送回病房。」薛芙接過話，又嘆了好幾聲，便站了起來：「許家最困難的時候，好歹我們算是親家，這幾天我去陪陪千伊。」

申小芙半天沒說話，目光投向還放在茶几上的那份離婚協議書。

「爸，給我筆吧，我要簽字！」申小芙朝着申海伸出了手。

薛芙吃了一驚：「你還真簽啊，這種時候，不是往人家傷口上灑鹽嗎？」

申小芙完全無動於衷，已經把離婚協議書翻到了最後一頁，而此時映入眼帘她眼帘的，是上面歪歪扭扭的簽名。

申小芙最熟悉許光翼的簽名，向來龍飛鳳舞，不要太瀟灑，甚至有一度，她還曾經偷偷學許光翼的簽名，覺得這樣就跟他離得更近似的，然而今天，許光翼三個字歪歪扭扭，再沒了以往的瀟灑。

申海把筆遞到了申小芙手上：「孩子想簽，就聽她的吧，畢竟小芙已經成年，她自己的事情，完全可以做主了，至於財產分割，到時候我們不辦理接收手續就可以了。」

申小芙的字簽得很快，沒一會，兩份文件上，女方的下面，都寫上了「申小芙」三個字。

之後，申小芙什麼話都沒說，把筆放下，便轉身往樓上走去。

「這孩子怎麼了？」身後傳來薛芙迷惑的聲音。

「尊重孩子們自己的想法，她已經不是孩子了，我們不可能護着她一輩子。」申海勸道。

卧室里，申小芙躺在床上，依舊無法入眠，這幾天來，失眠如影隨形，漫漫長夜，變得那麼的難熬。

到底，申小芙坐了起來，愣了好一會，轉頭望向窗外。

外面的天空暗沉沉的，沒有一絲生氣，就像申小芙此時的心情。

終於，申小芙簽了離婚協議書，從現在開始，她跟許光翼再不是什麼夫妻關係，這是許光翼該受的懲罰。當落下最後一筆，申小芙想，她總算解脫了，這是多讓人高興的事啊！

可現在，申小芙並沒有高興，怎麼可能高興呢……

申小芙站到了走廊上，都沒反應過來，自己怎麼就從床上起來，又怎麼走了出來。

在走廊來回走了幾步，申小芙推開原先那個卧室的門，走了進去。

沒有開燈，申小芙走到窗邊，望向了外面。

外面好暗，沒有月亮，也沒有星星，除了路燈和……寂寥的街道。

申小芙覺得這樣站着，比躺在床上舒服一點，索性將頭靠在窗上，目光對向了外面……那個許光翼每次過來，都喜歡在那停車的地方。

不知道站了多久，申小芙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有車開了過來，遠遠地停住。

申小芙以為自己眼花了，居然是許光翼的車，居然就停在了那個……位置。

不會的，肯定是眼花了！

申小芙轉過身，決定回自己房間，這幾天她總是出現幻覺，以為許光翼過來，或許，她得看心理醫生了。

然而，在推開卧室門的那一瞬間，申小芙轉頭跑下樓梯，隨後打開客廳的門，向外面沖了出去。

一出別墅，申小芙便打了個寒戰，這才發現自己身上只穿着睡衣和拖鞋。

將睡衣裹得緊了一些，申小芙抬腳走了過去，朝着那輛車走了過去，不是幻覺，每走近一步，申小芙越來越確定，也越來越興奮，甚至她心裏湧起了一股狂喜。

許光翼並沒有受傷，一切都是她的夢境，許光翼好好的，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他又開車過來，許光翼臉皮真厚，也不怕被薛芙抓住，不，這一回，申小芙要抓住許光翼，告訴他，不要再犯傻了，許菀菀根本就是心理變態，從小就恨許家人，她根本不值得同情，對這個女人再好也沒有用，一定要懸崖勒馬，否則就會從那麼高的樓下摔下來。

申小芙腳步加快，臉上漸漸浮起了笑容，她原本已經成了冰塊的心，漸漸的溫暖了起來，生活又重新充滿了希望。

甚至申小芙此刻下了決心，只要許光翼好好的，自己就原諒他，原諒他所有的愚蠢和混賬，那份離婚協議書，回頭自己就撕掉，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

終於到了車前，還沒等申小芙過去拍車窗，副駕駛座的門開了，有人從裏面走下來。

「小芙，你怎麼過來了？」下車的居然是申銳思。

申小芙猛地愣住，定定地看着申銳思，剛才心中湧起的所有希望，就在這瞬間，猛然熄滅了。

駕駛座那邊下來一個人，從車頭轉過來，站到了申小芙的面前，吃驚地問：「小芙，你怎麼過來了？」

在看清楚那張面孔的瞬間，申小芙「哇」的大哭了出來，哭得不可自抑，到最後，無力地蹲到了地上，將頭深深埋在自己雙膝間。

申小芙突然間出現，又突然哭成這樣，面前站着的兩個大男人都有些懵了。

還是申銳思反應快一點，大概看到申小芙穿得單薄，趕緊脫下身上的西裝給她披上，隨後蹲下，想了半天，勸道：「先別哭，外面太冷了，我送你回去吧！」

不是申銳思讓她不哭，申小芙就能停住的，她現在的情緒，已經處於崩潰狀態。

「浩淼，要不……你先回去吧，或許是她看到你，觸動了什麼。」申銳思抬頭，朝着站在申小芙身後的人道。

許浩淼一臉委屈：「我沒做什麼啊，難道是久別重逢，她也不至於激動成這樣。」

申銳思有些哭笑不得，朝許浩淼搖了搖頭。

許浩淼眼睛眨了半天，問道：「要不要把申叔叔和薛姨叫出來？」

「太晚了，不要打擾他們休息。」申銳思看了看自己手錶，又瞧了一眼申小芙。

許浩淼彎下腰，打量了申小芙半天，嘀咕道：「她不會是在夢遊吧？」

申銳思擺了擺手：「行了，你先回去吧！」

「感覺這一次回來，怎麼一個個都變了，本來我也挺想家的，可沒想到，回家遇到這種狀況，要不，帶着小芙一塊去喝一杯？」許浩淼道。

「剛才不是說了嗎，我最近戒酒，不能陪你喝了，你路上開車小心，我帶小芙回去。」申銳思說着，便扶起了還蹲在地上的申小芙。

申小芙哭到最後，聲音已經漸漸地弱了下來，藉著申銳思的一臂之力，終於踉踉蹌蹌地站了起來。

許浩淼很認真地看了申小芙好半天，問道：「你不會把我看成我哥了吧，我倆長得不像啊！」

申小芙盯着許浩淼，覺得眼前模模糊糊，怎麼都看不清他。

「小芙，暮暮跟我說了，因為許菀菀的事，你跟我哥鬧着分手，可現在他都這樣了，你原諒他吧，」許浩淼說到這裏，頓了一下，又趕緊解釋：「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哥說了，他現在這種狀況，誰都不想連累，他絕對沒有讓你回到他身邊的想法，我的意思……你說別恨他了，以後大家見面，還能當朋友相處。」

「你為什麼要開你哥的車？」申小芙終於帶着哭腔問道。

顯然申小芙這個問題，讓許浩淼有些措手不及，頓了一下，才道：「我心裏有點煩，想過來找海芋哥去喝兩杯，在車庫裏隨便找了輛車就開出來，我開錯車了？」

申小芙：「……」

話題有些僵住，最後申銳思出來胡亂打圓場：「以後你別開小翼的車，可能小芙知道，他最喜歡這一輛，萬一你把車弄壞了，小翼會不高興。」

許浩淼呵呵笑了兩聲，仍舊迷惑地看着申小芙。

「我……」申小芙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要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