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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后保衛戰 - 第四百五十二章 敘舊字體大小: A+
     

    那個男子將她丟進喋血堂,練武,識毒,以及各種細作手段,將她磨練成一柄好刃。然後將她帶在身邊,親自指點了一年。

    甚至,毫不吝嗇地教導了她渾天罡氣。

    那是她這一生,最為快活的一年,每一天,每一刻,都好像沉醉在濃香的蜜糖里。

    她可以與他朝夕相處,盡情領略他的絕世傾城,可以為他烹茶篩酒,做他喜歡吃的棋子燒餅。她細心地將姜擠出汁調牛肉餡,他說那是他吃過的最美味的東西。

    漫不經心的每一句話,她都當做聖旨一樣記在心裏。

    她將自己像一朵花一樣盡情地綻放,在他面前表現出最美的姿態。

    她心裏多少是有一點自卑的,覺得他是雲端的驕陽,而自己卻只是從泥濘里蹣跚走出的一隻醜陋的癩蛤蟆。她唯一的願望,就是能陪伴他一生一世,哪怕只是端茶遞水的一個丫頭。自己只想每天能見到他,就已經足夠。

    可惜,好景不長。

    後來極長的一段時間,她都沒有見到他,失去了他的消息。

    再次見到他的時候,依舊白衣勝雪,只是好像不一樣了,他有了新的身份。

    他問她想不想為自己的家人報仇。

    她斬釘截鐵地點頭,又搖頭,因為她覺得,報仇與陪在他的身邊比起來,好像已經不再那麼重要了。

    他對於她的心思好像瞭然於胸,淡然一笑,薄唇輕啟:「若是說那樣,你就可以經常見到我了呢?」

    那一笑,風華萬千,像邊關的風沙一般迷眼,她迷迷糊糊地就一口應下:「願意。」

    結果,她成為了紫禁城針工局裏的一個籍籍無名的宮女。

    再後來,她成為了陌孤寒身邊的婢女,也果真在陌孤寒的書房裏見到了他,經常見,不過,卻只能裝作不相識。

    再後來......

    蘭懷恩輕輕地嘆一口氣,抬臉去看窗前的那一抹殘陽。

    這陰冷潮濕的牢房裏,唯一的一點溫暖。

    牢房的門「咣啷」作響,是鏈鎖被開啟的聲音。

    若是她沒有中了褚月華的算計,她可以一躍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擊敗來人,然後逃出這間牢房。

    她在進來的時候,被蒙了眼睛,但是她心裏一直在暗中數步伐,她基本上可以確定,自己被關押的大致位置。這些時日裏,也在暗自回憶宮中的佈防,尋找可以逃走的最佳路線。

    她想去找他,像以前那樣,守在他的身邊,細緻入微地伺候他。自己的人生也就圓滿了。

    牢房門打開,有人走進來,還是老一套,看守的侍衛搬來椅子,擱置到她的面前,請審問自己的人坐下。

    懷恩的眼皮抬都不抬。

    無論對方是威逼,還是利誘,她從來都沒有吐露過一個字。這些人不屈不撓的,一再浪費這些功夫做什麼?

    今日看守的侍衛態度格外恭謹,也殷勤備至。而且來人的身上有一股淡雅的香氣,繚繞在鼻端,令她終於懶洋洋地抬了抬眼。

    「是你?你來做什麼?」

    月華端坐在對面,侍衛去而復返,奉上一盞熱茶。

    月華接在手裏,微笑着問她:「你要不要來一盞茶暖暖身子?這裏好像有些冷。」

    懷恩譏諷地望着她:「勸你就不要白費心機了,任何把戲在我這裏都沒有什麼用處。我一個字都不會吐露。」

    月華淡然笑笑,自顧淺酌一口茶水,笑容里也帶了溫暖的溫度:「今日只為敘舊而已,你這裏已經沒有任何我需要知道的東西了。」

    懷恩低着頭摳自己的指甲,如今不能養尊處優,這指甲長了,縫裏都有了污泥,看起來真腌臢。再看月華的纖纖細指,即便是在這種鬼天氣里,也保養得猶如凝脂一般,瑩潤通透。

    「那就是為了到我跟前炫耀你勝利者的姿態吧?」懷恩冷笑道:「畢竟這勝利的喜悅若是沒有人相跟着分享會很寂寞。」

    月華搖搖頭:「不是,我並沒有贏了你,因為,被他逃了。」

    「逃了?」懷恩笑笑:「你又想故弄玄虛套問我的話?這一招你在雅婕妤的身上用過,泠貴妃也是前車之鑒,你覺得,我還會上當嗎?」

    「你也不相信,他會丟下你不顧,自己逃了是嗎?」月華一本正經地問,逐字逐句:「可惜,我們全都錯了,如今,相府已經人去樓空。」

    月華這一句話,令懷恩整個人都瞬間呆若木雞,然後驚愕一閃而逝,若無其事地笑笑:「你們懷疑邵子卿?」

    月華鄭重其事地搖搖頭:「不是懷疑,是事實。褚慕白前幾天帶兵包圍了相府,那時候,邵相已經提前一步離開了京城,迴轉西涼。你對他痴心一片,可惜,他卻拋棄了你,棄之不顧。」

    懷恩的身子已經開始微不可見地輕顫,她在努力地隱忍,不讓褚月華覺察到自己的失態。

    她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覺得褚月華這話,並非是在故弄玄虛,而是,在陳述事實。

    洞中方一日,世間已三年。

    她被困守在這方寸之間,而紫禁城外,已經是風雲變幻,天翻地覆。

    月華緊盯着她的反應,輕咳一聲:「他為了自己的野心與陰謀,竟然將你親手送進紫禁城,送到皇上身邊,他利用你,不擇手段,你覺得自己就這樣為他賠付上一輩子,值得嗎?」

    懷恩低垂了頭默然不語。

    月華繼續道:「我一直都很欣賞邵子卿的為人,哪怕他與我們為敵,與長安為敵。但是他的滿腹經綸,與經天緯地之才委實令人折服。只是可惜,在對待你的態度上,令我覺得不齒。這世間,他可以利用的人很多,喋血堂里也有那麼多死心塌地的死士。他卻唯獨利用了你對他的一片痴情,傷害一個原本就凄苦悲涼的人,令我委實不恥。」

    懷恩已經不懂得,究竟應該如何掩飾自己的情緒。她害怕被月華看到自己的狼狽,惱羞成怒,脫口而出:「胡說八道!」

    「我是不是胡說八道,其實你自己心裏比誰都要明白。邵子卿為了他的宏圖霸業,幫你偽造了身份進宮,又親手佈局,讓皇上對你引起興趣,將你推進了皇上的懷裏。你非要自欺欺人么?」

    懷恩不想承認,她害怕月華只是在套問她的話。但是,月華一字一字,一句一句,都分明是在告訴她,她自以為隱瞞得天衣無縫的實情,其實早已經昭然若揭,她的頑抗,已經沒有了任何的意義。

    她最後一句嘴硬:「你在挑撥離間。我們之間如何,他如何對我,都與你沒有任何關係。你憑什麼置酌?」

    月華自袖口裏掏出那張兔爺的畫像,展開來給懷恩看。

    懷恩的目光驟然間熱切起來,然後努力地遮掩。

    「我不明白你這是什麼意思。」

    月華咄咄逼人地問道:「你以為,這幅畫是邵子卿所畫,所以一直捨不得毀掉,留在身邊珍藏是嗎?」

    懷恩默然不語。

    月華冷笑一聲:「你在邵子卿身邊待了一年之久,他的筆風你識得,相信你自己也應該有所懷疑。實話告訴你,這幅兔爺是皇上畫的。這是我幼時贈送給他的一個兔爺香囊。皇上經常反覆臨摹,若有所思,所以邵子卿覺察到了他的心思。

    他偷偷地將這幅畫像給你,讓你按照這個圖樣編織絡子,或者是刺繡,並非是他對這兔爺情有獨鍾,只是為了能讓你引起皇上的注意,然後將你安插在皇上的身邊。」

    懷恩依舊低頭不語,月華敏銳地看到,她的睫毛已經有些濡濕,香肩也在微不可見地抖動。

    她知道,自己陳述的這個事實,對於滿懷痴念的懷恩來說,就像是無情地揭開了她身上的傷疤,令她瞬間體無完膚。

    「我相信,當初太后做主,讓皇上納你為答應的時候,你肯定是求助過邵子卿的,那時候,邵子卿肯定已經明確地拒絕過你的傾慕。你自己,也明白,這兔爺其實就是邵子卿編織的一個陷阱。而你自己,始終不肯承認,還將錯就錯,固執地珍藏起來。」

    「夠了!」懷恩突然抬起頭來,歇斯底里地嘶吼一聲:「我承認,是我一廂情願,是我自作多情,如此夠了吧?他邵子卿是心儀於你褚月華不假,我也承認,我嫉妒,我怨恨,你用得着在我面前這樣耀武揚威嗎?」

    月華揣摩地打量懷恩片刻:「這就是你將我恨之入骨,數次想要將我置於死地的真正原因吧?」

    「是又如何?」

    懷恩深吸一口氣:「我將他奉若神明,言聽計從,那樣刻骨銘心地愛他。可是他卻棄如敝履,對我不屑一顧,只將我當做他江山爭霸的工具而已。而你褚月華呢?你始亂終棄,你忘恩負義,你水性楊花,你攀權附勢,你拋棄了他愛上陌孤寒,他卻對你念念不忘,數次為了你,不管不顧,差點暴露自己的身份。

    其實,我早就應該殺了你的,在你還沒有得到陌孤寒的疼寵之前。若是沒有你,我們就不會功虧一簣,不會壞了千秋大計。」

    懷恩的話里滿是怨恨,尤其刺耳,恨不能用天下間最為惡毒的語言來辱罵譏諷月華。但是有一句話是對的,那就是她說邵子卿為了月華,差點暴露自己的身份。

    邵子卿在陌孤寒身邊潛藏了這麼多年,從來都沒有露出過任何的蛛絲馬跡,但是兩次奮不顧身地出手相救,冒着極大的危險。不得不承認,邵子卿對於自己,的確是情真意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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