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不守舍地回到房間,千伊耳邊還響著許老夫人在電話里對許笛笙說的那些話,此刻她的心已經跌落到谷底,忘記了周遭的一切,不知不覺抱著枕頭在床邊坐了一個多小時。
房間里一直沒有開燈,身處黑暗中的千伊終於還是回到了現實。
現實如此冰冷而不堪回首,讓千伊突然有些想不起來,到底自己是如何遇上的許笛笙,然後又怎麼會愛上一個這樣的人,任由他讓自己一次次地由希望變失望,直到現在,徹底地絕望。
放在不遠處桌上的手機這時閃了一下,在漆黑的房間里尤其顯得清晰,千伊乾脆將頭埋在枕頭上,她現在誰都不想理會,只希望一個人靜靜,好好考慮一下,後面的路該要怎麼走。
但似乎對方並不肯死心,開始的時候是發出視頻請求,到後來,直接打來電話。
過了好一會,千伊無奈地走下床,將已經消停的手機握到手裡看了看,屏幕上顯示是小雨來電,千伊莫名地心裡一松,如果是許笛笙來的電話,她可能會立刻發瘋,並且直接摔了手機。
千伊咬了咬唇,將電話撥了回去:「小雨,你找我?」
「親,你快擔心死我了,怎麼一直不接電話。」小雨在電話那頭幾乎喊了起來。
千伊不由笑了起來:「我很好呀,不用擔心的。」對於小雨和申海這樣真正關心自己的朋友,千伊所要做的,就是在她們面前,盡量表現得堅強一點。
小雨哼了一聲:「你還騙我,我就覺得不對勁,你們今天莫名其妙打了那麼多電話來,剛才我問過申海了,這個許笛笙實在太過分,千伊,你打算怎麼辦?我都挺你。」
「能怎麼辦呢?」千伊沉默許久之後,覺得自己只能苦笑了。
「你不會傻乎乎地就這麼忍下去,然後眼瞧著那一對姦夫淫婦把孩子都生來,只要許笛笙來哄一哄你,就什麼都當看不見?」小雨氣得嚷起來。
千伊覺得心裡被什麼東西扯得一疼,這樣的人生,除了讓她恐懼之外,再也無法用言語來形容。
「剛才聽申海說完這件事後,你猜我頭一個想到什麼了?立馬告他們通姦。」小雨此時已經咬牙切齒了:「居然做得出這種齷齪事,許笛笙也是無恥得沒誰了,不過後來申海說,現在法律已經取消了通姦罪,真氣死人了,還真沒辦法治他們了?」
千伊不知怎麼就笑了出來,連法律都管不著他們,難怪這兩個人這麼明目張胆了,而最可恨的,許笛笙昨晚還在這個房間扮出深情款款的模樣,真想不到,許笛笙還有雙重人格。
「離婚!告不了通姦,咱不玩了行吧,我們幫你收集證據,再不受這種窩囊氣了!」小雨哼哼地道。
千伊好半天沒有說話,眼睛卻望向了窗外。
到這個時候千伊才反應過來,原來外面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下起雨來,不時有雨珠打著窗戶,發出「劈啪」的聲音,就像她心裏面不停流著的淚,這一刻,千伊簡直沮喪得要死。
既然許笛笙主動提出離婚了,後面不過是手續的問題,但是寶寶怎麼辦,現在他知道了孩子的存在,又會是什麼態度?更何況,許老夫人剛才把話說得那麼絕,表示只承認自己的孩子,許笛笙和林月會不會因此生出恨意?
而且因為寶寶,她註定還是要與許笛笙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就算再不想見這個人,這之後自己的生活里,許笛笙依舊會是一個揮之不去的陰影,想想都覺得害怕。
還有她的寶寶呢?難道讓他像自己童年時一樣,承受著因父母失和而帶來的恐懼和不安全感,就算許笛笙因為林月的孩子,不再關注自己的寶寶,可是奶奶剛才說的話,就意味著,她的寶寶從一出生就天然地成為了另一對母子的敵人,後面會發生什麼,千伊已經不敢再想下去……
電話那頭傳來小雨的聲音拉回了千伊的思緒:「千伊,別怕,我們都會幫你。」
「謝謝,我知道,我知道……」千伊喃喃地道,縱使有朋友幫她,很多事情還得自己面對。
小雨繼續鼓勵千伊:「你是最棒的、最勇敢的千伊,最愛寶寶的媽媽,堅強一點!」
千伊卻猛地哭了出來,一瞬之間,她覺得自己崩潰了:「小雨,許笛笙會不會搶我的孩子,再一點點地折磨他,我不勇敢,我真得怕死了!」
「千……」小雨還要說什麼,突然電話就斷了。
千伊趕緊又想重撥回去,卻發現,原來是手機已經沒了電。
沒一會,房間里響起了嚶嚶的哭泣。
千伊不停地用手擦著眼淚,許笛笙已經不值得留戀,她可以不在乎別的任何東西,只是一想起寶寶,還有他出生之後很可能會面對的複雜局面,千伊就覺得自己心如刀絞,難道她就無能為力了嗎?
不知多久之後,門被人從外面打開,原來是一個小男孩好奇地伸出脖子,往裡頭看了看后,乾脆跑了進來。
「寶寶!」千伊第一個反應,就是自己的孩子來了,一下子從床上坐起,伸出雙臂道:「到媽媽這兒來。」
沒想到男孩根本不聽她的,而是直接鑽進了床底下。
千伊立刻被逗笑了,翻身下床,趴在地上問他:「是要跟媽媽捉迷藏嗎?」
「噓!」男孩將豎起食指放在唇上,然後小聲地道:「我沒媽媽,聽說一生下來她就走了,我爸說是她不要我。」
千伊心裡酸楚得不行,沖孩子伸出手,強忍著淚道:「寶寶,我是媽媽呀,我沒有不要你。」
「你騙人。」男孩不高興了:「我爸說我媽跑了,把我也扔了,還有那個林月,罵我媽是賤貨,我是小賤貨。」
「沒有,媽媽沒有扔下你,是他們不讓我帶走寶寶。」千伊極力地替自己辯解,可孩子卻捂起耳朵,完全就不肯聽她的。
「怦」地一聲,有人幾乎是闖了進來,千伊抬起頭,嚇得差點叫出來,原來是許笛笙沖了進來。
「你給我出來!」許笛笙大吼道,開始在房間里到處亂翻,甚至打開了櫥櫃的門,但是卻對明明站在屋裡的千伊視而不見。
終於,男孩還是被許笛笙從床底拖了出來,許笛笙直接給了他一個耳光,千伊在旁邊看得心都快疼死了,想要上去阻攔,卻發現自己既說不出話,又動了不腳步。
「敢欺負你弟弟,好大膽子,別以為自己是這個家的小少爺!」許笛笙喝斥道。
男孩似乎下意識地回頭看了看千伊,隨即沖著許笛笙一梗脖子:「我沒欺負他,是他自己不高興了,非要在地上打滾,林月就誣賴是我做的。」
「啪」地一聲,許笛笙又打了男孩一個耳光:「警告你多少次,要叫她媽!」
男孩一定被打疼了,眼淚在眼眶中直轉,卻沒有流下來,口中大叫:「她不是我媽,是壞女人!」但是終於,男孩還是怕了,慌不擇路地縮進了一個角落。
千伊覺得要難受死了,真想上前抱住男孩,然後帶他一起離開這個可怕的地方,然而就在這時,許笛笙像是發了狂,一把將孩子從角落拽了出來,臉上露出猙獰的笑:「你媽離開我了,現在你必須叫那個壞女人做媽,就算她打死你,你也只能認她一個媽!」
「不是!」男孩的淚終於流出來,開始想往房間外跑,然而門卻被許笛笙搶先一步關上。
千伊這時驚恐地發現,許笛笙手中居然攥著的一隻還在動的壁虎,千伊終於控制不住大叫起來,當年被千百厲虐待的痛楚再次湧上心頭,為什麼,現在她的孩子要承受和自己一樣的痛。
「吃下去!」許笛笙將壁虎直接往孩子嘴裡塞去。
「許笛笙,不要啊,他是你的孩子!求你!」千伊已經歇斯底里地叫了出來。
然而……是有什麼東西突然落地的聲音,千伊猛地整開了眼睛。
還是自己住的客房,四周安靜一片,沒有了男孩,也沒有許笛笙,只剩下千伊一個人,驚恐地坐了起來,在床上大聲喘著氣,實在是這個夢真實得可怕。
剛才的噩夢讓千伊此時全身冷汗,用手輕撫了一下自己的肚子,千伊無力地重新靠在床上,陷入到了沉思之中。
半個小時之後,她終於做出了決定。
捧著肚子準備下床的時候,千伊的腳剛一沾地,便觸碰到了一個冰涼堅硬的東西,她知道,是剛才落到地上的手機,不過,千伊並沒有彎腰將手機揀起,而是直接走到櫥櫃前,取出了自己的行李箱。
是的,千伊準備走了,她要離開這裡,徹徹底底地離開,什麼都不要,只帶走自己的寶寶,從此與許笛笙斷得乾乾淨淨。
等收拾自己的東西,千伊想了想,還是坐回到桌邊,給許老夫人留了一封信,為了寶寶,她只能抱歉地辜負許老夫人了。
千伊不知道現在幾點,她沒有手錶,電話依舊扔在客房的地下,人就這麼出了房間,順著感應燈亮起的方向,輕手輕腳地走到了老宅的別墅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