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孤寒猝不及防,瞬間目瞪口呆,就連嘴巴都是張著的。
月華終於忍不住,先是肩膀抽搐,然後胸膛起伏,花枝亂顫,憋不住就悶笑出聲。
陌孤寒抬起手來,抹了一把臉,呸呸吐了兩口:「竟敢太歲頭上動土,你小子有種。」
月華懷裏的蕤兒此時倒是睡得香,沒有被驚醒過來。月華輕輕地放下她:「等妾身給你擰塊帕子擦擦。」
陌孤寒竟然絲毫不以為意,一把拽住她:「免了,免了,都已經用袖子擦乾淨了,你就不要折騰了。」
自己利落地將上衣脫了,抹抹臉,丟在一旁,轉身饒有興趣地去逗弄孩子的豆豆:「這傢伙威力可不小,快跟上韓玉初的千機弩了。」
月華嗔怪地輕輕拍了他手一巴掌,彎身提起寶寶兩個小腳丫,然後利落地將屁股下面的尿布抽出來,重新換好。
「皇上還是去乾清宮裏歇著吧,這小傢伙一晚上要醒許多次。」
陌孤寒重新又湊過來:「朕今天就睡在這裏,夜裏他們要是醒了,朕起來照顧,你安生休息一夜。」
兩人以手支額,眼巴巴地瞅著兩個重新入睡的孩子,月華突然冷不丁地問:「皇上,你說宮裏的太監去勢以後,真的能重生嗎?」
陌孤寒不滿地瞥她一眼:「怎麼突然想起問這個了?」
月華支吾片刻,覺得羞於出口,忸怩道:「就是有些好奇,他們重新發芽是什麼樣子的?怎樣鑒別?」
陌孤寒眯起眼睛,威脅一般瞪了她一眼:「很醜的,看一眼會做噩夢。你想看?」
月華伸手推了他一把:「誰要看?想什麼呢?妾身不過是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來。」
「什麼事情?」
「就是那個採買太監錢進,他說那個神秘的女人用那件事情要挾他。妾身覺得這樣隱秘的事情,那女人如何會知道的?他去勢不幹凈,想必平時的時候定然極為小心,以免走漏風聲,招惹禍事,又怎麼會被別人知道?」
陌孤寒「嘶」了一聲:「朕怎麼就沒有想到這個問題?」
「那天審問那個太監的時候,妾身就有這樣的疑慮,不過是羞於出口,沒好意思問出來。今日在這床幃之中,就厚著臉面問問。」
陌孤寒思忖片刻道:「這些閹人進宮凈身的確是要受一番非人的折磨,極其殘酷,往往痛得心肝碎裂。第一步倒是勉強還可以忍受,第二步要求最為高,做不好就要刷茬,受二茬罪,生不如死。
這一刀下去,割深了,以後如廁會像扇扇子,割淺了,就像他這種,仍舊留有餘勢,裏面的脆骨就會凸出來。尤其是像他這種進宮早的,假以時日,慢慢發育,有可能還會像正常的男人那般。若是有人留心,還是能一眼就看出端倪的。
朕小的時候好奇,曾經偷看過他們如廁。十個太監里,總是會有幾個做得不好,如廁的時候濕褲子。所以,他們自己也覺得醜陋,又是愧對祖宗的事情,如廁都是背人的。
當然,裏面也有一肚子壞水的人,會攛掇了其他人扒別人的褲子,叫『偷瓜』。朕記得有一年,就是因為這種玩笑,結果發現了一個凈身不幹凈的小太監,被拉去砍了腦袋,後來就再也沒人敢開這樣的玩笑。
「可是他作為採買太監,在宮裏好歹有點地位,也不像那些粗使太監一樣,許多人睡一個大通鋪。平日裏自己肯定要小心捂著,不會輕易示人。」
陌孤寒點點頭:「你說的有道理,朕明日差人再過去問問,看看他能不能回憶起來什麼線索。」
月華點點頭,臉上就明顯有些倦怠,忍不住打了一個哈欠。
「早點睡吧,看你每天好生辛苦。」陌孤寒小聲哄勸。
月華輕輕地「嗯」了一聲,又仔細地幫兩個孩子蓋好肚子,方才與陌孤寒相擁著,沉沉睡了。
第二天陌孤寒記掛着這件事情,散朝以後,就立即差人提審了那採買太監錢進。錢進聽陌孤寒這樣一問,就立即斬釘截鐵地道:「這個問題奴才其實也早已經反覆想過許多遍,心裏早已經有了答案。若是說有人知道,那就定然是與奴才同住的小太監趙酒知道。」
趙酒?!
採買小太監說得斬釘截鐵,原因也很簡單,兩人一個屋子裏住着,抬頭不見低頭見,夜裏如廁就在尿桶里解決,平日裏也沒少挨挨蹭蹭,開個下作的玩笑,趁著不備脫下褲子摸個瓜什麼的。
有一次那趙酒就曾經斜着眼睛打趣他:「你小子撒個尿尿那麼遠,準頭又好,不像我們老是分叉濕了褲子,該不會是又發芽了吧?」
他當時為了遮掩心虛,手忙腳亂地提上褲子還給了趙酒兒一腳:「你又不是那曠了身子的娘們兒,咋老盼着我發芽兒再挨一岔兒?」
錢進篤定地確信,除了趙酒兒再無他人。
對於趙酒兒這名字陌孤寒或許並不知道,也不放在心上,月華可不陌生。
當初君遲的兩個好兄弟祁左祁右就是從趙酒兒口中打探出鶴妃從宮外尋找蜜蜂,從而釀成君遲的慘劇的。
當時君遲跟月華說起的時候,月華還曾經疑惑過,就是說這趙酒兒好歹也是鶴妃跟前受待見的,怎麼嘴上就沒有一個把門的?
後來聽說那鶴妃尋蜜蜂不過是為了醫治寒症,並非是多麼機密的事情。再加上趙酒兒又的確喜歡貪杯,所以月華就打消了懷疑,並且還曾授意纖歌藉助此事挑撥泠妃與鶴妃之間的關係。
今天,趙酒兒的名字從採買太監口中又一次說出來,月華的心裏不由就是一凜,世間哪有那麼多的巧合?這趙酒兒絕對不簡單。
她面有詫異之色,被陌孤寒盡收眼底。
「怎麼,你認得趙酒兒?」
月華點點頭:「趙酒兒曾經是鶴妃悠然殿裏的小太監,挺得臉的,經常能幫鶴妃跑腿出入紫禁城。」
「是鶴妃的人?那此事……」
月華搖搖頭:「只怕是身在曹營心在漢,那趙酒兒未必就是替鶴妃賣命的。」
「何以見得?」
陌孤寒並不知道其中來龍去脈,詫異地問。
月華當即便將當初祁左祁右一事同陌孤寒講了。
「你的意思是說,那趙酒兒有可能是故意透露蜜蜂一事,引得君遲懷疑鶴妃?」
月華點點頭:「無論是與不是,妾身都覺得這趙酒兒確實可疑。」
陌孤寒略一沉吟:「榮祥!」
「奴才在。」
「這個叫做趙酒兒的小太監現在何處?」
榮祥得到吩咐,應聲退下去,不過片刻功夫就迴轉:「啟稟皇上,皇後娘娘,奴才已經打聽清楚,這鶴妃娘娘去了以後,悠然殿裏的宮人們全都被重新分配下去,趙酒兒頂替了那採買太監的差事。」
「喔?」
陌孤寒愈加驚詫:「這趙酒兒倒是本事,別人這種境況,大抵都是要從不得意處重新熬,他倒是一步登天,又有了好差事。」
榮祥點頭:「奴才也覺得有貓膩,順便問過,說是內務府里林公公點名要的。」
「林公公?」
陌孤寒冷笑一聲,「這是用銀子賄賂攀上的,還是另有靠山?」
月華一臉凝重道:「怕是這宮裏,那人的關係網錯綜複雜,猶如星羅密佈,可不止趙酒兒與林公公這兩人。」
「秘密調取那些時日裏趙酒兒的出宮記錄。」陌孤寒沉聲吩咐。
榮祥辦事極利落,不過盞茶功夫,登記簿拿過來,果真,就在鶴頂紅事發前,錢進被要挾那兩日,趙酒兒先後出宮三次,理由都是替鶴妃採買物件,出宮時間也不短。
鶴妃如今已經不在,無法查證趙酒兒究竟是用什麼借口騙取鶴妃應允自己出宮的,盤問了兩個以前悠然殿中的宮人,也說不出所以然。
因為怕打草驚蛇,陌孤寒不敢再盤問其他人,而且也沒有什麼必要了。
月華望着他,徵詢他的意見。
陌孤寒不過略一沉吟,果斷道:「立即抓捕趙酒兒,刻不容緩。」
趙酒兒今天又得了一個肥差,自己一個人出宮採買布緞。娘娘們的吃穿用度那都是進貢的,可著滿長安挑選最好的,那樣的肥差還輪不到自己。
可是這小物件斷不了出宮採買,比如今日,他這差事就不錯,選購幾批輕薄吸汗的料子給御膳房裏的御廚們做衣裳。
東西不多,但是這宮裏出來採買,那些老闆們都猴精,會獅子大開口,價格要得離譜,然後賺取的銀兩自然少不得孝敬採買宦官。
他一個人出宮,有看上眼的,老闆自然會差夥計給送到宮裏去。他是個老滑頭,才不會多帶一個人出來分秋風。
早早的將銀兩揣進腰包里,還不到正午,他思忖著去常去的那酒家抿二兩酒,然後再偷偷地帶回去一壺。那老闆專門給他尋了鹿皮囊裝酒,綁在身上,可以逃過那些御林軍的檢查。
現在時辰又早,到時候尋個安逸所在喝兩盞茶,去去酒氣,閉宮門之前回宮就可以。
俗話說「朝中有人好辦事」,這頂頭的林公公那就是自己人,還有什麼好忌憚的?
春風得意的趙酒兒一腳跨進酒鋪的門,就看到了多日未見的老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