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伊終於轉回頭去,瞧著自己的血通過管子,慢慢地進入到床邊的那台機器里,忍不住問:「是不是它裏面分離出的造血幹細胞,到了受供者體內,人就沒有事了?」
醫生搖了搖頭:「嚴格地講,受供者還需要過感染、出血和排異三道關口,等到三個關口都闖過去了,才能算真正地恢復健康,這段時間說來還是挺長的,尤其是排異,是最難過的一關。」
說罷,醫生便和護士走到旁邊,開始做起了觀察。
「別再問東問西,休息一會。」許笛笙小聲地道,而這時,他也終於放開了千伊的手,千伊的第一個反應,就是將手放回被子裏,然後在自己的病員服上蹭一蹭,真得……手心都濕透了。
三個小時想想還挺漫長,不過旁邊有個人靜靜地陪着,偶爾過來幫她捋一捋耳邊碎發,或者告訴她,已經抽出去的血中,現在採集出多少毫升的造血幹細胞,於是這段時間,似乎變得也並不那麼難熬。
直到最後,機器響了一聲,醫生和護士都鬆了口氣,笑着對千伊道:「千小姐,祝賀你,這一次捐獻造血幹細胞非常順利。」
雖然感覺有些疲勞,千伊還是不由自主地笑了出來,就像是完成了一樁心愿。
便有這時,有人在她額頭輕輕地吻了一下,千伊一驚,再一瞧時,許笛笙已經抬起身來,感慨地道:「再養幾天,我們就回家,奶奶和小翼這兩天又問起你了。」
千伊一直盯着許笛笙好久,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錯了,許笛笙眼圈,分明已經紅了。
回到病房,好好地睡過了一覺,第二天,千伊是被一陣花香直接熏醒過來的。
「親,你醒了?」正坐在茶几上修揀花枝的小雨大約聽到了動靜,一抬頭,看到千伊睜開了眼,忙放下手上的噴壺和剪刀,笑着來到床邊:「感覺怎麼樣?」
「沒什麼問題,」千伊吸了吸鼻子,瞧著那一大瓶嬌艷的粉玫瑰,笑道:「好像長這麼大,還沒人送過我花,親,謝謝啊!」
「是嗎?」小雨呵呵樂着,又坐到茶几後面:「回頭我跟許老闆投個訴,你連兒子都幫他生了,也沒見他放一點血,怎麼連花都沒送過,真小氣!」
「投什麼訴?」門邊有人問道。
順着聲音望過去,許笛笙大步走了進來,後面還跟着品北。
小雨立刻沖千伊伸了伸舌頭,知道自己剛說的話,十有八九是被許笛笙聽到了。
「許先生,呵呵……」看到許笛笙,小雨還真不敢再瞎掰扯,好在許笛笙看起來心情不錯,也沒準備追究。
這邊品北「噗嗤」樂了,開始挑撥離間提了一句:「好像是千伊在跟余小雨抱怨,沒有人給她送花,笛笙,真沒想到,我記得以前還幫你訂過不少花,到底是送給誰的?」
知道品北看熱鬧不嫌事大,千伊直接甩過一記白眼球。
許笛笙根本沒理這茬,而是對千伊道:「剛才我去問過醫生那孩子的病情,說移植得很成功,孩子已經回到隔離室,在做觀察了。」
「真好啊。」千伊笑了笑,心裏覺得非常得暢快。
倒是品北貌似關心地又來了一句:「千伊,什麼時候可以出院,要不要為你辦一個歡迎派對?」
「神經病!」千伊忍不住笑罵了一句。
許笛笙也笑了,坐到千伊床邊的椅子上,俯過身問道:「今天感覺怎麼樣?」
「就是覺得累,想睡覺,」千伊想了想道:「其他的人,倒還好。」
許笛笙看着千伊,冷不丁地道:「奶奶知道你捐骨髓的事了。」
「是你說的?」千伊立刻瞪了許笛笙一眼。
「不是我,申爺爺今天到老宅去看望奶奶,他老人家說到高興,就把咱們的約定給忘了,直接把這事講了出來,剛才我在辦公室接到李管家電話,說奶奶責問,這麼大的事,為什麼要瞞着她?」許笛笙淡定地回答。
千伊嘆了口氣:「既然知道,也不能怪申爺爺,你跟奶奶說,我現在狀況不錯,後天就回家了,讓她老人家不必擔心,」說到這裏,千伊又叮囑一句:「兒子那邊也別再說了,到後頭所有人都知道,難道你真想讓我名揚天下呀!」
「這麼快就要回家?」小雨在旁邊問了句。
「讓你沒病沒災地在醫院住一個多星期,看你著不着急。」千伊笑了笑道。
小雨故意唉聲嘆氣起來:「我多想在這裏陪你到天荒地老。」
千伊白了小雨一眼,也笑了起來。
有手機鈴聲這時響起,千伊扭頭看看,是自己的,不免感嘆:「聽到這聲音,才覺得自己真活過來了。」說着,便讓許笛笙順手將電話遞給自己。
看了看上面的號碼,許笛笙嘟囔道:「是沈延,不會是又出什麼事了吧。」
千伊直接接過,按下接聽鍵:「喂?」
那邊是沈延興奮的聲音:「哎喲,你這電話可真難打,前段時間沒人接,從昨天開始又一直關機。」
「我……在外地做醫療援助,信號不了,所以這幾天經常關機。」千伊想想,還得跟人說瞎話。
「什麼時候回來?」沈延繼續問。
「過幾天吧,你有什麼事?」千伊隨口問道。
沈延大聲道:「姐,我家萱萱昨天做過骨髓移植,就是,有愛心人士捐了造血幹細胞,我女兒終於不會死了,」說到這裏,沈延頓了好長時間,隨後聲音中還帶着一些哽咽地道:「主治醫生說,這次的配型六個點全符合,還且手術很成功,也就是說,萱萱恢復健康的可能性很大。」
千伊欣慰地笑了,看着病房裏正望向自己的眾人,對沈延道:「那真要恭喜你還有萱萱,有機會的話,我一定去看看那孩子。」
「嗯!」沈延抽了抽鼻子:「好了,跟你報過喜了,我就掛了,還有一大堆麻煩事要處理。」
千伊忍不住問道:「難道又出了什麼麻煩?」
「想想都氣死我了,家裏那兩個女人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這幾天老在外面惹事生非,孩子的事便推到我頭上了,姐,你不認媽也是對了,除了給你找麻煩,沒別的事樂意干,我現在還得去跟申老先生還有人家薛院長賠禮呢!」
「賠禮?」聽沈延講這麼一大堆,千伊立刻覺出來不對。
「前兩天,這兩個女人不知道得了誰的慫恿,先是接受不知道哪來的破網站採訪,跟人胡說八道,說是清竹基金會利用萱萱向外募捐,所得款項用途不明,然後又指責正仁醫院跟清竹基金會勾結,騙她們找人給孩子捐獻骨髓,其實是故意幫清竹造勢,反正怎麼胡說,她們怎麼來!」
聽到這裏,千伊的眉頭緊皺了起來,看來是沈晚跟程育在玩什麼么蛾子。
「前幾天她們是不是帶人來醫院鬧事了?」千伊猛地想起昨天在采血室聽到的議論。
「可不是嗎,她們還領了律師過來,要求察看醫療記錄,其實就是逼着人給孩子辦轉院手續,還有程育那表弟又動了手,真是氣死我了!」沈延恨恨地道。
「她們腦子是不是有毛病啊!」千伊忍不住大叫起來。
沈延嘆了一聲:「你不知道,之前媽跟程育兩個跑去跟申老先生說,讓申老先生把資助孩子治病的錢打到一家剛開到a市的什麼血液醫院,說是要到那邊治,不過申老先生沒有同意,還告訴她們,過幾天正仁就要給孩子移植骨髓,現在不適宜轉院,沒想到那兩個人真是沒腦子,鐵了心跟申老先生對上了。」
千伊忍不住撫了撫額頭:「然後她們就鬧起來了?」
「前天我狠狠揍了程育一頓,她才透了底,」沈延在那頭罵了一句粗話,才繼續道:「她那個姓高的小學同學幫她聯繫了那家血液病醫院,說是對方答應幫他們立即做骨髓移植,條件是要萱萱轉院,什麼那間醫院設備一流,雖然治療的費用比正仁高了一倍,不過一定可以救孩子,那兩個人就跟中了邪一樣,不過……」沈延嘿嘿一笑:「沈家還得我做主,任她們怎麼折騰,我也沒理會,你看,現在手術做好了,她們再沒話說了吧!」
「沈延,」千伊想了想,終於忍不住勸道:「孩子好了以後,讓她們倆個帶着萱萱離開吧,到底想要鬧多少笑話才肯罷休,上一次還差點弄傷了申爺爺,現在又這樣,完全就是在恩將仇報,這樣以後連我都不好意思見人家了。」
「我知道,我知道,」沈延一迭聲地道:「我警告過她們了,別被人當了槍使還傻不啦嘰的,那個高嵐行絕對沒安好心,前幾天要不是我天天守在萱萱病房,她們說不定就把孩子帶走了,連我說馬上要做移植手術了,她們都不信!」
千伊也是直嘆氣,又囑咐道:「算了,這段時間把孩子照顧好,別的事情就不說了,現在這種情況就更不能轉院。」
沈延笑了起來:「我覺得吧,小時候你被媽拋下,說不定還是種幸運,哪像我呀,從小被折騰到大,沒瘋就算感謝老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