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歇雨住,雲散日出。
月華蜷縮在陌孤寒的懷裏,渾身香汗淋漓。
陌孤寒低聲啞笑:「一場雲雨,落了你遍身海棠。」
月華累得眼睛都不想睜,順手擰了他胸前一下:「喂不飽的狼,讓你溫柔則個,偏是不聽。」
陌孤寒恍然悶笑:「你不說倒是忘了,適才給你帶了春餅過來,此時怕是早就涼透了。」
月華吸吸鼻子,覺得果真好像有些餓了,撲閃撲閃睫毛,勉強睜開眼睛:「果真餓了。」
陌孤寒撩開她略有汗濕的秀髮,看她嬌嬌弱弱,依舊弱不禁風,格外楚楚可憐,低下頭在她額前輕輕啄了一口:「你歇著吧,朕起來,給你傳膳。」
月華掙扎著就要起身:「那怎麼可以?」
一起身,渾身酸痛,忍不住就是蹙眉一聲嚶嚀。
「朕照顧自己的夫人跟兒子,天經地義,有什麼不可以?」
陌孤寒扶她重新躺好,自己起來披上衣服,出去吩咐下去,御膳房早就準備好了膳食,只等一聲傳喚,立即流水一樣地端過來。
陌孤寒命人取來炕桌,屏退下人,撩開床帳,親自將炕桌放在床上,按照月華的口味,將她喜歡的菜品端過去。
月華以手支著下巴,看着陌孤寒親手忙碌,慢條斯理。他的領口沒有掩好,半敞着,袒露出如玉的健碩的胸口,透出陽剛的厚重氣息。
陌孤寒扭身見她正痴痴地盯着自己心口看,低頭瞅一眼,壞笑一聲:「是不是看看就飽了,秀色可以充饑?」
「沒有,越看越飢腸轆轆,壓根不頂飢的。」月華也紅著臉玩笑回應。
「那朕今日就不走了,委屈委屈自己,將你喂得飽飽的。」
月華臉皮一熱,斜他一眼,坐起身來,錦被滑落,慌忙撿起一旁的裙襖披上了。
長發慵懶地散落在肩上,臉頰上仍舊殘留着一抹緋紅,嬌弱無力,弱不勝衣。
陌孤寒已經端起飯碗,用象牙筷夾了一片燈影牛肉:「朕來喂你。」
一句話一語雙關,月華面上又是一燙:「我自己來。」
陌孤寒側身在她身邊坐下,將碗筷遞給她:「吃飽些才有氣力,你適才就是身子太弱了,連聲討饒,好似連個骨頭都沒有,讓朕都不忍太過癲狂。」
一句話令她臉上幾乎滴出血來,雖然知道這些閨閣調情都是人之常情,但是她仍舊會覺得難堪,無地自容。尤其是這些不正經的話,從一本正經的陌孤寒的嘴裏出來,令她心慌意亂,臉紅得幾乎滴出血來。
「皇上你愈來愈壞了,以前你不是這個樣子的。」
月華悶頭扒飯,頭也不敢抬。
陌孤寒並不怎樣吃,隻眼巴巴地看着她:「這是在床帷之間,難不成讓朕跟你一本正經地談論國事朝政不成?」
月華怕他再說出讓人臉紅心跳的話來,慌忙轉移了話題。
「有些事情正要告訴給皇上知道。」
「什麼事?」
「就是關於周遠的。」
「他與璇璣的事情是真的?」
月華點點頭:「雖然是陸襲的一面之詞,但總是八九不離十。」
說完也不隱瞞,將關於周遠的事情,自己所知悉的,盡數告知給了陌孤寒。
陌孤寒覺得自己被繞得頭大:「罷了罷了,你還是不用告訴朕了,怎麼裏面這樣多的彎彎繞繞?竟然比朕的朝堂之上還要風起雲湧,錯綜複雜。」
月華也蹙蹙眉:「莫說皇上,就連妾身都百思不得其解。您說,既然石蘊海當初是中了周遠的圈套,泠貴妃對於鶴頂紅一事委實不知情,丫頭含翠為什麼還要急着殺害石蘊海滅口?那石蘊海既然是冤枉的,當時又沒有定罪,又為什麼心甘情願地自殺呢?難道果真就像母后所言,含翠與石蘊海不清不楚?」
陌孤寒冷哼一聲:「這些奴才們果真是膽大包天,這種穢亂宮闈的事情屢禁不止。那石蘊海與含翠有私情,出事之後,一個無情無義,害怕被牽扯出來,索性就一不做二不休,殺人滅口。一個情深意重,擔心自己熬不過招認出來,寧肯自殺保住這個秘密。」
月華撇撇嘴:「聽說那石蘊海在宮外還有妻兒,他倒是有情有義,輕賤了自己的性命,可是妻兒怎麼辦?他也算不得重情之人,死了也不可惜!只是那含翠倒是本事,去哪裏尋來那多的毒蟲?」
「此事多多少少與泠貴妃逃脫不了關係。」陌孤寒隨口分析道:「她們在宮裏自然有自己的門路。就像是鶴妃服食五石散一樣,宮禁處盤查得嚴,不是一樣夾帶進來?」
「其實鶴妃在服用五石散,妾身一直有所懷疑。」月華如實道:「只是看她平素接人待物,不急不躁,應該不至於突然發作,失去理智才對。可是妾身又委實猜不透,是誰背後動了手腳?又是什麼時候?」
「無論是誰暗中下的毒,還是鶴妃自己毒發,都是一樣的。祖上有規矩,宮裏的妃嬪們一律不能碰這些害人的東西,更何況,她今日還傷了太后。只是當時朕唯恐太后追究下去,問起五石散來源,連帶出鶴妃背後的蔣家,所以就暫時將她打入了冷宮裏,回頭再盤問盤問。」
月華點點頭,陌孤寒的筷子已經伸過來,給她夾了一筷子蔬菜。自從她有了身孕以後,莫名地就變了口味,竟然喜歡起吃肉,對於清淡的蔬菜反倒不屑一顧了。
月華看着那蔬菜沒胃口,手腕一轉,偷偷地就把它埋進了碗底下。
她的小心機立即被陌孤寒捉了一個正著,第二筷子又伸過來,直接塞進了她的嘴裏。
「你剛剛懷孕幾個月,這肚子就這般圓滾滾的,像個球一般,朕都抱不動了。」
月華遭到嫌棄,不悅地嘟嘟嘴,將蔬菜吞咽下去。
「聽宮裏嬤嬤說,女人生了孩子,身子就會變形,男人會嫌棄。我這孩子還沒有生,皇上就嫌棄了。」
陌孤寒盯着她一顰一笑,都覺得風情萬種,格外賞心悅目。即將為人母的月華就像熟透了的水蜜桃,自內而外散發出甜香,可是因為了自己的寵溺,她說話開始肆無忌憚,又添了一絲嬌憨的孩子氣,這就是他以往一直希望看到的。
而且,他希望,自己能再寵她多一些,能寵出泠妃的那種囂張跋扈,才說明,他這個夫君沒有失敗。
「朕倒是巴不得你天天吃了睡,睡了吃,胖一些,左右朕養得起。」
「那豈不成了豬了?」月華「噗嗤」一笑。
"就是盼著這樣,也好給朕生一窩的小豬仔才好。」
月華剛剛吃進嘴裏的飯忍不住噴出來,咳嗆得幾乎流眼淚。
陌孤寒看她難得出糗,朗聲大笑,拍背遞水,一通忙碌。
兩人打情罵俏正熱鬧,榮祥在房門外小聲回稟:「啟稟皇上,皇後娘娘,冷宮裏出事了。」
「什麼?」
兩人全都怫然色變,駭了一跳:「出了什麼事?」
月華的心裏更是「咯噔」跳了一下,有了不好的預感。
「是鶴妃娘娘一時間想不開,自殺了。」
月華趕緊放下手中碗筷,手忙腳亂地穿衣服:「好端端的,怎麼就想不開了呢?」
「確定是自殺嗎?」陌孤寒扭臉冷聲問。
榮祥恭聲道:「是的,皇上,鶴妃娘娘留下了遺書一封,就悄悄地去了。」
陌孤寒仍舊呆愣著坐在床沿上,月華已經穿上鞋子下地,梳理頭髮:「拿進來吧。」
榮祥應聲,一路低垂著頭進來,目不斜視,將手裏一張血跡斑斑的白布恭敬地遞呈到陌孤寒的面前。
陌孤寒並不接在手裏,只扭臉看了一眼,抬頭黯然道:「她仍舊堅持自己是冤枉的。」
月華正在挽發的手一僵:「她性子竟然也這麼烈,竟然以死明志。」
陌孤寒點點頭:「她心裏在怨朕。」
月華愈加默然。她記得,纖歌好像曾經說過,鶴妃被毀容以後,不願意出宮,一方面就是想調查清楚,當初陷害她的人是誰。令一方面是放不下這富貴權勢,不能捨棄陌孤寒。
可惜一直到最後,仍舊沒有如願以償,愛而不得,最終抱怨而終。
她想,鶴妃剛剛進了冷宮,就立即選擇了自殺,結束自己的生命,除了完全沒有了希望,心如死灰,另外應該就是纖歌在一旁攛掇的結果。
纖歌那是怎樣的一張嘴,一開一合間,添油加醋地給她分析其中利害,令她完全沒有了一絲一毫的希望,鶴妃怕是就立即承受不住,心如死灰,無奈之下選擇了命歸黃泉。
「她身邊的那個丫頭纖歌呢?」月華出聲詢問。
榮祥的聲音也沉了下去:「自殺殉主了。」
月華的手一顫,指尖的簪子差點就掉落在地上。
殉主,對於將鶴妃恨之入骨的纖歌而言,是不可能的。
原因只有一個,鶴妃也不是自殺,纖歌自認逃脫不了罪責。
已經再三叮囑,不讓她做傻事,為何最終還是不肯放過自己?
月華心裏比誰都明白,纖歌若非是顧及她的安危,讓玉書將她尋個借口支使出去。混亂之中,雅婕妤斷然不會放過這樣好的,可以傷害她的機會。但凡她有任何的閃失,陌孤寒絕對不會饒過鶴妃。
最關鍵的時候,纖歌保全了她,結局,便是自己奮不顧身地與鶴妃同歸於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