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衛領命,雄赳赳地出去,立即就將婆子押進來,丟在地上。
婆子知道今日惹下的禍事有些大,硬著頭皮沖著太皇太后和陌孤寒磕頭如搗蒜:「皇上饒命,太皇太后饒命啊!」
「哀家問你,不見了的那人是誰?」
婆子小心翼翼地看太皇太后臉色,一臉膽怯:「啟稟太皇太后,是端木氏!」
「什麼?!」
太皇太后大吃一驚:「竟然是她?!」
陌孤寒自然知道這婆子口中的「端木氏」指的是誰,因此站在一旁沉默不言。
「還愣著做什麼!」太皇太后吩咐一旁的侍衛:「趕緊給哀家傳下命令去,給哀家搜,挨個宮殿搜!務必要趕緊搜查到她端木氏的行蹤。」
侍衛領命,立即驚慌地退下去,宮外立即響起雜沓的腳步聲。
太皇太后氣急敗壞地指著婆子,冷聲喝問:「那冷宮的門究竟是怎麼回事兒?」
婆子戰戰兢兢道:「年久失修,那門軸已經被蟲蛀空了,一群罪妃蜂擁著搖晃,就承受不住,倒塌了下來。」
「好,哀家不追究你們的失察之罪,那麼,一群人吵吵嚷嚷地逃出來,你們呢?你們都去了哪裡了?為什麼沒有及時阻止?」
婆子被問罪,噤若寒蟬,話都說不利落了,磕磕巴巴道:「昨夜一場瓢潑大雨,我們的住處四處漏水。今日放晴,就全都在修繕屋頂,只留了一個小太監在跟前守著。她們蜂擁著闖出來,一人也攔不住,就趕緊著去稟報了。」
「哼,純屬狡辯!乾西四所離御花園這麼遠的距離,若是及時發現了,怎麼可能讓賢嬪闖進這裡來惹禍?」太皇太后怒聲斥責道。
婆子嚇得幾乎癱軟:「婆子不敢胡說八道,婆子所言句句是實啊。」
太皇太后已經不由分說道:「來人吶,給哀家將這個欺上瞞下的婆子拉出去,交由慎行司處置。」
婆子哀哀央求,一路凄厲慘叫著被拖了下去。
太皇太后揉揉前額,頭又開始隱隱作痛。
林嬤嬤趕緊上前,從懷裡摸出一白玉瓶,倒出一點油膏,給她抹在太陽穴上,輕輕地揉。
太皇太后緩緩地舒一口氣:「皇上啊,你這後宮可要好好地整頓整頓了。攏共不過五六個嬪妃,天天折騰得雞飛狗跳,照這樣下去,哀家想要在有生之年,抱個重孫,看來都難了。」
「看皇祖母這是怎麼說話呢?您老人家長命百歲,龜齡鶴壽,漫說重孫,就算是我長安王朝千秋萬代的錦繡江山,還要仰仗您呢。」
陌孤寒虛與委蛇地勸慰道。
太皇太后立即眉開眼笑:「就你從小就會說話,討我老婆子歡心。」
「孫兒只是肺腑之言。」
太皇太后笑得愈加開朗:「被你一哄,這頭也就沒那麼疼了。你去看看凌煙吧,已經好些日子沒有好好陪陪她了,心裡正委屈。太醫說了,以後她不能生氣,要保持心情開朗,胎兒才能穩當。這剩下的事情你也不用操心,都交給哀家處理吧。」
陌孤寒點點頭:「那就勞皇祖母操心了。」
「對了,皇后呢?廉妃出了事情,她這做皇后的,按理來說應該過來探望一眼吧?」
「她正巧出去了,不在乾清宮。孫兒聽到宮人稟報就心急火燎地趕了過來,根本就沒有通知她知道。」
太皇太後點點頭:「哀家怎麼聽說她如今身子已經恢復得極好了,就是腦子有些糊塗?可曾找太醫給看過了?」
陌孤寒輕描淡寫道:「邵相說許是腦中有淤血,所以偶爾會有一點糊塗,無甚大礙,慢慢就恢復了。」
「那就好,出來進去的,讓魏嬤嬤跟著點,千萬仔細。可別磕著碰著,哀家這心可禁不得再有什麼刺激。」
陌孤寒皆恭敬地應下,不動聲色。
今日雨後初晴,涼風習習,委實愜意。
月華在乾清宮附近散步,身後有宮人跟著,貼身照顧,小心翼翼。正是清秋宮裡的那個婢子玉書,月華覺得她心思細膩,還又聰慧大膽,就經常留在跟前差遣。
月華沖著她揮揮手:「不用這樣亦步亦趨地跟著,本宮就在這附近走動走動,吹吹風。」
玉書應一聲,就有眼力地慢下腳步,跟得不遠不近。
她沿著青石板路慢走,踮著腳尖,唯恐濕了繡鞋。
宮裡的排水做的非常好,但是難免有溝溝坎坎的地方,雨水大了,就積了水。
她只顧低頭,迎面有人走過來,都沒有覺察。
「皇後娘娘萬福。」對面的來人沖著她彎身行禮,壓低了聲音。
月華不以為意,只微抬下巴,示意平身,自己繼續往前走。
「娘娘,有位故人托婢子給您帶句話,想見您一面。」
月華這才猛然抬起頭,對面的婢子眉眼很陌生,也不知道是哪個宮殿的。不過,她說的話很大膽,有些冒失。
所以月華微微沉了臉:「是誰想見本宮,讓她只管去乾清宮通報就是,這樣神神秘秘的做什麼?」
宮婢的膽量不小,被月華問罪,竟然一點也不害怕,依舊從容淡定:「這位故人有些不太方便,她說她找娘娘有天大的喜事。」
「是誰?」
婢子搖搖頭:「娘娘借一步說話就知道了。」
月華回過頭,宮婢玉書已經駐足,停在離自己不遠的地方。
那陌生宮婢壓低了聲音道:「希望皇後娘娘能一個人前去,切莫走露半點風聲。」
月華想想自己如今的處境,一聲冷笑:「本宮為什麼要相信你?」
言罷轉身就走,不予理會。
「娘娘不想知道當初是誰提醒皇上小心太皇太后的忘憂之毒嗎?」
月華猛然頓下腳步,扭過頭來,看著那宮婢,上下打量。
此事機密,宮裡知道的也僅僅只是陌孤寒,榮祥,步塵,邵子卿等人,她如何會知道?陌孤寒也曾在自己跟前猜度過這個神秘人的身份,但是一直百思不得其解。
「是你遞的字條?」
宮婢搖搖頭:「奴婢還沒有這樣大的本事,是我家主子命人做的。」
「你家主子?」月華微微蹙眉,愈加疑惑不解。
宮婢點點頭,不卑不亢:「我家主子說,只要您敢去,她願意助娘娘一臂之力,送你半座紫禁城。」
「好大的口氣!」月華譏諷一笑:「本宮怎麼不知道,這紫禁城裡,除了太后,太皇太后,還有這樣可以一手遮天的主子。」
「娘娘移步自然就知道了。我家主子說了,娘娘若是不敢赴約,也就不堪所託,婢子不用相勸。」
月華不過略一沉吟,揚起臉來:「在哪裡?」
「時間緊迫,還請娘娘打發了跟隨的宮人,隨著婢子過來。」
月華回過頭去,沖著身後的玉書揮揮手:「本宮走累了,尋個地方坐會兒,你回去命人煮點涼茶,一會兒本宮回去喝。」
玉書領命,也不多嘴,立即轉身退了下去。
月華淡然道:「走吧。」
宮婢左右張望,見附近並無人注意,方才帶著月華轉過花廊水榭,再行幾步遠,花木垂曼掩映里,有一處木屋,是放置雜物的所在。
宮婢上前,從身上摸出一把鑰匙,打開上面的銅鎖,再次小心張望四周一眼:「委屈娘娘了。」
月華不敢冒失進入,站在門口向著裡面張望一眼,不禁就是一愣。
「你是誰?」
裡面的人慢慢轉過身子,一張布滿滄桑溝壑的臉,紋絲不亂的頭髮,洗得發白綴了補丁的青灰布衫,沖著月華微微一笑:「皇後娘娘,別來無恙?」
月華識得她的聲音,過於地清冷,就像是無風的寒冬清晨,冷冽而又平靜。
她情不自禁脫口而出:「端木氏?!」
端木氏清冷一笑:「都說皇後娘娘失憶糊塗了,看來傳言果真有詐。」
月華此時方才警覺自己一時驚詫,露出了破綻,倒也不急著遮掩:「你處在冷宮之中,消息倒是一點也不閉塞。」
端木氏冷笑一聲:「委屈皇後娘娘屈尊進來吧,外面四處都是人,正在搜捕哀家。」
端木氏早就已經被廢,她卻仍舊自稱「哀家」,並且一身素儉,仍舊儀態端平,難掩沉穩氣度。
月華扭臉望一眼外面的宮婢,躬身進來,宮婢立即在外面落了鎖。
「果真好膽識,你就不怕哀家趁機劫持你做人質,讓皇上放過哀家嗎?」
月華淡然道:「雖然月華是大病初癒,但是若是論拳腳,你未必便是本宮的對手。本宮既然敢進來,自然是做好了萬全的打算。再而言之,你就算是挾持了本宮,太皇太后求之不得,怎麼會放過你?本宮可不是什麼好的人質之選。」
端木氏不敢笑出聲,卻將嘴咧得極大,顯然很高興。
「那日見你,獃頭獃腦,哀家還以為你不過是那個老妖婆手裡的一枚棋子而已,沒想到卻是個大智若愚的,可堪大任。」
月華不知道應該如何稱呼她,像別人一樣,叫她「端木氏」,覺得不夠尊重,可是她如今又沒有什麼位份,只是罪妃而已。
「過獎了。」
「呵呵,哀家雖然的確是被困在冷宮裡這麼多年,但是這座紫禁城裡發生的所有事情,都逃不掉哀家的耳目。哀家對於這些時日以來所發生的事情,那是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