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後來是怎麼回你的？」

上京。

泛亞合作總部。

走在前往會議大廳的走廊上，面對吳淑華秘書長的詢問，李光亞思忖了一會兒之後，用閑聊的口吻回答說道。

「他沒有回答我。」

聽到這個意料之外的答案，吳淑華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

「他沒有回答你？」

「是的，」李光亞聳聳肩膀，無奈的笑了笑說道，「他說，未來的路該如何去走，我應該自己尋找答案……當然，他也可能純粹是對學術之外的事情不感興趣。」

吳淑華沉默了一會兒，繼續說道，「無論如何，我們已經走到了今天這一步。」

「是啊，」李光亞頗為感慨的點了下頭，接著又抬起頭，躊躇滿志地看向了前方那扇佇立在走廊盡頭的寬敞大門，「好與壞，交給未來去判斷吧。」

……

6月的第6天，泛亞合作發生了一件大事。

準確的來說，不止是泛亞合作，整個世界的命運都被牽扯到了其中。

在上京的邀請下，全球數百個國家拋開區域聯盟的立場，紛紛派出代表抵達京津冀城市群，參加了這場討論人類未來命運相關議題的會議。

而在會議的最後，有會的主辦方帶頭，發布了關於建立全新的、更具國際主義精神的人類命運共同體的聯合倡議。

新的聯盟被命名為人類聯盟，它的名字就如一個世紀前那個夭折在萌芽中的組織一樣。

然而截然不同的是，在那舊的框架內，新時代的人們為他注入了全新的內核。

不只是如此，在第一艦隊的絕對武力與超高速通道所建立的威權的保障下，這個聯盟將比這顆星球上在漫長歲月中所誕生的任意一個聯盟都要可靠……

北海聯盟。

牛津大學的校園。

坐在圖書館里的倫納德，正在為即將到來的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演講做著最後的準備。

此時此刻，坐在他對面的是他的老朋友弗里恩教授，同時也是他在這所校園裡唯一說的上話的一名同事。

作為和主流學派意見唱反調的代價，整個考古系裡面，沒有一個人會給他好臉色——除了坐在他眼前的這位。

雖然兩人年齡上相差了30年，但意外的能找到共同語言。

「人類聯盟……嘖嘖，真是只要活得夠久，什麼事情都能見到，」食指輕輕在面前的全息屏幕上點了下，弗里恩笑了笑繼續說道，「我還記得你父親曾經和我打過賭，說人類聯盟的破產僅僅只是因為它超前了時代，而在未來的某一天它終將被複興……現在看來是他贏了。」

見倫納德沒有說話，弗里恩忽然想到了什麼，略帶歉意的繼續說道。

「抱歉，我是不是說了令你感到難過的話題。」

「沒什麼好難過的，我的父親總是教導我，人得向前看，」推了推鼻樑上的全息眼鏡，倫納德繼續說道，「我的父親是一位偉大的學者，很快我就會證明這一點。」

「我也是這麼認為的，只是一群人的愚蠢，掩蓋了他的才華。」

弗里恩輕輕嘆了口氣，像是回憶起了往事一樣，渾濁的瞳孔中帶上了一絲複雜的情緒。

停頓了許久之後，他的食指輕輕碰了下茶杯，繼續說道。

「還記得是三十年前的事情，那時候我們就討論過關於人類文明的未來……雖然兩個考古學家討論這件事情聽起來有些滑稽，但他的見解給我的感覺卻根本不想是一名普通的考古學家，反而比一些國際關係學專家的言論還要鞭辟入裡。」

手中的筆微微停頓了一下，倫納德將視線從全息面板上挪開了，朝著弗里恩看了過去。

注意到倫納德對自己的話題產生了興趣，弗里恩淡淡笑了笑，繼續開口說道。

「在他的觀點中，那些華國人其實蓄謀已久了」

「蓄謀已久？」

「嗯，」弗里恩點了下頭，笑著說，「關於建立一個囊括全球的人類命運共同體的謀划……其實從一個世紀前，他們就已經開始布局了。」

「然而即便有著充分的準備，這仍然是一個無比浩大的工程，浩大到他的跨度超過了許多人短暫的一生，需要無數代的人共同為之付出努力和心血。這要求他們不惜一切代價地忠誠於一個共同的集體，而同樣的事情是我們很難做到的。」

「這個觀點倒是有些獨特，」倫納德思忖了一會兒之後看著他說道，「那在你看來，他們具體是如何做的呢？」

「看來你還是沒有領會到這其中的不可思議，他們所做的一切並不是什麼具體的事情，而是在無意識行為中，由集體去履行的承諾。」

倫納德：「什麼承諾？」

「和平崛起。」

看著臉上露出驚訝表情的倫納德，弗里恩笑了笑，用讚歎的語氣繼續說道。

「仔細算算，也有一個世紀了。這一個世紀以來，登上世界霸權的他們沒有發動過一場對外戰爭，即使是最困難的二十一世紀50年代。而這是自十八世紀以來，人類歷史上從未有過的事情。」

戰爭是一個艱難的選擇，但卻是一個簡單的選項。

沒有任何一種手段，能夠比戰爭還要迅速地將國內的矛盾、危機與錯誤轉移到國外。

「你沒有發現嗎？這次會議基本上沒有受到太大的阻力。」

食指在全息屏幕上輕輕點了點，看著那呈現在面前的新聞，弗里恩繼續說道。

「表面上看，是泛亞合作利用艦隊和星門對於其他區域聯盟的敲詐，但事實上整個會議的流程上，很多事情都是順水推舟的完成了。」

「你沒發現嗎？這是相當不可思議的事情，就好像……世界已經準備好了迎接它的新主人。即便文化截然不同，但那些曾經屬於我們的盟友，倒戈的速度比我們想象中的還要快。」

看著沒有說話的倫納德，弗里恩輕輕嘆了口氣，有些神往地說道。

「要是能永生不死就好了……生命實在是太過短暫了，以至於我們絕大多數人都看不見我們的研究綻放光彩的那一天，我真想知道後世會如何評價這段歷史。」

「或許你可以考慮留個後代，等100年後讓他下去給你帶個口信。」用揶揄的口吻說出了這句話，倫納德看了看錶，繼續說道，「不管怎麼說，我的報告會快開始了……」

弗里恩：「說真的，研究那些蟲子，對於我們來說真的有用嗎？」

「用處就在於，我們能從他們的衰敗中汲取錯誤的經驗，」關掉了懸浮在面前的全息面板，倫納德輕聲說道，「從而避免，與他們類似的結局。」

燈筆