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說什麼？！」

麥尼遜瞪視著韓蕭，最大的秘密底牌陡然被人叫破，他的心裡掀起滔天巨浪。

他自行研發虛擬叛變病毒的秘密，在今天之前，從未告訴任何人，黑星是從哪裡知道的？

難道是預言？可沒道理啊，我每次研究都布置了信息態遮蔽裝置，外人連我本體在哪都預知不到，更不可能發現我研究這個技術。

莫非是在詐我？！

這時，韓蕭緩緩補充道：

「別裝，我既然點出這件事，自然是掌握了切實的情報，身為會長，總得對重要成員有足夠的了解，你以為的秘密，在我眼裡不算秘密，而且我還知道你已經研究出了成果……這件事干係到局勢演變，務必說實話，很重要。」

麥尼遜看著韓蕭篤定的表情，心裡微微冒寒氣，一時間心神有點失守，內心竟然浮現了一陣久違的惶恐，生出一種自身所有秘密在韓蕭眼裡都無所遁形的感覺。

適才被入侵的時候，形勢多麼危急，他也沒有多少情緒波動，可現在才和韓蕭說了幾句話，他就破功了，平穩氣場瞬間被打破，心旌神搖。

黑星這混蛋……真是我命里的剋星。

麥尼遜暗暗咬牙。

他糾結不已，很想嘴硬隱瞞，可心情陰晴不定了良久，最終還是決定開誠布公聊聊，這才緩緩開口：

「既然知道了，怎麼一直不干涉我的研究？」

我還能阻止你做啥研究不成……再說了，我有更好的。

韓蕭悄悄咧了咧嘴角。

麥尼遜自行鼓搗出來的虛擬叛變病毒只是半成品，而當初自己S級評價完成【智能瘟疫】任務，得到的是原版的【多米諾病毒】，雖然只是殘缺的，但技術完整度完全不是麥尼遜弄出來的仿造品能比的。

不過這件事不用告訴老麥頭，韓蕭輕輕咳嗽一聲，道：「只是因為沒必要而已。」

聞言，麥尼遜頓時腦補了起來，眼睛立馬眯了起來。

「哼，我懂了，其實你當時也想要這份保險，但又顧慮到繼承會長的原因，所以刻意坐視我做這種累活，不排斥我們擁有這項於世不容的技術，但落不到你的『面子』上。」

「……你怎麼想都行。」

韓蕭嘴角微抽，說實話，他挺喜歡和這些擅於腦補的人聊天，連理由都不用想，對面直接幫他想好了，端的是省力。

「哼，我們果然是一丘之貉。」麥尼遜冷哼了一聲。

韓蕭乾脆順著他的腦補往下說，板起臉道：「但是我依舊不同意你原來的路線，這一點沒變。」

麥尼遜下意識想反駁，不過想了想目前韓蕭帶來的聖所復甦，效果確實比他預想的情況要好了許多，只好閉上了嘴。

見狀，韓蕭頓了頓，繼續沉聲道：「虛擬叛變病毒是針對星際社會的大殺器，足以擊潰現有的秩序，讓整個已探索宇宙陷入混亂，當初我親手捏碎了病毒核心，在世人眼裡，這份危險的技術永遠消失了，讓他們放下了心，可要是被三大文明知曉這項技術又出現了，形勢就不一樣了。」

「我倒是覺得三大文明會更加忌憚。」麥尼遜不以為然。

「你還是想一條路走到黑，那是很難回頭的……」韓蕭無奈。

別看目前協會與三大文明對峙，這僅僅是武裝力量上的威懾，彼此達成了一種制衡，可虛擬叛變病毒一旦出現，就會被視作對整個星際社會的要挾，哪怕協會沒有投放病毒的意思，性質也變了。

畢竟虛擬叛變病毒的威力太可怕了，能夠擊潰星際社會的秩序，化作宇宙級災難，而當這份技術被個體掌控，變成了一項可編程的病毒武器，威脅程度更是幾何倍數暴增，大可以自己先在實驗室里衍化無數代病毒，然後直接投放出來，碾壓星際社會平均水準的智能技術。

想都不用想，三大文明絕對不允許外人掌握這項大殺器，等於把星際社會的生殺大權交給了旁人。

而且，這種情況還會牽連到韓蕭自己，外界都以為他毀滅了病毒，現在發現病毒被麥尼遜弄了出來，哪怕其中與韓蕭關係不大，陰謀論也會大行其道，讓外界認為當初韓蕭只是做了一場戲，裝模作樣毀滅了病毒核心，實際上私下裡與麥尼遜達成了合作。

如此一來，形象便會兩極反轉，真成宇宙公敵了，連帶著協會也會遭殃……作為被打壓一方抵抗霸道的三大文明，那叫做抗爭，可以得到大量支持，而通過要挾星際社會逼迫三大文明就範，性質就變了，支持協會的人數便驟減。

「本來就沒法回頭。」麥尼遜緩緩道：「你總是想著威懾與制衡，什麼時候是個頭？不徹底打消掉三大文明的野心，他們永遠也不會放棄控制個人偉力的規模，不掌握戰略性威懾的平衡是難以維繫的，讓三大文明知道，我們有能力快速毀了星際社會，難道不好嗎？」

韓蕭揉了揉太陽穴，道：「星際社會很重要，但當統治地位受到強烈威脅，三大文明是捨得一切代價剷除敵人的，雖然星際社會建立不易，可至少可以重建，若是失去了統治地位，三大文明寧願砸盤，重啟戰爭。別看三大文明現在畏畏縮縮、忌憚不已，可一旦突破了限度，他們完全有破而後立的膽氣，不會接受要挾，這也不是我們想看到的。」

在星海混了這麼些年，他已經看得很明白了，星際時代生產力極其驚人，當社會生產鏈條不需要太多民眾參與時，對一些高等文明來說，人口只是一種不太珍貴的可再生資源，重視民眾只是重視民眾起到的各種功能，而不是民眾本身。

大部分時候，越高等、越強大的文明越不需要在乎民眾的意願，因為已經翻不起風浪了，三大文明與超星團文明其實都已經達到了這種級別，但並沒有這麼做，一方面是固有的文化、制度使然，另一方面只是為了讓社會運轉為良性循環，實際上這並不是人家的死穴。

是以，韓蕭並不懷疑三大文明逼急了會掀桌子，對他們來說死人根本不叫一回事，只是不願，不是不能。

「呵，如果放在以前，或許你說得對，可現在你給協會帶來了聖所復甦的保障，再配合虛擬叛變病毒的威懾，我不覺得三大文明還有這樣的膽氣……嘿，反正我藏著這份技術，也是為了給協會兜底，既然你現在是會長，你處理吧。」

麥尼遜不置可否，幽幽道：

「這項技術的原理在我的腦海里，那群入侵者是偷不走的，但是他們竊取了一些相關的實驗記錄與日誌，雖然裡面沒有直接的技術表述，但他們能不能通過實驗情況聯想到虛擬叛變病毒，那我就不知道了。」

「……給我老實說，你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事情已經發生了，故意不故意，很重要麼？」麥尼遜語氣平靜：「藏著這張底牌更多是為了魚死網破，而協會既然要制衡，那對方從情報中得知我們有這張底牌，比我們用出來以後才知道好得多，至少大家都有餘地。」

「……你真是好樣的，我還以為你真這麼尊重我這個會長的路線。」

韓蕭深深看了他一眼，轉身便走。

麥尼遜目送韓蕭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嘴唇好似動了動，但很快又停了下來，轉頭繼續專心修補防火牆。

……

黑星行宮，軍團長辦公室。

意識回歸，韓蕭緩緩睜開了眼睛，眼底閃過一抹精光。

「械國……真是個吊人。」

不管是三大文明自己竊取，還是麥尼遜故意順勢泄漏，反正虛擬叛變病毒的存在有不小的概率要被三大文明知曉了，這樣一來，協會這邊只好被動接招。

雖然如今第二份聖所鑰匙湊齊了，自己也有火併的打算，但這一步能遲就遲，他本來以為制衡的時間還能持續很久，可眼下這個突發事件打亂了步調，恐怕大幅加速了過程。

「我怕不是開光嘴，剛祈禱三大文明別玩火，事情立馬就來了……」

韓蕭眼神閃爍。

無論如何，變數已經發生，只能提前做好準備。

……

三大文明，首腦聯合會議室。

「哦？莫爾妮薩那邊得手了，不錯不錯。」

路易斯看到報告，滿意地點點頭。

「沒什麼好高興的，要是我們的主智能聯手還對付不了區區一個械國，那才是怪事。」虛靈教首淡淡道。

「說的也是。」路易斯看了一眼面前的超A級機械師們的遠程投影，疑惑道：「莫爾妮薩呢，她怎麼沒來？」

「她被械國重創，正在調養，暫時沒精力處理其他事。」【鎮守者】羅摩沉聲道。

「嗯，幫我慰問一下她。」路易斯擺了擺手，不以為意，「先不管她了，這次收穫怎麼樣？」

「所有數據都已經發至科學院，那邊正在拼接、重組信息，應該很快就有結果。」羅摩回道。

他們從麥尼遜資料庫中竊取的信息碎片，順序都被打亂了，畢竟是暴力入侵，其中相當一部分資料都是殘缺的，需要像拼圖一樣梳理好順序，歸納出不同的檔案，這才能知道具體有什麼收穫。

路易斯點了點頭，正要說話，突然桌上的虛擬屏幕彈出一則緊急報告，赫然來自剛剛才談到的聯邦最高科學院。

「這麼快就有回應了？」

路易斯眉頭一挑，望向報告，猛然間臉色突變。

報告上赫然是麥尼遜研發虛擬叛變病毒的殘缺實驗記錄，科學院還在加緊拼接後續的信息，但僅僅從目前實驗記錄中的測試結果看，麥尼遜已經有了一定的成果。

馬布魯斯和虛靈教首見他神色不對，紛紛把頭轉了過來，面帶疑惑。

「你看到什麼了？」

「……你們也看看。」路易斯青筋迸起，把報告也發給了兩人。

兩人看了一眼，臉色同樣一變，瞬間沉了下來，鐵青色的怒氣隱隱在面龐上浮出。

羅摩等嫡系超A級眼神一動，暗暗好奇起來。

科學院到底從他們竊取的數據中歸納出了什麼情報，竟然能讓三位領袖同時臉色劇變……

這時，路易斯閉上眼，平緩了一下心態，看了一眼好奇的機械師們，揮了揮手，關閉了遠程投影，讓房間里只剩下他們三名首腦。

見外人都走了，馬布魯斯鐵青著一張臉，寒聲道：「好啊，械國果然賊心不死，還在研究虛擬叛變病毒，竟然還有了一定的成果……也不知道黑星當初捏碎病毒核心，是不是在演戲給我們看。」

「要不是這次入侵械國的資料庫，我們還不知道要蒙在鼓裡多久。」虛靈教首語氣難抑怒氣。

路易斯掃了一眼兩人，緩緩開口：

「事態性質變了，我們要做好最壞的打算，兩位……開始戰爭動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