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斷了電話,申小芙發了好一會的愣,覺得車裏太悶,乾脆拉開車門,鑽到了外面。
不遠處的舞台上,似乎又有企業和愛心人士在現場提供了贊助,司儀幾乎是扯著嗓子在那宣佈名單,在雷鳴般的掌聲里,申小芙甚至聽到了自己太爺爺申老先生的名字,應該是薛芙代申老先生捐了款。
申小芙將車門關上,靠在上面,用手摸了摸自己的面頰,還有些濕濕的。
長長地嘆了口氣之後,申小芙仰頭望向夜空,很難得,今天星光璀璨,一輪弦月高高掛在頭頂。
「真的那麼恨我?」一個聲音從車尾傳過來。
申小芙被嚇了一跳,轉頭循着熟悉的聲音望過去。
許光翼正靠坐在車尾,手抄在褲兜里,低頭看着地下,顯然,剛才是他在發問。
本能的反應,申小芙轉身就要走,現在她只想離許光翼遠遠的。
「只有幾句話,給我幾分鐘?」許光翼又開了口,而這一次,他並沒有上來攔住申小芙。
申小芙拔腿就走,可是走了幾步,她又停住腳步,轉過頭,看向許光翼那邊。
互相對視了幾秒之後,申小芙用有些沙啞的嗓音道:「我已經不喜歡你了,真的不喜歡了,你可不可以放過我?」
夜色之下,申小芙看不清許光翼的臉,卻看清了他眼裏漸漸暗下的光芒。
「我……沒有喜歡過別人。」許光翼回了半句,卻頓住了。
申小芙心裏苦笑,她寧願許光翼說的「別人」指的是申小芙,如果是這樣,她或許覺得自在一點。
可是……許光翼真喜歡過她嗎?
「這段時間照顧好自己……」許光翼看向申小芙。
「不勞你費心了,請你……簽字好嗎,至於別的,我爸媽也說過,我們不計較了,我唯一想要的是……自由。」申小芙已經鎮定了下來,在一個早已敗光她所有愛情的男人面前,她其實可以理智地表述自己的想法。
「為什麼你認定我做了對不起你的事,卻固執地不願去正視真相?」許光翼突然往申小芙這邊走了兩步,申小芙近乎警惕地往後退了退。
「小芙姐,」許暮雨出現在不遠處,,朝着這邊揮了揮手,隨即跑了過來。
申小芙眼睛望向許暮雨那邊,口中卻還在對許光翼道:「真相……所有人都看得見,只是你沒有,到底發生過什麼,你心裏非常清楚,不要逼我提那個女人的名字,這會讓我覺得骯髒,既然我已經決定放手,你和那個女人是不是無辜,再沒有任何意義,簽字吧,免得我回來,說不定還要跟你……打官司。」
「小芙姐,在跟誰說話?」許暮雨走到申小芙跟前,顯然沒有注意到許光翼的存在。
「就這麼說吧,」申小芙扭頭,朝着許光翼道:「曾幾何時,你在我心裏幾乎和偶像沒有差別,可是結局慘淡,或許我應該感謝你,終於讓我明白了,這世上沒有什麼偶像,你也不過是個凡人……一個犯了錯誤卻不肯承認的凡人。」
許暮雨這下看到許光翼,眼睛眨了眨,打了個岔:「哥,你跑這兒做什麼,爸剛找你呢!」
「為什麼……你們對菀菀有那麼多的成見?」許光翼神色里,終於有了一絲疑惑。
「哥,這話問得好奇怪,」許暮雨笑了一聲,略帶鄙夷地道:「誰對許菀菀有成見了,她可是一朵大大的白蓮花呢,就算腳踩兩條船,就算到現在肚子裏懷着不知道誰的孩子,也潔白無暇。」
「暮暮,她是你姐姐?」許光翼語氣里終於帶上了一些不滿。
一向挺尊重許光翼的許暮雨,表情完全不服氣:「我可不要這種姐姐,真噁心呢,我說得不對嗎,我受的教訓裏面,好女孩絕不會明知道人家有女朋友,還死纏着不放,許菀菀可不就這麼乾的嗎?」
許光翼:「……」
「小芙」許光翼看向申小芙,眼中竟有一絲的傷痛。
「哥,我真佩服你,到現在還護著許菀菀,」許暮雨着急了:「你看不出來嗎,許菀菀所作所為就是在坑你,你到現在還沒瞧出來呀,那個女的心眼最壞了,知道家裏老傭人們怎麼說嗎,有其母必有其女,當初許菀菀她媽害得咱們家差一點就散了,許菀菀能是什麼好東西?」
「住嘴!」許光翼訓了許暮雨一句。
申小芙拉起許暮雨的手,轉身就要走。
「不啦,今天一定要說清楚!」許暮雨倔勁犯了起來:「我大哥那麼聰明的人,為什麼被許菀菀算計到現在,還要執迷不悟,哥,你要真覺得許菀菀沒錯,那就是承認她的孩子是你的,你娶她呀,奶奶都點頭了,你幹嘛還扭扭捏捏?」
「暮暮,你今天吵死了!」申小芙這時居然笑了出來,實在是許暮雨一語中的,只怕許光翼根本答不上來。
「不許嫌我吵我。我太生氣了!」許暮雨叉著腰,繼續道:「還有海芋哥哥,當初我們都知道他有了女朋友,卻搞得神神秘秘,搞半天是許菀菀啊,談個戀愛這麼見不得人嗎,正常人誰幹得出來這種事。」
申小芙在旁邊看了半天,她不想質問許光翼,因為失望至極,卻沒想到,自己所有想質問的話,全被許暮雨說了出來。
好久之後,許光翼遲疑地問了一句:「小芙,菀菀真的來找過你,說她懷了我的孩子?」
「什麼意思啊?」許暮雨都快要跳腳了:「哥,許菀菀隨便一句瞎話你都信,反倒懷疑小芙了,不帶這麼吃裏扒外的!」
申小芙已經聽不下去了,轉身朝着舞台那邊走去,身後,傳來許暮雨氣憤的大叫:「哥,反正你要是娶了許菀菀,我們也不要做兄妹了!」
至於許光翼什麼反應,申小芙已經不想管了,此時,她只想走得遠遠的,越遠越好。
一個小時后,申小芙和薛芙以及匆匆趕過來的申海告了別,便跟着大部隊出發了。
這一趟冗長的旅程,是申小芙之前從未經歷過,隊伍一路上穿行於城市和鄉村之間,景物隨着車隊的不斷向西移動,慢慢地發生著變化,映入申小芙眼裏的,是完全不一樣的風景。
轉眼兩天過去,車隊已經進入平遙山區,遠遠的已經可以看到連綿的山脈了。
然而,車隊行程卻突然終止了,只因為山間突然下起了暴雨,按照當地前來迎接他們的人說法,在這種天氣下,就算是當地人也不敢冒險上山,因為一不小心,就可能遇到塌方,後果根本無法想像。
這天晚上,一間縣城的賓館房間里,申小芙從浴室出來,剛躺到床上準備休息,門從外面被打開,跟申小芙同屋的沈萱打着電話走了進來。
「我問過了,恐怕還要下兩三天的雨,」沈萱對着電話道:「剛才我和大家商量過,目前原地休息。」
不知道對方在說些什麼,沈萱一直默默的聽着,直到最後,才又回答:「我知道你擔心山裏那邊的病人,可你是我的隊員,我把所有人帶出來,有義務保證每一個人的安全。」
申小芙靠在床頭,懶懶地看向沈萱,看得出她神色有些凝重。
「我知道,那個產婦的情況非常危急,我能體會你的心情,可我不希望看到,你因此發生危險。」沈萱剛煩躁地在房間踱來踱去,一隻手指不時的戳著太陽穴,眉頭也微微蹙著。
話又說了好一會,申小芙已經猜了出來,應該是有人急着要進山救人,結果沈萱死活都不答應。
等掛斷了電話,申小芙問道:「沈萱,誰這麼急着要走?」
沈萱此時走到窗前,拉開窗帘,往外面看了看,其實現在外面暗得什麼都看不見,只能聽到嘩嘩的不肯間斷的雨聲,甚至偶爾還夾雜着雷電閃過。
「一個趙啟正之前看過的女病人要臨產,病人有嚴重的心臟病,本來就不適合懷孕,又是在醫療條件極差的山裏,狀況非常不好,」沈萱猶豫了一下,才又繼續道:「甚至有可能會出生命危險。」
「是趙醫生啊,」申小芙想了想道:「我媽說過,他挺有責任心的。」
背對着申小芙的沈萱似乎搖了搖頭,隨後申小芙可以清晰的聽到,沈萱長長的嘆了口氣,道:「趙啟正這次過來,也是跟病人的家屬約好的,早上他接到電話,病人好像有臨產徵兆……看看明天早上什麼情況吧!」
說着,沈萱坐回到自己床邊,似乎在自言自語:「希望這次天氣預報不要那麼准。」
等沈萱關掉了旁邊的枱燈,申小芙問了一句:「你沒答應趙醫生吧?」
「不可能的,現在上山太危險,其實我也在擔心,這場雨下到後頭,會不會有什麼地質災害發生,如果是這樣的話,像你們這些沒有經驗的隊員,可能就要直接撤回去了。」沈萱回道。
申小芙立刻道:「不要啦,我都過來了,不想半途而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