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伊心裡略微一動,實在是「許先生」三個字,聽起來有點刺耳,總會讓她不自覺地想到某人。
「大老闆現在知道理我了?」譙喬撅撅嘴,沖著助理髮起了小脾氣:「每次都這樣,像誰求著他似的,不看,就是不看!」
助理表情稍有點無措,不過卻沒有將IPAD收回去,而是一直看著譙喬:「許先生的意思,讓譙小姐到埠之後直接回家休息,明天有個導演協會的派對,許先生會帶您過去。」
「他管得還真寬!」譙喬終於不再生氣了,眼睛中有掩飾不住的開心,到後來沖助理伸出手道:「算了,IPAD給我吧!」
見譙喬拿起了IPAD,千伊並不想探聽人家什麼,乾脆把頭轉向已經呼呼大睡的兒子,不免佩服他到哪裡都能沒心沒肺地想吃就吃,要睡就睡。
「你兒子真討人喜歡。」譙喬的聲音突然在千伊耳邊響了起來。
千伊回過頭,笑道:「謝謝!」
譙喬沖千伊眨眨眼睛,隨後低頭看著手上的IPAD,隨口又問了一句:「你們這是要回國探親?」
「有一個短期工作,順便帶孩子看望親友。」千伊簡單地回道。
譙喬出人意料地笑起來,沖著IPAD嗲嗲地道:「老公,我想死你了,可你太讓我失望,冷冰冰地給我發來幾個字,而且從來不說你愛我,知道嗎,我真得很生氣!」
千伊不由自主地看了譙喬一眼,不過又很快轉回頭去。
大概千伊詫異的表情被譙喬發現了,引得譙喬笑得更加厲害,倒讓千伊頗有些不自在。
這時譙喬將IPAD扔回給後座的助理,沖千伊笑道:「要想抓住男人就得耍些手段,一個甜棗再加一個棒槌,才能無往不利,這可是我經紀人教我的不二法寶,我男朋友三十多歲的人了,居然連談戀愛都要人教,真讓人傷腦筋。」
用手撫了撫額,千伊覺得啼笑皆非,不由感嘆自己是不是老了,已經無法理解二十歲人的人生觀,不但叫一個還不是自己丈夫的男人做老公,並且戀愛談得這麼有技術。
「其實吧,雖然他嘴上不說,可我心裡知道,我男朋友非常愛我。」譙喬頗為得意地道。
譙喬臉上溢於言表的幸福,讓千伊也受了感染,不管怎麼樣,愛情總是美好的,就算千伊曾經歷坎坷和傷痛,也沒有絕望到,不再相信這世上還有純粹的愛。
「對哦,你是心理醫生,在哪裡開診,以後我去找你看病?」譙喬俏皮地沖千伊眨了眨眼睛。
「確切地說,我是兒童心理科醫生,你真打算請我做你的醫生?」千伊立馬開了一句玩笑。
譙喬捂著嘴樂起來:「哈,原來我超齡了,真可惜呀!」
飛機很快平穩地升到了上空,開始陸續有人過來,表達想跟譙喬合照的願望,她也來者不拒,後來乾脆起身,同眾人合起影,千伊猜測,她在國內應該還挺紅的。
大家熱情一直不減,以至於空姐不得不過來勸大家回座,千伊旁觀了一會,不知不覺就有些困了,等到客艙終於安靜下來,千伊乾脆拉住千光翼的手,一起睡著了。
「媽咪,天怎麼還是黑的?」千光翼的聲音在千伊耳邊想起,打破了千伊的清夢。
千伊翻了個身,摘掉頭上戴的遮光眼罩,才注意到,四周的確一片漆黑。
千光翼掀開舷窗的遮光板,望著空中的夜色,有點擔心地問:「會不會以後再也沒有白天了,媽咪,我害怕!」
「小傻瓜,」千伊笑著將兒子摟進懷裡,刻意放低了聲音安撫道:「我們是從西半球飛到了東半球,可是太陽公公年紀大了,走得會比較慢一點,所以還沒來得及趕到東半球,不用著急哦,說不定等我們下了飛機,太陽公公也到了。」
此時機艙里,似乎所有的人都已經睡著,空姐早就關上了過道的廊燈,周圍也沒有一點聲音。
「媽咪,」千光翼乖乖地依偎到千伊懷裡,湊到她耳邊,小聲地問:「媽咪,到了a市,我是不是就能見到那邊的爹地?」
千伊撫了撫孩子後背,心裡苦笑,看來千光翼還在惦記著這件事。
其實千伊並沒有打算,一回去就立刻帶著兒子去見許笛笙,因為千伊非常擔心,如果許笛笙像對許莞莞一樣,對自己的兒子態度惡劣,甚至拒絕他的出現,千光翼一定會受到傷害,所以,在孩子去見許笛笙之前,她一定要做好充分的準備。
「小翼這麼想見那邊的爹地?」千伊望著黑暗中,越發顯得晶亮的千光翼的眼睛。
「也沒那麼急啦,」千光翼摟緊了千伊:「我只要媽咪就夠啦,而且,反正誰都比不上我自己的爹地,我就是有一點好奇,『少爺』到底長得什麼樣子?」
「少爺?」千伊忍不住笑起來,一定是上回張媽過來時,一口一個「少爺」的,才讓千光翼留下這麼深刻的印象:「其實少爺沒有你爹地帥,也沒有他勇敢更沒有他善良。」
「那爹地就放心了。」千光翼笑了起來。
「什麼?」千伊不解地問。
「爹地不是說了嗎,要我帶著媽咪回去,然後你們結婚。」千光翼打了個呵欠,看來是又困了。
千伊抱緊了千光翼,忍不住笑道:「我的傻兒子……」
不知又睡了多久,千光翼忽然推了推千伊:「媽咪,醒醒,太陽公公真的過來了!」
千伊「嗯」了一聲,眯了一下眼睛,而就在這時,千光翼已經拉開了遮光板,開心地叫道:「天亮了哎!」
果然,一縷燦爛的陽光這時穿過舷窗,照進了機艙內,不一地,空姐再次出現,打開了廊燈,一個個叫醒正在沉睡的乘客,廣播里開始播放:「各位乘客,本次航班將在二十分鐘后降落a市國際機場……」
不少人做起了下飛機的準備,一片喧鬧聲中,千伊不由自主地閉了閉眼睛,時隔六年之後,當初幾乎是倉皇而逃的自己,終於還是回來了,此時她心中真是百味雜陳,甚至可以感覺出,自己胸口「怦怦」地在跳。
硬是將正趴在窗口向下觀望的千光翼摁回到艙椅上,又替他系好安全帶,千伊長吁了一口氣,下意識地抓住千光翼的小手,準備等待飛機的降落。
「總算到家了,」旁邊譙喬這時也伸了個懶腰,轉頭問千伊:「你們有人來接機嗎,要不要我送你?」
「謝謝,我的朋友們會過來。」千伊笑著婉拒了對方的好意,申海和小雨他們應該已經在下面等著了,雖然申海說,小雨聲稱被千伊傷了心,所以再不想理她,並且這些日子千伊給她打的電話,全部被小雨掛掉,不過,知道這一回小雨也要過來接機,顯然說明,兩人之間的這份友誼,不是那麼輕易能破裂的。
「真羨慕你呀,來給我接機的只有粉絲,」譙喬頗為沮喪地道:「我男朋友從沒想過來為我接機,反倒他每次出差回來,都是我去機場接他,真不公平!」
雖然譙喬表示不開心只有「粉絲」接機,但是當千伊推著行李車和坐在行李上的千光翼走到出口時,卻被來接譙喬的粉絲陣仗給驚住了,尤其是當走在他們後頭的譙喬一出現,現場簡直是震耳欲聾,千伊這才明白,譙喬紅的無法想像。
千光翼大概從來沒見識過這麼多人一起大喊一個人的名字,嚇得趕緊捂起了自己耳朵,千伊只好加快速度,一路不斷安慰兒子:「小翼不怕哦,我們出去就好了!」
「他們幹啥呀?」千光翼已經有點小憤怒,皺著眉頭道:「吵死了!」
被兒子這煩惱的表情逗得笑起來,千伊伸過頭,在他臉上親了親。
再一次踏足機場,千伊發現,似乎時間流轉,在這裡根本掀不起一絲的波瀾,除了廣告牌都換成新的之外,航站樓裡布局依舊,熟悉得就像她昨天才離開,而這六年,不過是短短的一場夢。
此時a市已經近了深秋,此時又是清晨,雖在航站樓里,還是能覺出有些涼颼颼的,千伊怕把只穿了一件外套的兒子凍著,趕緊從車上取下一個行李箱,在裡頭翻出一件小棉衣遞給千光翼,讓他趕緊穿上。
「媽咪,你看,是譙喬!」千光翼飛快地穿上衣裳,也不知瞧見了什麼,一邊拉著拉鏈,一邊興奮地大叫,千伊順著他的視線一看,原來不遠處的巨型廣告牌上,是譙喬的大副照片。
而千伊卻獨獨地注意到,廣告牌的右下角,落款居然是「許氏地產」,真讓人無奈,一踏上歸程,就好像到處都是許笛笙的影子,從飛機上的「許先生」,一直到了航站樓里的「許氏地產」。
「死丫頭,你還知道回來,怎麼不死在外頭!」一個巴掌使勁拍到千伊的肩上,然後有人不由分分說地上前,拉過千伊,將她摟到懷裡。
「是你呀,小雨。」千伊眼眶頓時熱了熱,鼻子也一酸。
看到小雨的一瞬間,千伊忍不住想哭,為了終於得到朋友的原諒,也為了這些年一直沒能聯絡的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