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關係，一步一步地來。」那頭年清舟安慰道。

「只好如此，」千伊有些煩惱地抓抓自己頭髮：「都到這個程度了，也只能靜觀其變。」

年清舟這時卻好半天沒有說話，直到千伊故意問了一句：「清舟，和我說話這麼無趣，讓你都睡著了？」

「沒有，」年清舟明顯又遲疑了一下，忽然道：「千伊，真的沒有考慮過我們倆的事？」

「你什麼時候能正經一點？」千伊猛地大笑起來。

「是不是你一直以為，我的每一次求婚都是開玩笑？」年清舟的聲音顯得有些落寞，隨後嘆了一聲：「掛電話吧，等你拿到離婚證后，我們再好好談談。」

「清舟……」千伊臉上的笑意開始慢慢地消散了，而這時，年清舟已經果斷地掛了電話。

聽著對面傳來忙音，千伊有些發愣，轉身坐到了休閑椅上，覺得自己腦子有些亂，心更亂。

「媽咪，好像有客人來了！」千光翼猛不丁在客廳里大叫道。

千伊莫名嘆了一口氣，隨即走出陽台，不知道到底又是誰來了。

剛踏進客廳，千伊就聽到門被打開的聲音，因為視線被一堵牆擋著，她只聽到千光翼在問：「你是來找千伊的嗎？」

千伊不由搖頭，她這兒子還真夠傻，哪有這麼自報家門的，如果是壞人，直接就能把他騙走，看來以後得多提醒他。

「你是小翼？」有人問了一句。

千伊猛地站住，這聲音實在太熟悉，就算多年沒有聽過，卻能讓人不費力氣猜出來是誰。

咬了咬牙之後，千伊終於邁動突然如灌了鉛般的步伐，拐過了那堵牆。

而此刻，聲音的主人正站在門外，低著頭，細細地打量著千光翼。

「你怎麼會認識我？」千光翼顯然十分好奇：「可我不記得見過叔叔啊？」

走到千光翼身後，千伊下意識地幫出保護的姿勢，兩手抓住小翼的肩膀，然後努力地鼓了鼓勇氣，對兒子道：「小翼，這就是你另外一位爹地。」

千伊的出現，似乎對於許笛笙根本無關緊要，他依舊只專註地注視著千光翼，根本沒有看千伊一眼。

千光翼眼睛眨了好幾下，像是在琢磨什麼，過了好一會，回頭問千伊：「媽咪，他就是笛笙，還有少爺？」

原本心一直懸著「怦怦」跳的千伊，猛地被逗笑起來，下意識地看了看始終低著頭的許笛笙后，千伊摸著很有幽默感的兒子的臉：「是的，你該叫爹地。」

「爹地，你好，」千光翼終於沖著許笛笙伸出手：「很高興見到你，我早就知道，自己有兩個爹地。」

「那個……請進吧！」千伊整了整思緒，決定在兒子面前，就算是裝模作樣，也得同許笛笙表現得相敬如賓：「有沒有用過飯？」

半個時辰之後，千伊將飯菜端到了餐桌上，然後無奈地發覺，屋子裡此時氣氛陷入了尷尬。

確切地說，由於千光翼主動，當許笛笙剛進來的時候，一切都挺和諧，可惜，等千光翼很有興趣地邀請他的第二位爹地一起拼裝玩具時，情況就發生了變化。

很顯然，穿了一身筆挺到沒有一絲褶皺的手工定製西裝的許老闆，彎不下老腰與孩子同樂，他最感興趣的，是努力地糾正千光翼對他的稱呼，直到最終磨滅了千光翼對他的好奇，直到許笛笙自己也陰沉起了臉。

而從進到客廳，千伊就看出來了，許笛笙一直在以行動表示，他此行的目的，只是為了來看千光翼，屋裡另外一個女人，只是個擺設。

不過來者都是客，更何況千伊早就想過，無論她和許笛笙的關係有多麼惡劣，在孩子面前，自己都會盡量剋制地應對許笛笙，更不能讓孩子察覺出，這對父母彼此間的冷漠甚至厭惡，然而，許笛笙卻明顯不這麼想。

「爸爸，吃飯；媽咪，吃飯。」千光翼現在也不抬眼看許笛笙了，禮貌地招呼了一句，便低下頭，小口小口地吃自己的飯，明顯是在努力地想化尷尬為食量。

千伊也道了一聲：「吃飯吧！」隨即拿起飯碗，然後開始替千光翼挾菜到盤子里。

一時之間，餐桌上沒有人說話，三個人都似乎專心致志吃飯，除此之外，別無他想。

千伊下意識地加快了吃飯的速度，只覺得剛才自己那句話真是太多餘，為什麼要邀請許笛笙共進晚餐，顯然這個想法，讓從來不知道尷尬為何物的千光翼，變得非常地不自在，不管怎麼說，還是委屈了小翼。

「媽媽，我吃飽了。」千光翼很快地放下了勺子，眼巴巴地瞅著千伊。

看著千光翼面前還剩大半的蛋包飯，千伊心裡直嘆氣，按照千光翼的食量，一般情況下，這一碟子蛋包飯吃完也才算是半飽，而今天這樣，明顯是被嚇飽了。

雖然心疼兒子，千伊卻沒有勉強他，而是放下碗筷，替千光翼擦了擦嘴，在他耳邊叮囑：「跟你爸爸說一聲。」

千光翼此刻幾乎已經不會笑，乾巴巴地沖著許笛笙道了一聲：「爸爸，你慢用。」然後飛快溜回了自己房間，連客廳里堆了一地的玩具都顧不上了，甚至沒有忘記關上門。

無奈地看了看兒子，千伊重新拿起了飯碗，說實話，她今天也沒有多少胃口，誰能想到，在大家以為，許笛笙正身在國外的時候，他突然殺上門來，並且，很顯然是沖著兒子來的。

許笛笙這時放下飯碗，一聲不吭地坐到了沙發上，照舊當千伊是空氣，不過這倒讓千伊鬆了口氣，終於可以自在地吃一會飯了。

千伊明白，許笛笙今天過來，自然不會感性到只為了看千光翼一眼，逼著他叫聲「爸爸」，這人到現在都不走，肯定已經等著要和千伊談判了。

站在廚房水槽前，看著裡面浮起的洗潔精泡沫，千伊覺得腦子又有些亂。

按照常理，她真的無需慌張，明明當初出軌的是許笛笙，甚至他還和別的女人生了孩子，許笛笙做了那麼多不可理喻的事，現在反而敢大大咧咧地來見兒子，怎麼反倒是她千伊感覺心虛。

千伊嘆了口氣，她當然知道原因，其實很簡單，誰叫兒子，就是她的軟肋。

將一杯奶端進千光翼屋裡，千伊看著他委委屈屈地喝下，又幫著孩子洗過澡，然後安撫了好一會，才總算讓千光翼睡著，等她再出來時，許笛笙果不其然依舊坐在沙發上。

這個情景讓千伊覺得有些眼熟，想了半天，她才記起，當初她回到鄉下，許笛笙找上門來，也是這麼在沙發上無趣地坐著。

將一杯茶放到許笛笙面前的茶几上，千伊端著自己的茶，坐到了他對面，既來之則安之，事到如此，躲避真得沒有用。

「這麼多年來，我一直以為你在B市，」許笛笙始終沒有用正眼看千伊，喝了一口茶，淡淡地道：「沒想到你居然走了那麼遠，並且帶走了我的孩子。」

千伊注視著自己手上的杯子，並沒有表示自己態度，時隔多年，世事變化，那些發生過的往事，不適合同面前這個男人一起回憶。

許笛笙自嘲地笑笑：「看來我是最後一個知道兒子存在的，這就是你對於的報復？」

「沒有，千光翼是我的孩子，不是我用來報復任何人的工具，你想多了，」千伊用手摩挲著杯子：「許笛笙，大人之間的恩怨，我們自己處理好不好，請不要將孩子拉進來。」

「在你眼中，我就是個十惡不赦的壞蛋對不對？」許笛笙突然站起身來：「你覺得自己有多完美嗎，你一直都在猜疑我，從來不相信我對婚姻的尊重，到最後，甚至連解釋的機會都不肯給我，就將我打進地獄。」

「小聲一點好嗎？孩子在睡覺。」千伊不安地看著千光翼的房門，害怕孩子被吵醒過來。

許笛笙也朝那邊看了看，終於又重新坐了一下，卻冷笑道：「你真厲害，把自己塑造成受害者，讓所有人都同情你，可你做了什麼，你剝奪了我作為父親的權利！」

千伊無奈地摸了摸額頭，雖然許笛笙講的前面一段她無法認同，不過的確，在兒子的事情上，她有些理虧。

兩人突然之間都沉默了下來，大概是，都覺得無話好說。

「你不是想離婚嗎，沒有問題，這種婚姻我早就想解除了。」許笛笙站起身，顯然是準備想走。

「謝謝。」千伊下意識地回了一句，也跟著站起身來，卻沒有注意到，許笛笙這時還是看了她一眼，雙眸中射出一道寒芒。

許笛笙開始往門外走去，手放到門把手上的時候，卻回身道：「我今天來，除了見兒子，還有就是通知你，孩子的撫養權，我絕對不會放棄。」

知道自己的預感終於應驗了，千伊心裡不由得一疼，抬眼望向許笛笙，忍不住問道：「你想要孩子，是因為真的愛他，還是為……別的什麼原因？」

「什麼意思？」許笛笙冷冷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