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保呢？聽你這麼說，你們家應該符合低保的條件的呀？」蘇晨奇怪道。

低保的錢雖然不多，但是對於一個缺失主要勞動力的家庭來說還是能起到不錯的緩解作用的。

「申請過，但是沒批。」沈佳嘉說道。

「為什麼？」蘇晨不解。

「之前我媽媽去辦理的時候，我家還有一輛車，那是我爸爸留下的，一直沒捨得賣，但是也沒人開，因為除了我爸爸，家裡其他人也不會開。

後來為了爸爸的醫藥費，我們把車也賣了，我們再去申請，就被告知名額沒了。」沈佳嘉說道。

「這不扯淡嗎？」蘇晨不忿道，蘇晨知道國家雖然有一系列扶貧政策，但是國家人多了，總會有些人喜歡鑽空子。

蘇晨就聽說過有的大學里，很多申請到貧困生補貼的學生，都是人手一部蘋果手機，平常花錢也是大手大腳的，動不動請全宿捨出去喝酒吃宵夜的。

相反的，有不少真正需要的補貼的人沒申請到，又或者是學生本人自尊心比較強，沒有選擇去申請，而是選擇做兼職賺錢。

想到這裡的蘇晨，就不再去對低保抱什麼希望了，「然後你就想退學去打工賺錢嗎？」

「嗯，這樣，我就能早點出來工作賺錢，減輕我媽媽的負擔，而且讀書讓我弟弟讀就行了。」沈佳嘉說道。

「你才十七歲吧，如果沒記錯的話，明年的高考結束你才十八歲，你這麼小的年齡出來能幹嘛？連個高中的畢業證都沒有，你能去做什麼？」

蘇晨也不是打擊沈佳嘉，大學經歷幾次擴招后，現在本科生都不值錢，更何況是一個連高中都沒讀完的人呢？

「我可以去做服務員，去工廠上班，去送外賣。」沈佳嘉說道。

蘇晨看著沈佳嘉，看了好一會兒，把沈佳嘉都看得低下了頭才說道：「你甘心嗎？」

沈佳嘉沉默了，顯然是不甘心的，她讀了那麼多年書，讀書是為了什麼？不就是為了以後能找一份好工作嗎？

「不甘心，但是老師，我沒得選！」沈佳嘉重新抬起頭來正視蘇晨的眼睛，非常堅毅地回答。

「傻姑娘，誰說你沒得選了，記住老師的一句話，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用錢都解決不了的問題，那才是真正的問題。」蘇晨沒有明說後者的問題是什麼，但是以沈佳嘉的智商也是能猜到的，她爸爸的病就是那種有錢也不一定能解決的問題。

你有錢，但不一定有合適的腎源，只能等，你等車、等飛機都還有一個時間可以預知，但是等腎源，你有可能真的是在公交車站等輪船。

「可是老師，我沒錢！」沈佳嘉很直接，她們家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沒錢。

蘇晨掏了掏褲兜，「老師我也沒錢！」

沈佳嘉：「……」沈佳嘉差點又哭了。

「有沒有想過通過網路眾籌？或者我去和學校領導商量一下，讓同學們給你捐款，讓你們家度過眼前的難關？」蘇晨試探性地問道。

沈佳嘉似乎有點猶豫，表情有點糾結，蘇晨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裡。

蘇晨知道貧困生的內心都是很脆弱的，特別是自尊心，比一般學生要強，以致於一些粗心的老師在班上當著全班學生的面問學生，誰家庭有困難的，需要申報貧困生助學的同學舉一下手。

天知道那些舉手的同學當時的內心是何等的強大，誰願意窮？誰願意貧困？

貧困助學基金不是獎學金，有本質的區別，班上的人知道你家窮，知道你家有困難了，他們就會用憐憫的眼神來看你。

雖然他們也是無意的，但是他們那種帶著憐憫的目光是掩飾不了的。

窮人家的孩子對著這種感覺特別的敏感，他們不想讓人可憐他們。

似乎是做了內心的掙扎，沈佳嘉終於做了決定，「嗯，老師你可以幫我弄，可是，老師，我還是想退學，我退學出來打工，以後把他們捐的錢都還給他們。」

一方面是家庭的需要，一方面是自尊心，沈佳嘉都不想拋棄，所以她就有了這麼一個決定。

聽到沈佳嘉說她還想退學，蘇晨就知道怎麼回事了，無非是沈佳嘉覺得這個事情之後，她就會成為學校里別人關注的焦點，不管她走到哪裡都會有人用同情的目光看著她，會區別對待她，甚至還會有很多同學關心她，給她送吃的喝的，但是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

沈佳嘉只想要同學們、老師們，可以把她當做一個普通的同學、學生，可是很顯然眾籌之後這個就很難做到了。

「為什麼退學？擔心同學們可憐你？」蘇晨的問話很直白。

「嗯，我不喜歡那種感覺，老師，我是不是很壞呀？我的爸爸媽媽都病倒了，而我還那麼自私，只想著自己的感受……嗚……」沈佳嘉說著說著又要哭。

「傻孩子，你並沒有錯，生為人女你沒得選擇，但是作為人，你也一樣可以有自己的想法。但是我覺得你的做法有點傻，我可以給你提供一個更好的方法。」蘇晨說道。

沈佳嘉用噙滿淚水的眼睛看著蘇晨，等蘇晨說出那個更好的方法。

「既然，你不想讓更多的人用憐憫的目光看你，那我們就不募捐了，現在學校里，就老師我知道你們家的情況，那老師我自己一個人借錢給你吧，這個錢是借喲，不是給你的，要還的！等你以後大學畢業了，出來工作了，慢慢還，不急，我不收你利息。」蘇晨生怕讓沈佳嘉覺得自己是在可憐她，就用了「借」這個字。

沈佳嘉沒說話，就那麼直勾勾的看著蘇晨。

「怎麼？難道是老師我知道了太多，你想殺我滅口？」蘇晨做了個誇張的害怕表情，想要調節一下悲傷的氣氛。

沈佳嘉一顆豆大的淚珠從眼角滑落，「老師，你騙人，你自己那麼窮，你都沒錢！」

沈佳嘉不知道蘇晨開過悍馬來上學，就看到過蘇晨搭地鐵上班，後來蘇晨似乎發財了，就開著小綿羊上班，但小綿羊那還是電動車呀，再加上蘇晨剛剛掏褲兜說他沒錢的場景還在沈佳嘉的腦海里回蕩著。

沈佳嘉她家光是父親的病就是個無底洞，就算找到腎源那估計也要幾十萬才能好，沈佳嘉覺得蘇晨那是在安慰她的。

蘇晨：「……」蘇晨有點尷尬，自己沒錢那麼大件事居然被學生知道了。

到底是誰走漏了風聲？

見沈佳嘉開始哭了，蘇晨用右手為沈佳嘉拭去臉上的淚水：「別哭了，誰告訴你老師我沒錢了？」

蘇晨抽回手，發現沈佳嘉臉上有一條黑色的淚痕，正是自己剛剛用手為沈佳嘉擦淚的痕迹，蘇晨不動聲色地看了一下自己的手指，好嘛，不知道在哪裡弄到的灰塵，現在全糊沈佳嘉臉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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