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家村的村辦小學一直處在可開可不開的處境。

  最多時來上課的，都不超過十人。

  因為陳家村這幾年生育率簡直低的離譜，娶不起媳婦兒的人越來越多，導致都沒人生孩子了。

  所以陳瑩雖然是村小學的民辦教師，卻處於常年失業的狀態。

  陳瑩從身上擦了擦手，把剛做好的飯端上桌。

  陳占強拿出了一桶土燒，對她說道：「把飯給你媽端進去，你也出來吃！」

  陳瑩愣了一下，低著頭應了一聲，端起飯碗撥了一點菜，拿了一個饃走進了裡屋。

  母親癱瘓兩年了，幸好雙手沒癱，沒有完全失去自理。

  陳占強喝完一杯酒，不耐煩的叫了一聲：「怎麼沒完沒了的？還用你餵啊？」

  過了一會，陳瑩才掀起了帘子，低著頭走了出來，坐在了小板凳上。

  陳占強又給自己倒上一杯，一飲而盡，對陳瑩說道：

  「今天下午，馬欄村的張廣和過來。

  你跟他見個面，定個時間，不超過下個月底，把事辦了！」

  陳瑩剛想拿饃，又把手縮了回去，低著頭說道：「爸，我不見！」

  陳占強又喝了一杯酒，板著臉說道：「這事由不著你！

  我和你媽都商量好了，給張廣和送一頭豬，他來上門。

  馬上要冬耕了，咱家得添人，要不然明年就得餓著！」

  陳瑩把頭埋得更低，卻還是固執的搖搖頭說道：「爸，我不見，我也不跟張廣和結婚！

  他比你才小六歲，當我叔都大，我不要！」

  啪！

  陳占強用力的把茶杯放在桌子上，板著臉沖他罵道：

  「這是你能挑三揀四的嗎？

  家裡什麼情況你不知道？

  當了這麼多年的老師你當傻了是吧？

  不知道輕重緩急的？」

  陳瑩抬起頭來，看著陳占強說道：「爸，我跟兮若嫂子說好了。

  以後我跟她去打工。

  我會賺錢養你和我媽的，你不要操心我的事了！」

  「你廢話！」陳占強重重的在桌子上拍了一巴掌，對她罵道：

  「等你打工賺到錢，我和你媽早餓死了！

  你怎麼這麼不懂事？

  你以為這是我和你媽在逼你？

  這是全村的大事！

  就這麼定了，今天下午你把西屋收拾一下，以後你倆就住在西屋！」

  一向對他百依百順的女兒，今天卻上了犟脾氣，看著他說道：

  「爸，我不嫁！

  那男人比我大這麼多，還好吃懶做。

  我根本就不喜歡他！

  就算被你逼著結了婚，以後也肯定沒好日子過！

  我要出去，離開陳家村！」

  啪！

  一個重重的耳光，扇在了陳瑩的臉上！

  陳占強怒罵道：「你再跟我說一遍試試！

  我看你就是亂七八糟的小說看多了！

  送你去上學，是讓你學知識，不是讓你學會來跟老子頂嘴的！

  別整天給我說這些沒用的新詞！

  什麼喜歡不喜歡的？

  咱就是農村人，這一輩子就是結婚生子抱孫子。

  哪有什麼喜歡不喜歡？

  你以為你是城裡人啊，吃飽了撐的還去愛來愛去的？

  這麼大姑娘了，說這些你自己不覺得害臊，老子都替你臊得慌！

  馬上就十九了，你媽在你這個年紀，都懷上你了！

  要不是你媽身體一直不好，能給我多生幾個的話，我用得著讓你去招上門？

  別覺得招個上門女婿有多不好。

  你看你心安哥，人家也是上門的。

  人家現在是什麼身份地位？

  張廣和現在是個二流子，說不定跟你結婚之後，就知道顧家過日子了呢？」

  陳瑩捂著臉，哭泣著看著他說道：「如果他不改呢？

  咱們家是不是還要多養一個閒人？

  我這一輩子，是不是就被他給毀了？」

  陳占強愣了一下，鐵青著臉罵道：「那也沒辦法！

  丫頭，別怪你爹心狠。

  馬欄村跟咱們陳家村這麼多年一直是仇敵，為了什麼？

  別人不知道，你還不知道嗎？

  你剩子叔當年闖下的大禍，只能用這個辦法解，誰讓他是你親叔！

  陳家村已經有了武家莊這個大對頭，如果再和馬欄村鬧得這麼不可開交，咱們這一村的老少爺們，就真的沒有活路了！

  你懂點事好不好！」

  陳瑩的嘴唇破了，嘴角有血絲，她也不擦，臉上露出了一絲慘笑。

  她看著陳占強說道：「爸，您真是我親爸嗎？」

  陳占強一腳踹在她腿上，怒罵道：「混帳話！我不是你親爸，難道你是石頭縫裡蹦出來的啊？」

  陳瑩哭著說道：「您是我親爸，可為什麼把我往火坑裡推？

  我剩子叔當年誰對誰錯，馬欄村的人胡攪蠻纏，咱們陳家村自己人還不清楚？

  這事先不說，我就想知道，剩子叔闖下的禍，憑什麼用我的幸福做代價？！

  跟我有什麼關係？

  就因為他是我叔？

  不要說的這麼大義凜然的行嗎？

  如果這真是我二叔闖下的禍，那也是你們男人去平事。

  而不是用自己的老婆孩子去抵債！

  要嫁你嫁，我不嫁！」

  「臭丫頭，我真是白養了你這麼大！」陳占強勃然大怒，把桌子一掀，從腰間抽出了系褲子用的麻繩，對著陳瑩就狠狠抽過去！

  陳瑩一動不動，任憑父親在她身上狠狠抽打，眼淚卻在眼角汩汩而下！

  「你給我住手！」裡屋門口，陳瑩的母親趴在地上，對著陳占強有氣無力的喊著。

  陳占強卻哪裡會聽她的，從地上抓起一個板凳，對著陳瑩的腦袋就砸了下去！

  嘩啦！

  木板凳四分五裂，陳瑩趔趄一下，差點摔倒，卻還是穩住身體，直挺挺的站在了陳占強的面前！

  鮮血從她的額頭上流下來，眨眼間就流的滿臉都是，看起來恐怖嚇人。

  陳占強也愣住了，想伸手跟女兒擦一擦，卻抹不下面子。

  陳瑩看著他，顫聲問道：「打夠了嗎？不夠就繼續，打死我你就省事了。

  就算我死了，也不會嫁給他的！」

  陳占強面容抽搐，大喝一聲：「滾！」

  陳瑩面無表情的轉過身，走到裡屋門口，把母親扶起來。

  不顧她的拉扯，轉身走了出去。

  回到自己的西屋，重重的關上了門！

  陳占強陰沉著臉，坐在了旁邊的凳子上。

  撿起了摔在地上的碗，想繼續吃一口，卻又狠狠的往下一摔！

  「弄啥呢你在這！」身後傳來一聲厲喝。

  陳占強扭過頭一看，趕緊站起來，陪著笑說道：「五叔，你咋來了？

  哎呦，兮若，稀客稀客！快請坐……」

  看了看四周，能做的也就只剩下一張板凳了，他尷尬的說道：「你們等著，我去裡面拿凳子去！」

  寧兮若微笑著說道：「強叔，你不用忙活，我是來找瑩瑩的！」

  陳占強看了她一眼，強笑著說道：「找她幹嘛，一個農村丫頭，不會說也不會講的，淨丟人！

  五叔，兮若，你們吃了沒有？

  我給你們整點飯去！

  我先把這裡收拾一下！」

  陳舟板著臉說道：「你別忙活了！陳瑩呢？叫她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