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二十一日。

湯姆森來到了陸遠辦公室的門。

他正在猶豫自己要不要敲門進去。

實際上，當他知道自己即將接手要拍一部全部都是廣告組成的電影以後，湯姆森的心情是無比複雜的。

雖然不知道哪些公司會贊助這部電影，但廣告電影在電影界的代名詞是什麼？

圈錢、爛片、低俗、噁心。

數不清的負面形容詞很好地詮釋了這些廣告電影在電影界里的口碑。

這可不是一件好的差事，搞不好會讓一個正當紅的導演直接留下永遠都無法抹去的污點。

而且……

五十個廣告位！

一部電影里起碼要出現五十條植入廣告。

這是什麼概念？

想想吧。

當你的電影一經播放，等待你的並不是吸引你的電影劇情，而是瞬間就出現讓人噁心的廣告洗腦畫面，好不容易看了片頭，準備正式進入劇情以後，突然又出現了廣告……

這麼一陣來來回事，五十多條廣告在兩個小時不到的電影里穿插……

影迷們還能好好看電影嗎？

他能不覺得噁心嗎？

而且，你事先低調一點也行，但電影還沒拍呢，這周帥在「諾維媒體」里堂而皇之地宣布《楚門的世界》將接五十條廣告，這條消息一經發出就被無數其他媒體報導轉載，在早上的時候都已經直接繞地球一圈了，幾乎所有的影迷都知道《楚門的世界》是一部廣告電影……

所以哪個影迷會傻乎乎的花錢看廣告？

這不是扯淡嗎？

大家腦子都沒壞好嗎？

湯姆森站在辦公室門口大概站了十多分鐘以後，終於咬了咬牙敲開了門。

「咚咚。」

「進來」

「老闆……」

「哦，是湯姆森，來，坐，我馬上就好了，我把整個大體的框架填充完就行了。」

「好。」

湯姆森看著眼前的陸遠正瞪著熊貓眼，認認真真地在劇本稿里寫著畫著。

看來老闆是認真的。

老闆真的要拍這部廣告電影。

湯姆森喉嚨顫了顫。

他又開始猶豫了起來。

說心裡話，他實在是不想賭上自己的職業生涯拍這樣一部廣告電影。

每一個導演都希望自己的職業生涯從開始到結束都是圓滿的，根本沒有一個導演希望自己的職業生涯里有污點。

他也一樣。

但是，他又不知道該怎麼說。

畢竟坐在自己面前的是這個世紀最有才華的天才，同時也是一手把自己從泥潭裡拉出來，讓所有人都尊敬的存在，他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拒絕。

就這樣，他一直憋屈了大概半個小時。

當時間來到上午八點半以後，睜著熊貓眼的陸遠終於寫完了劇本框架伸了伸懶腰。

「湯姆森……」

「在的老闆……」

「你似乎不願意接這部電影？」陸遠突然笑眯眯地看著湯姆森，眼神閃過一絲疑惑。

「我……老闆……如果老闆覺得這能拍的話，那麼我一定會努力去拍好的。」湯姆森發現自己不太敢跟陸遠直視，陸遠看似隨便的一句話卻給湯姆森無窮無盡的壓力，壓得他有些喘不過氣來，在糾結了許久以後終於說出了這麼一句話。

在這句話說出來以後他發現自己心中的氣息終於暢快了很多，同時壓力也輕了很多。

「湯姆森，不用那麼緊張……你其實想得很多，這確確實實是一部充滿著植入廣告的電影，當然如果條件允許的話，五十多條廣告可能還不夠……」陸遠直視著湯姆森，認認真真地說出了這麼一番話。

「……」湯姆森沉默了。

他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麼，甚至不明白陸遠說這句話的意義。

「但這不是一部爛片，更不是一部垃圾片，這是一部跟《死神來了》一樣，細思極恐的電影。」陸遠看著湯姆森沉默的表情以後搖了搖頭「湯姆森，你覺得，你生活的世界是正常的嗎？」

「啊？」湯姆森不解。

「你覺得，你身邊的朋友，你的妻子，你的兄弟姐妹，你的父親，甚至包括我的存在，這些都是真的嗎？」陸遠再度問了一句。

「老闆，這……這還能有假嗎？」湯姆森搖搖頭，雖然覺得陸遠問的這個問題很扯淡，但不知怎麼的，心中就是一緊。

「你有沒有想過，你是一場真人秀的主角，而我們都是配合著你演戲的演員，你所認知的世界實際上都是一個劇組精心製造出來的世界，而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有許許多多的攝像機正對準著你，許許多多粉絲每天都在看著你每天的衣食住行……」陸遠聲音逐漸輕柔了起來，彷彿一個循循善誘的魔鬼一樣，神秘地看著湯姆森。

「老闆，這個玩笑一點都不好笑……這個世界上不可能有這麼逼真的劇情……」湯姆森不自覺就開始毛骨悚然了起來。

「你認為的世界真的是這個世界嗎？你發現了沒有，你學習的知識，都是有人灌輸給你的，地球是圓的，都是有人教你的，但實際上，地球真的是圓的嗎？」

「這難道不是嗎，地球不是圓的嗎！地球就是圓的！」湯姆森突然喘著粗氣，額頭不自覺就流出了一陣陣冷汗。

「地球如果是方的呢，但是所有人告訴你地球是圓的！你只能出書本里，媒體里認識這個世界，但是如果我告訴你這個世界都是一場精心策劃的謊言呢？畢竟，你沒有真正地上過太空你看不到地球到底是什麼形狀的，甚至，我說美國都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去過月球，我說這是一場驚天的騙局，你能反駁嗎？當所有人都說世界是方的，所有人提供的所謂的照片，地球也是方的，那麼……你能反駁嗎？」

陸遠笑眯眯繼續看著湯姆森，聲音逐漸開始變得輕柔了起來，同時聲音裡面充斥著強烈的，恐怖的心理暗示，這種心理暗示讓湯姆森毛骨悚然，甚至是窒息。

「我……老闆，不可能！這一切不可能是這樣……」湯姆森瞳孔一縮，整個人瞬間從椅子上站起來！

他感覺自己全身冰涼。

「你用什麼反駁我這一切不可能是這樣呢？」陸遠笑眯眯地看著湯姆森。

「我，老闆，這一切……」

「這一切都太真實了是嘛？」陸遠笑得更加燦爛了。

「你是導演，你應該知道一個頂級的導演如果肯花錢的話，他完全可以以假亂真！你坐過飛機，你要反駁我，但是，如果你飛行的航線是一個劇組跑到另一個劇組呢？一切都是設定好了，所有人，都在為你服務，所有人都是演員，都在按照設定好的劇本配合著你在演戲……」陸遠慢慢地朝湯姆森一步步走去。

「老闆，這太扯淡了，這玩笑一點都不好笑，老闆……」湯姆森雖然露出一陸遠正在逗自己笑的表情，但身體還是下意識地不斷後退。

如果一般人說這句話的話，湯姆森絕對會以為這個人是瘋子，但是跟自己說這句話的人是陸遠。

身份地位擺在那裡，本身就帶著一絲讓湯姆森無法質疑的光環，再加行陸遠的聲音裡面用起了催眠的語調，慢慢滲透進了湯姆森的最脆弱的神經。

湯姆森感覺自己世界觀都被刷新了一半。

「如果，這不是扯淡的，是真實的呢？你要睡覺，你並不知道你睡覺以後的黑暗世界不是嗎？」

「……」

「你覺得這很扯淡，但你能拿什麼反駁我呢？」

「……」

湯姆森喘著粗氣，他覺得自己被嚇壞了。

他發現自己說不出一句話來。

陸遠這一系列的話雖然聽起來離經叛道，與扯淡，但真的仔細一想的話，如果所有人都是演員，而一切劇情都是設定好了的話，那麼……

細思恐極！

「《楚門的世界》就是這麼一部電影。」陸遠隨後拿齣劇本遞給湯姆森。

「啊？」湯姆森結果劇本以後久久都反應不過來。

「《楚門的世界》確實會接很多廣告，但是，我們的生活中難道沒有廣告嗎？你看我這支筆，它是不是有品牌？你看這台電腦，它是不是有自己的品牌呢？我打算把他們用於電影之中，用最真實的布置方式，向所有影迷說這麼一個故事……」

「……」湯姆森接過劇本以後看了很久。

然後，整個人彷彿被洗滌了一般，無比震驚地看著陸遠。

他懂了！

原來，《楚門的世界》講的就是這麼一個故事！

「所以，拍嗎？」

「拍！老闆！拍！」湯姆森堅定地點點頭。

「那就去吧。」陸遠笑了起來。

「好！」

湯姆森小心翼翼地收好劇本框架，隨後低頭有些恍惚地走出辦公室。

在即將出去的時候，他突然停了下來。

「老闆……」

「嗯？」

「你說，我們是不是真的生活在一部電影里？」

「我不知道，我還常常覺得我生活在一部里，是一部的男主角呢。」陸遠笑了起來。

「……」湯姆森看到陸遠以後更加恍惚了。

陸遠的存在，對這個世界來說本來就是有些不合理。

畢竟……

歷史上天才人物確實很多，但像陸遠這樣的可怕天才，歷史上也才僅僅一兩個……

這個世界……

正常嗎？

這是真實的世界嗎？

當他離開辦公室以後看著外面的陽光，他都覺得這陽光實在是不太正常。

等等，如果頭頂上的太陽是人造的呢？

湯姆森看著周圍的行人。

不知怎的，他突然覺得怪怪的。

這個世界……

真的正常嗎？

想什麼呢！

世界不可能是老闆說的那樣的。

根本不可能……

就在這個時候……

「湯姆森先生？」

「嗯？」湯姆森下意識地抬頭，看到來人以後他愣了愣。

「湯姆森先生，哈哈，你還好吧，我是扎德啊，你不認識我了？」

「？？？」湯姆森愣了愣，看著瘦得皮包骨頭的扎德。

他被嚇到了。

大概一個月左右前，扎德還是魁梧得不行，而現在的扎德……

「湯姆森先生？」扎德看著茫然的湯姆森頓時奇怪了。

「我沒事，呵呵。」

難道，這個世界真的是一部配合著自己的電影？

這個叫扎德的演員……

現在忘記化妝？

「？？？」扎德奇怪得看了一眼湯姆森隨後反應過來：「哦，湯姆森先生，你說我這副模樣啊，對，為能更好地演好《爆裂鼓手》我大概在這段時間裡連續減重二十公斤……如果不是醫生說我減下去有生命危險的話，我覺得我還能再減五公斤……我現在差不多能演那個音樂老師了！」

「扎德先生你嚇我一跳。」湯姆森終歸是鬆了一口氣。

「哈哈哈……」扎德大笑著朝公司走去。

「……」

看著扎德的背影，湯姆森又看了看手中的劇本。

隨後長長地呼了一口氣。

如果這部電影真的拍出來的話，那麼……

這個世界會有什麼反應？

他突然心臟熾熱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