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下午一起接兒子放學?」千伊的手機里,許笛笙情緒頗為高昂地問。
千伊這時剛走進她在正仁醫院的辦公室,沒想到許笛笙的電話緊跟著追了過來,就像是看著她走進的辦公室一樣。
下意識地瞧了一眼正對著自己辦公桌的監控攝像頭,千伊隨口問了句:「你這麼快出差回來了?」
「剛下飛機,聽說你今天開始回正仁上班了?」許笛笙明顯是笑著問道。
「是啊,」千伊坐到辦公桌後面,揉了揉太陽穴道:「那我們就在學校門口見面吧!」
「你五點下班是不是,我在醫院樓下接你,咱們一塊過去,到時候你把鑰匙交給小方,讓他明天把車給你開回老宅,」許笛笙很明顯早就打算好了,隨後沒等千伊做出回應,許笛笙又特意解釋一句:「是小翼要求的,今天想和爸爸媽媽一塊坐車回家,咱們總得滿足孩子的願望吧!」
如今許笛笙學會了拿千光翼當幌子,大概是發現了,對於兒子的願望,千伊一般情況下都會滿足。
「隨便吧。」千伊沒再想便答應了,反正又不是什麼原則性的問題。
「那個……」許笛笙似乎還有話要說:「別掛!」
千伊隨口問道:「還有什麼?」
「我的意思,保鏢跟你上去了嗎?」
「辦公室門口現在坐著兩位,據說另外還有一位待在監控室。」千伊不免搖了搖頭,又看一眼攝像頭,很有一種花錢讓人監視自己的感覺。
許笛笙又說了一句:「如果有什麼事,馬上給我打電話,我立刻趕過來。」
千伊笑了笑:「謝了!」
許笛笙頓了頓,居然沖著千伊嘲弄道:「難得啊,千小姐居然會對我道謝!」
「好了,你忙去吧!」千伊懶得跟許笛笙再哆嗦。
可許笛笙卻明顯意猶未盡,繼續問:「沈晚那邊,這兩天有沒有再打你電話?」
「暫時沒有。」千伊轉了轉辦公桌上放著的一隻筆,希望沈晚明白自己的態度后,大家各自相安無事,互不打擾。
「如果你準備好要見她了,我陪你一起。」許笛笙用一種近乎溫柔的口氣道。
千伊有點想笑,許笛笙的意思,難道是認定了,自己那麼想去見沈晚一面嗎?
「到時候再說吧,」千伊看了看桌上已經開始閃爍的內線電話,又道:「我的病人到了,什麼事以後說。」
「那就不打擾你了。」這下,是許笛笙主動掛斷了電話。
千伊拾起內線電話,裡面是助理詢問地道:「千醫生,現在方不方便讓病人進來?」
「嗯,開始吧!」千伊順手面前一份病歷打開了。
重新開始工作的第一天,千伊非常專註,時間不知不覺地就過去了,等預約的小病人們結束了治療,千伊看了看自己的手錶,居然已經快到五點了。
將病情記錄整理好,放進文件夾,千伊開門走到辦公室外,將文件夾交由助理錄入,正在仔細囑咐她注意事項的時候,有人在不遠處喊了一聲:「伊伊……」
千伊一怔,隨即轉過頭看,這才發現,沈晚從候診區的一張椅子上站了起來。
而這時,一直坐在角落的千伊兩個保鏢已經走到了沈晚身前,明顯是要阻擋她靠近千伊。
「我沒有惡意的,我有事來找她。」沈晚大概沒想到,面前會突然出現兩個彪形大漢,不由嚇得往後退了兩步,連連解釋。
千伊猶豫了一下,便轉身準備回自己辦公室。
「伊伊,讓媽媽和你談談吧,就幾句話,求你了!」沈晚突然放高了聲音,以致於周圍人都望了過來,千伊注意到,就連自己的助理,這時都投來了疑惑的目光。
千伊覺得有些難堪,更是不由苦笑,大概所有人都覺得奇怪,誰的媽媽會對自己女兒用「求」這個字,就這麼一句話,頓時讓千伊陷入了被動。
可是當年,沈晚連讓千伊說一句「求你留下」的機會都沒給,千伊又能向誰喊冤?
此時坐在辦公室沙發上,千伊打量著對面的沈晚,忽然生出一個奇怪的念頭,這個看上去衰老、無助的女人到底是不是自己母親,為什麼她會覺得那麼陌生,甚至感受不到母女之間生而當有的親情。
「那天,沒想到……你會派車送我回家。」似乎沈晚並不知道如何開頭,一張口就說了句沒有什麼意義的話。
上個周日,千伊在電話中拒絕了沈晚要見她的請求,然後和兒子坐著許笛笙的車,出了老宅,不出意外地,在老宅的路旁,看到佝僂著腰站在那兒的沈晚,她應該沒意識到千伊就坐在車裡,還一直眼巴巴地望向許宅的大門,似乎在被拒絕之後,依舊不肯死心。
千伊只看了她一眼,就趕緊把視線轉到了別處,千伊不想看到沈晚那種一成不變可憐兮兮的表情,彷彿受到了多大的委屈,沈女士一定忘記了,當年她是如何傷害自己女兒的!
後來還是許笛笙打電話給了李管家,讓他派車將沈晚送走,千伊視若無睹,她現在對沈晚的感覺太過糾結,有時候連自己都弄不清楚,該如何與沈晚相處。
「車子是許笛笙派的,與我無關。」千伊冷淡地回復沈晚。
沈晚「哦」了一聲,低下了頭去,放在膝蓋上的兩隻手,開始反覆地揉搓,顯示她此刻非常得緊張。
「沈女士今天是有事找我?」千伊看了看手錶,已經過了五點,如果許笛笙準時的話,應該已經在樓下等她了。
許笛笙那種大少爺脾氣,自己可以遲到,卻最討厭別人如此,千伊這時從沙發上起身,準備到辦公桌去拿自己的手機。
「那個,其實我就想來看看你,」大概是看到千伊站起身,沈晚以為她在下逐客令,趕忙又解釋了一句:「我聽萱萱媽媽的同學說,你今天在這兒上班。」
萱萱媽媽的同學?千伊忍不住冷笑,看來哪裡都少不了高嵐行的影子,不知道這位小姐,怎麼連管別人的事,都這麼正氣凜然。
「對不起,我現在下班了,要去接兒子,」千伊低頭在手機上編著簡訊,準備讓許笛笙先去學校,又對沈晚道:「現在你也看到我了,既然沒有事,我就不留你……」
沈晚猛地抬起頭來:「你現在可不可以去看看萱萱?」
千伊愣了愣,連簡訊都忘了發,不知道為什麼沈晚的話題怎麼會跳躍的如此突然。
「不好意思,我剛才說了,兒子在學校等我。」千伊直接拒絕。
正在這時,千伊的手機響了起來。
「喂,怎麼還不下來?」許笛笙在電話那頭不滿地嚷嚷。
「我這邊來了……」千伊瞅了瞅沈晚:「客人,你先去吧,我可能要晚點到。」
「誰?什麼客人這麼重要?比兒子還重要?」許笛笙不服氣地問。
「行了,代我跟小翼道個歉,我很快就趕過去。」
「是不是出了什麼事?」許笛笙似乎察覺了什麼,又追問道。
千伊看了看沈晚,回答許笛笙:「沒有,你趕緊走吧,別讓孩子等急了。」
這下許笛笙直接在那頭掛斷電話,連個再見都不說,千伊看了看屏幕,猜測那人又不高興了。
「你老公還有太婆婆對你很好,那天你老公派人過來探望萱萱,我們都很感激。」沈晚冷不丁感慨了一句。
千伊抬頭,哼笑了一聲:「高嵐行沒有告訴你們,我早就跟許笛笙離婚了嗎?許家跟我其實沒什麼關係,所以許笛笙做了什麼,並不代表我的意思。」
沈晚愣了愣,似乎有些膽怯地看了看千伊,好半天才猶豫地道:「既然有人去接孩子了,你就跟我去看看萱萱好不好?她是你侄女,現在得了病……」
「你到底在搞什麼名堂,一點都不拿兒子當回事,管你什麼客人,現在跟我走!」許笛笙這時突地闖了進來。
屋裡兩個女人都被嚇了一跳,齊齊地看向了門口。
許笛笙注意到沖著她站起來的沈晚,也明顯非常地意外。
「許先生,」沈晚看得出有些拘謹,在許笛笙面前,擺不出半點長輩的架勢,甚至還客套了一句:「您來啦?」
「你好。」許笛笙擰了擰眉頭,然後將目光對向了沈晚身後的千伊。
千伊無奈地搖了搖頭,隨即道:「沈女士,很抱歉,我們真要接孩子了。」說著,便走到衣櫃前,穿上外套,拿起了手包。
「伊伊,能不能等一會?」沈晚看來有些急了:「就去看一眼,你就知道萱萱有多可憐了!」
許笛笙也上來打起圓場:「沈女士,今天千伊的確沒有時間了,有什麼事,我們下次找機會在談,小翼五點半就要放學,我們如果遲到,他肯定要發小脾氣。」
「你們的兒子健健康康,可我孫女就要死了,現在就這一點時間,都不肯給她嗎?」沈晚突然激動地吼了一聲,隨之眼淚便落了下來。
千伊看著沈晚,她知道那個叫萱萱的孩子病得厲害,心裡也很同情,但並不認為,自己去見那孩子一面,能有什麼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