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笛笙風塵僕僕地趕回到老宅的時候,千伊正佝僂著腰坐在沙發上,雙眼死死地盯着,面前茶几上自己的手機。
或許是太過全神貫注,甚至許笛笙走到她面前,她都沒有一點感覺。
同幾名警察打過招呼,許笛笙這才低下頭,看了看此時臉上幾乎沒有一點血色的千伊。
品北沒一會也走了進來,直接來到警察面前,問起了事態進展,然而得來的,卻是讓人心驚的回答:「從孩子失蹤到現在,並沒有人打來勒索電話,這有點不合常理,我們現在完全處於被動,其實最頭疼的,就是對方綁架的動機不明。」
許笛笙的臉色沉了沉,將手放到了千伊的肩上。
千伊這邊依舊動也不動,直到許笛笙坐到她身邊,柔聲地勸道:「千伊,你這樣不行,回房間睡一會。」
此刻的千伊,連抬起頭都要費很大的力氣,當明白過來,許笛笙終於出現時,千伊的嘴唇顫了好幾下,才吐出三個字:「回來啦?」
許笛笙嘆了口氣,乾脆將她摟進懷中:「對不起,早知道……我不該走,讓你受驚了。」
千伊無力地將頭靠住許笛笙,忍不住又哭了出來:「老公,對不起,我把兒子給弄丟了。」
「傻瓜,不怪你,」許笛笙低下頭,憐惜地撫了撫千伊紅腫的雙眼:「我都回來了,兒子也一定會回來。」
「許先生,關於案情,我們需要跟你溝通一下。」黃警官這時道。
「請稍等,」許笛笙沖着他搖了搖頭:「我太太有身孕,讓我先送她回房間休息。」
「沒關係,有什麼事情,跟我溝通一樣,我可以配合。」品北在一旁道。
「老公,我不走,萬一綁匪打我的手機怎麼辦?」正當許笛笙起身,要扶千伊離開客廳的時候,千伊卻使勁地要躲,口中還一個勁地道:「我不休息,等電話過來。」
「我都回來了,你還擔心什麼?」許笛笙長噓了口氣,隨即嚴肅地道:「千伊,你不能偏心,兒子要救,女兒也不可以放棄,去睡覺,不然我生氣了。」
「笛笙,你回來了?」一臉憔悴的許老夫人大概聽到了聲音,從屋裏走了出來,看到許笛笙,眼眶中立刻浮起了淚光。
聽到許老夫人在叫自己,許笛笙走了過去,伸手抱了抱她:「奶奶,讓您擔心了,小翼的事,我一定會處理好的。」
許老夫人抹去眼角的淚,拍拍許笛笙的胳膊:「笛笙,回來就好,這個家就靠你了。」
最後千伊還是在許笛笙的「押送」下,去了之前她在一樓的客房,這是千伊為自己爭來的唯一的權利,並且要求,在她休息的時候,客房的門必須開着,以便如果有電話過來,她能立刻聽到。
客房裏,注視着張媽扶著千伊上了床,許笛笙走到窗前,撥出一個電話:「小方,從許氏醫院調人過來,我太太這邊,現在需要有醫生和護士照顧。」
「不用了。」千伊半坐在床上搖了搖頭,她不想要任何照顧,只想許光翼能儘快地平安回家。
許笛笙只是轉頭看了看千伊,便掛斷了電話。
看到許笛笙遞過來的眼色,張媽很快出了房間,而這邊,千伊無力地閉着雙眼,她現在的確疲憊極了,覺得全身連骨頭都在痛,但是她不能睡,也不敢睡,似乎現在任何一點舒適,都會讓她有犯罪感,愧對已經將近二十個小時不知下落的許光翼。
「千伊,不要自責,」許笛笙坐到床邊,大掌伸向千伊額前,為她捋開原本搭在臉上的碎發:「我們都知道,孩子是遇到了壞人,而且,很可能對方早就謀划好的,就算當時換成我,恐怕也無能保證,一定能救下孩子。」
「不要說了,」千伊感覺又有淚水湧出眼眶:「是我錯了,我該死,為什麼被綁的不是我,老公,我心理難受死了,從生下小翼那一天起,我就發誓,要盡我所能,讓他一輩子快快樂樂,可現在……我食言了,是我害了小翼,我根本不配做個媽媽!」
許笛笙俯下身,抱住了情緒突然變得激動的千伊:「別這麼說,我們都知道,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媽媽,沒有誰會責怪你,小翼也不會,等抓到了那些害人精,我一定讓他們得到應有的下場。」
「老公,小翼現在有沒有受傷,那些人折磨他怎麼辦?」千伊摟緊了許笛笙的脖子明顯已經開始胡言亂語:「我怕死了,趕緊去找到孩子,快救他回來!」
「好的,放心,你不要太緊張,乖!」許笛笙任由千伊摟緊了自己,用手輕拍著千伊後背,又在她耳邊吻了吻。
屋外突然傳來手機聲,許笛笙懷中的千伊猛地抖了一下,鬆開許笛笙就要下床。
「不用,從現在開始,所有電話由我來接。」許笛笙按住千伊,隨即大聲叫過張媽看好她,自己這才跑出了屋外。
千伊哪裏躺得住,不顧張媽阻攔,便要往客房外走,而這時,許笛笙已經接起了電話:「喂,哪位?」
就在千伊剛走到門口的時候,許笛笙已經掛斷了電話。
「是誰的?」千伊緊張地問道。
許笛笙皺了皺眉頭,又走回到千伊那邊:「回去睡下,剛才是推銷電話,不要緊張。」
「真的不是綁匪打來的?」千伊觀察著許笛笙的表情,生怕他瞞着自己。
「千伊,我們都在旁邊聽着,放心吧!」正在沙發上坐着,頭上還帶着耳機的品北,沖千伊說了一聲。
「別傷了肚子裏的寶寶,」許笛笙有點生氣了:「小翼的事,交由我來處理,你回去!」
許老夫人也道:「是啊,這邊交給笛笙了,千伊,保護好肚裏的寶寶。」
千伊低下頭,摸摸自己的肚子,心裏又添了一層愧疚,自己沒有守住許光翼的同時,連這個小兒子都沒照顧好,說到做媽媽,沒有比她更失敗的了。
真回到床上,千伊的心根本定不下來,就算閉上了眼睛,兩隻耳朵卻一直在聽着外面的動靜,直到,在客廳里刻意放低的說話聲中,她終於還是睡著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似乎是許笛笙在叫她。
千伊睜開眼睛,發現許笛笙不知什麼時候坐到了床邊,旁邊還站着品北和那位黃警官。
「許太太,剛才警隊已經將孩子被帶走時的視頻截圖發了過來,請您辯認一下,上面的人,您是不是認識?」黃警官遞了幾張紙到千伊手上。
千伊趕緊起身,接過了已經被打印出來的截圖。
截圖並不很清楚,可是千伊一下就認了出來,那個正蹲在地上的男孩,就是許光翼,目光不由自主地凝視了許久。
「看這個人。」許笛笙指了指離許光翼不遠,背對着監控頭的人。
千伊將視線挪向了那個帶着藍色闊檐帽的人,從身形上看,那應當是個上了年紀的女人,所有的截圖都顯示,這個女人似乎一直在盯着許光翼,到後來,還衝着孩子招了招手。
「許太太認得出裏面的人嗎?」黃警官問道。
「讓我想想。」千伊使勁地看着那個女人,真希望自己能馬上認出她。
「品北,這女人頭上的藍色闊檐帽,有沒有查出什麼線索?」許笛笙在旁邊問道。
「我們配合警方一起在找了,目前本市及附近省市生產這種帽子的廠家已經確定,正在排查他們投入市場的情況。」品北回道。
千伊一直拿着截圖在看,想着她所能認識的上了年紀的女人,這個身影,的確像是在哪兒見過。
「許太太,你慢慢想,我們再從別的渠道查。」黃警官說了一聲,便走了出去,許笛笙想了想,也跟着走了。
品北取了一張截圖拿在手上,嘟噥了一句:「女人上了歲數,基本都這種身材,而且攝像頭那麼高,又看不出全貌,還真難認。」
張媽湊到千伊旁邊,也是看了半天,道:「這帽子就是平常市面上有賣的,十來塊錢一頂,也不算貴,瞧這人衣裳一般,應該家裏不富裕。」
「小翼七、八歲了,不會跟不認識的人走,」千伊喃喃地道:「到底是什麼人,會……」
「難道是老宅的傭人,」張媽翻眼看了看品北,又否定了自己的說法:「不可能,老夫人對我們這些人真是太和善了,就算後來離開的,也是得了一大筆離職金,無論走的,還是留下來的從來沒有一個人說過許家的不是。」
千伊一直在看那個身影,她在心裏有好幾個可疑的對象,又逐一將她們都排除了。
有人這時敲了敲門,三個人同時抬頭,原來是薛芙過來了。
「千伊,不好意思,我剛剛才從小雨那兒聽到這件事,」薛芙上前,直接抱了抱千伊:「沒想到會……」說到這裏,薛芙已經開始哽咽了。
「謝謝,」千伊拍拍薛芙:「因為我家的事,讓你們都跟着擔心。」
「申海馬上就趕過來,爺爺在客廳里陪着老夫人,千伊,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儘管說吧!」薛芙眼眶有些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